安王妃 第四百八十四章 身世,顫栗

作者 ︰ 寒衣燃燼

蕭入為自己做了最後的決定而感到輕松。事實上無論他選擇了什麼,一旦下定決心,就必須一條道走到黑。

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所以他不能有絲毫松懈。

就像他一開始並不想要當皇帝。作為一個皇子,固然沒有得到父皇特別的寵愛,可是也許是老來得子吧,相比起其他皇子而言,他過的不算很差。

但是漸漸的,無憂無慮的日子已經離他遠去。除了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之外,他也必須為了母妃的將來搏上一搏。

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對他並不在意的兄弟們開始防備他。原本只要無憂無慮的長大的他,開始一次次經歷各種危險。

那個皇宮里從來不乏凶險,他已經親身體會過。而有一日,當他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一切,已經根本不由他自己掌控。

各種流言蜚語開始傳遍每一個=.==角落。外頭關于他的傳言,不是因為別人,而是他自己所為,比如那個老皇帝搶了自己的兒子的女人生下了他之類的傳言,真真假假,恐怕除了他這種當事人之外,誰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什麼。

他厭倦這樣的生活,但卻感覺到了危機感,不得不拼命的往外闖出一條生路。

成為皇帝非他所願,可他卻不得不卷入那個爭奪皇位的漩渦之中。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和她。

他能理解那個人飛鴿傳書中的那些計劃。攪渾了水,才能模到更大的魚。

如果不是他曾經花過心思去了解過方笑語,就連他也認為,照著信中的內容去做,挑起大承與大周的戰爭,消耗老皇帝的實力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最終,心中的不安勝過了一瞬間的沖動,他在翻來覆去的思考與猶豫之後,站在了這里,選擇了和她站在同一條戰線之上,而違背了他的籌劃。

他希望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他在用這千鈞一刻的堅定去賭一個未來。

方笑語這才露出了真實而不虛偽的笑容。在蕭入真的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她也如是。

如果蕭入做了另一個選擇,她以前所有的計劃就會全部推翻重來。

她要幫助蕭入得到皇位,不說一蹴而就,但至少要為他掃清大部分的障礙。可若是蕭入有了別的心思,她就不得不放棄這個絕好的人選而另擇他人。畢竟,她插手大周的皇位之爭,也不過是為了給大承帶來一份安定。因為蕭入是個沒有太多野心的人,所以才能成為她幫助的對象。否則,大周的皇子那麼多,她大可以重新選擇一個听話的,也好過與虎謀皮。

如今蕭入做了選擇,至少到現在為止叫他很滿意,所以即便對于蕭入冒著地府之名殺人滅門還有氣,但因為對方並不知道地府與她的關系,所以她們還能愉快的合作下去。

「突然有些想吃飄香齋的烤鴿子了。」方笑語露出一口大白牙,似乎已經聞到了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

「你笑的有些人。」蕭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西辭總說我笑的很好看。你就不如他懂得欣賞。」方笑語不忘自賣自夸一番,蕭入知道,閉嘴讓她自我沉醉是最好的方法。

方笑語咧著嘴笑,目光望向窗外的某個方向,隔著龍靈客棧兩條街道,那里有間酒樓,酒鬼鴨與蜂蜜鴿子是他們拿手的招牌菜。

「飄香齋的烤鴿子,味道清淡而不膩,鴿子都是選用上好的蘭陵信鴿,那些鴿子往往都曾肩負著某些使命,從這一頭飛到那一頭,往復不知多少回,傳遞了不知多少信息。因為常常跑動,肉質緊而且吃起來一點都不膩。培養出這樣一只信鴿不知要用多久的時間,故而價錢也是貴的離譜。」方笑語一瞬間開啟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模式。

信鴿這種東西,培養起來就要費不少時間,誰會敗家的拿信鴿來炒菜?

就算飄香齋的幕後主子是謙王妃,家里多金,也不會敗家的將信鴿拿來烤了,還弄成招牌菜。

蕭入越听,渾身就越冷。明明這天氣還沒到飄雪的時候,卻感覺就像是埋在了冰窟窿里似的,一陣一陣的抽疼。

他再不經世事也該知道方笑語話中有話。她特別提起信鴿是為何,他不信她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他剛剛還說收到過一封飛鴿傳書,對方轉眼就想吃考信鴿了。他要是不往一起聯想一下,哪對得起他這聰明的腦子。

蕭入剛想說些什麼,廂間的門就被敲響。方笑語沒換姿勢,只是輕輕說了句‘進來’,店小二便四五成群,一人手中端著兩盤菜進了屋子。

待到菜擺盤了桌子,酒倒進了杯子,店小二們已經離開了廂間,掌櫃的小心翼翼的將最後一道大菜放在了桌子的最中間,盤子上還扣著一個用銀子做成的鐵盤,讓人看不出里頭放了些什麼。

掌櫃的說了句‘慢用’便離開,廂間的周圍不許任何人靠近。方笑語此時終于起了身,親手將中間那道大菜上扣這麼的銀盤子拿開,露出了里頭的東西。一只小小的蜂蜜烤鴿子,色澤金黃,看起來便頂頂的叫人食欲大增。

蕭入卻瞬間覺得惡心。即便平日里他對烤乳鴿之類的食物也頗為喜愛,但此刻卻只覺著胃里頭往外泛著酸。

明明只是一只鴿子而已,沒有下毒,也沒有加了什麼奇怪的作料,飄出來的香味叫人食欲大增,跟飄香齋的蜂蜜鴿子看起來沒什麼不同,可他就是覺著一陣一陣的犯著惡心,想要將這鴿子順著窗戶扔出去,眼不見為淨。

「你不想吃?」方笑語眼中閃爍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在蕭入的眼中令人發寒。

「你早就知道……」蕭入說著頓了頓,後頭的話卻說不下去了。

自己剛剛放飛不久的信鴿,此刻卻成了餐盤中的美味,這種渾身上下所有的一切包括靈魂都暴露在人前的羞恥感與恐懼,讓他在此刻啞然而不知所言。

餐盤中與普通鴿子別無二樣的成品,就算是眼神再好的人也無法從它光禿禿的身子上看出它生前的模樣。

但,方笑語想讓他看出來,所以那盤中用各種蔬菜水果雕刻出來的栩栩如生的鴿子就這麼落入他的眼中。鴿子腿上的信筒也被完美的還原,還有那鴿子脖子上的一撮藍色的羽毛,都被完全雕刻出來,他想不認得都不行。

「我這個人向來想的太多,特別是與人為盟時,最見不得的,就是背棄盟約背後給我插刀子的小人。」方笑語笑著拿起碗筷,夾起一塊鴿肉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的酥爛口感,讓她享受的眯起了眼楮。

蕭入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感嘆到那抹真正被獵人盯住的獵物般的膽寒。

他每一次見到方笑語,對方總是沒個正經的模樣,話里或許是玩笑,或許帶著那麼點威脅,但也僅此而已。真正的警告他,威懾他,這還是第一次。

用這樣的直接而粗暴的方式。在信鴿成了她的口中餐的同時,他仿佛看到了曾險些一招棋錯的自己,如同這只鴿子一般,被抹殺,被吞食,連殘渣都不剩。

「霜王殿下,你可是叫我緊張了許久,生怕節外生了枝,費時費力,最重要的是麻煩。」方笑語自顧自的就吃起了飯菜,食不言寢不語在她身上完全就得不到一點點的體現。

「說起來,幫你算計著其他人,幫你離那張龍椅更近些,我倒也沒得了什麼好處,還得費心費力四處奔波,到處跟人虛以委蛇,還得防著別人的算計。你說我圖個啥?」方笑語還一臉的委屈了起來。

「這個時候要是再被自己幫著的人背後插上一刀,我怕我這幼小脆弱的心靈遭受到毀滅般的打擊,從此一蹶不振,再不肯相信人間有真情真愛,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方笑語這委屈的語氣,可惜吃菜喝酒的動作就沒停過,若不是蕭入都已經習慣了她這種說話的語氣與姿態,恐怕會錯亂了思緒。

蕭入不言不語,只以一種復雜到了極致的神色看向方笑語,窗外的光透過屋子,灑落了一地,那個看起來嬌小縴弱的女子,卻用最平常的姿態,說著那些極度可怕的言語。

方笑語看著蕭入這麼出神的盯著她看,一口喝掉了杯中的美酒,放下碗筷,對著蕭入笑的迷人道︰「霜王殿下也不必擔憂,看在那個人是你親生父親的份兒上,看在你母妃是柴昭後人的份上,我允許他們犯上一兩次自以為是的錯誤。西辭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所以他們還能活著迎接你登上皇位的那一日到來。只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盡管對長輩不好過多管束,但你總還是要提醒他們,年輕人的脾氣向來暴躁,耐心也還需磨練,就算我對柴昭的後人容忍的限度比別的人要大些,也終歸是有極限的。」

方笑語的語氣不快不慢,像是私塾里教書先生念著聖人留下的書冊。可這一刻,蕭入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凜冽殺機撲面而來,和著陽光下笑著的這張美麗的臉,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中。

他沒有忽略方笑語的話,更不會忽略那話中所包含的內容。

她說,看在那是他親生父親的份兒上,所以他知道,她已經知悉了他所有的身世。她遠比他所想象的更加了解他。

好在,這種壓抑的喘不過氣來的事情在許多年前他已經經歷過一次,所以這一次才會比之前那次更加快速的緩過氣兒來。他慶幸自己現在竟然還擁有著思考的能力。

如此能抗下打擊,或許正證明了他適合成為一個皇帝。

「你何時知道了我的身世?」蕭入不尷不尬的笑了一笑,卻連自己都發現,他這笑容比哭都要難看。

「那日在沐王府中听你講述了驚門滅門的真相,我便猜出了幾分,著人去查上一查,雖外界流傳著不少關于你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但依舊逃不過有心人的眼楮。」方笑語才不會告訴他,一開始懷疑他的身世完全是因為她想象力豐富猜的,就算是剛剛所說的那些話,其實也不過是在詐他罷了。

不得不說,那兩個人將這秘密保護的很好。再加之他們自己放出去的各種版本的關于蕭入的身世流言,即便有人懷疑些什麼,查來查去恐怕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除非擁有決定性的證據,否則一切都可以推給流言來解釋。

而所謂的決定性證據,就是方笑語自己,都找不到。

別看她剛剛說的挺嚇人,但其實只要蕭入打定了主意否認,或者確實是她猜錯了,那麼最終要面臨尷尬的人其實是她。

但是,蕭入對于她的認定起了很大的作用。其中七百年前她身為溫英姿時的孤注一擲與決絕深遠的影響了他。

再加之那只倒霉的被活捉後烤了的信鴿也成了方笑語的幫凶,進一步的沖擊著蕭入剛剛作出決定後稍稍松懈的內心。

而他身世的秘密是他心中最大也是埋藏最深的秘密。

他叫著龍椅上那個高高在上的老人父皇,其實卻是他的母妃與別人生下的孩子。

他依然擁有著皇族蕭家的血脈,只是身上流著的,卻不是他口口聲聲叫著父皇的那個人的血,而是那個被看不起,被欺騙,被奪走了心愛的女人,被逼成了瘋子的那個私生子的血脈。

他是老皇帝的兄弟,卻沒有得到應得的身份地位。他處心積慮滅了驚門,回去時卻不得不面對最心愛的姑娘成為別人的妻子時的怨恨。

人人以為他瘋了,可是誰也沒有他清楚。他很清醒,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清醒,比任何時候的自己都要清醒。

裝瘋賣傻是為了要苟延殘喘留下這條命。而不懼生死的他不甘心被那個人玩弄于鼓掌之下,所以在許多許多年後,在他松懈的時候,與他最心愛的女人偷偷見面,留下了屬于他們的孩子。

老皇帝的老年得子,不過是被戴了頂綠油油的帽子。而那個外人眼中清秀瀟灑不羈的霜王殿下,他之所以要得到皇位,只不過是要為自己的親生父母出了這一口惡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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