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魑魅魍魎之主
京都的妖怪之主敗了。
威名赫赫的當代魑魅魍魎之主折戟于惡魔的城堡。
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四位大妖怪消逝了。
妖怪的四根擎天柱倒塌，原本鞏固的勢力瓦解，妖怪中野心家們紛紛揭竿而起，各種亂七八糟的組如雨後的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黃昏不再是所謂的「逢魔之刻」，因為隨時隨地都可能踫見妖怪。黑夜也好，甚至白天走在路上也能看到一些奇怪的身影從陰暗的巷角里穿過。
天下大亂，妖怪們廝殺著爭奪魑魅魍魎之主的寶座。
匆匆數十年的時間過去，妖怪的廝殺隨著一個個百鬼夜行的煙消雲散而漸漸平息下去。勝者已然以新的魑魅魍魎之主的姿態君臨天下。
一個把握住大妖怪全部消失的機會成功崛起的——妖怪滑頭鬼，與他所建立的組「奴良組」變得聲名鵲起。
以五個菱形組成，中間的大菱形里面寫著「畏」字的標志作為代紋，奉行「妖怪是讓人敬畏的存在」的主旨，大量被滑頭鬼的瀟灑與義氣所吸引的妖怪聚集在他的身邊。
與百鬼結締盟約，收獲百鬼夜行群眾的強烈信賴與羈絆，滑頭鬼因而突破成為第五位知名的大妖怪。其短短數十年所建立的組覆蓋了龐大的土地，成為東日本妖怪中的最大派系。
然而，老牌的百鬼夜行展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底氣。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損失了大量土地後，羽衣狐一派的京都妖怪在失去百鬼之主時仍舊頑強得堅守京都的地盤。
犬族新的大將殺生丸也成長起來，帶領著犬族重新奪取了過去的土地，重臨妖怪霸主的王座。
妖怪動蕩的同時，人類中也發生同樣的變革。因為土御門一族重創而開始展露頭角的陰陽師花開院一族，從土御門家接過了陰陽師群體的話語權。
後來人稱之為「魔王」的織田信長強攻幕府所在地二條御所，將室町幕府徹底終結。
這數十年間，蒼真與其所統帥的惡魔城勢力坐觀天下風起雲涌，惡魔彪悍的戰績讓妖怪對惡魔城避之如虎蠍。趁此機會蒼真完成了投影作業，一舉解放了自己的重重限制。
「主人，最近織田信長暗中的小動作越來越多。哼，他也不想想沒有我們惡魔的幫助，他怎麼可能以區區三千的兵力取得桶狹間之戰的勝利。那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們能捧起他，就能再捧起另一個人推翻他！」
蕾蒂西亞忿忿不平地嘀咕著，那個曾唯唯諾諾的膽小人類，如今也敢無視她們的臉色了。
暫時放下與妖怪的戰爭後，蒼真將手伸向了戰國的「天下人」的寶座。
他自然不會去做那個所謂的「天下人」，但暗中扶持一人成為「天下人」還是能有不少幫助的。
蒼真所選定的人正是那位後來自稱「第六天魔王」的織田信長。
選擇織田信長之前，蒼真便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觀察，織田信長確實是一位有才能的大名，也不缺乏該有的野心，在當下算得上不錯的人才。
可奇怪的是，尾張一城並不強大，當代的火器的威力還不足以壓倒冷兵器。
這樣的觀察一直持續到「桶狹間之戰」爆發，面對敵方兩萬兵馬的圍攻，織田信長一方能動用只有區區三千士兵。無論從任何角度去看，織田家敗亡都是肯定的了。
畢竟，連織田信長都絕望了。
當織田信長拔刀切月復之時，蒼真突然出現阻止了他自裁。
經過一夜密談，惡魔悄悄進駐了織田家的軍隊。
第二天桶狹間之戰，織田家出乎天下的預料取得了難以置信的勝利。取得惡魔的支持，織田信長終于有本錢實現他的野心，開始他「天下布武」的野望。
當妖怪間的亂象漸漸平息，織田家儼然成為戰國數一數二的龐大勢力，擁有半數的土地。曾經的尾張大傻瓜織田信長成為最有機會取得「天下人」寶座的大名。
不過，實力漸長之後，織田信長的自信與狂妄也滋長了起來。
他漸漸對在背後對自己指手畫腳的惡魔感到不滿，他想要擺月兌惡魔的控制，成為真正的「天下人」。
「蕾蒂西亞，你應該考慮的是什麼讓他擁有違逆我們的勇氣。」
蒼真自認惡魔城的實力即便是織田信長取得了天下也無法對抗。
作為有才能也有野心的大名，織田信長會背棄盟約並不奇怪。但是什麼讓他有自信對抗惡魔呢？
「據說曾有人看到妖怪的身影進出織田家的府邸。」
蕾蒂西亞翻了翻手中的報告，找到了一條可能的線索。
但這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
生活在戰國這個妖怪與人類分別統治黑夜與白晝的時代，任何人遇到妖怪都不奇怪。連號稱神的子孫的天皇都需要供奉陰陽師保護自己，何況是一介大名。
「想必不是一般妖怪吧？」
蒼真以肯定的口吻問道。
「是的，經過我們的人觀察，出現在織田家的應該是當下風頭無雙的‘奴良組’的妖怪。」
蕾蒂西亞連續翻過幾頁後，終于找到確切的信息。
「哦，當代的魑魅魍魎之主所率領的百鬼夜行嗎？听說是個相當豪放的家伙呢。」
蒼真的興趣被挑動起來，不過當他感到有趣的時候，一般其他人就得倒霉了。
比起其他妖怪的著眼處，滑頭鬼確實是一位眼光高遠，遍數前後也唯有曾經的犬大將斗牙王可以與之一比。後來的殺生丸在實力上自然不在話下，但眼界差了何止一籌。
「奴良組的地盤大半在織田家的領地，他們之間或許早有接觸。也罷，就讓我去親眼觀察一番吧。」
蒼真揣摩著說道，畢竟土地接壤，身處高位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手段，接觸到妖怪不是沒可能。織田信長能夠與惡魔做交易，自然也敢與妖怪廝混。
完成了投影後，惡魔城的實力得到釋放，蒼真無需考慮太多，這個世界沒有多少人能夠與他們作對。
大阪城的一座豪宅內，光天化日之下一群魑魅魍魎之輩正肆無忌憚得飲酒作樂。
豪宅的大門前，「畏」字代紋高懸于旗桿上隨風飛揚。
這伙敢在白日狂歡絲毫不懼陰陽師討伐的妖怪，正是現今如日中天連陰陽師都不敢冒犯的奴良組。
「哦，正在舉辦宴會。看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呢！」
大門前的來人听到門後傳來若有若無的嬉笑，旋即微微一笑朝身邊的同伴說道。
「我想他們可不會歡迎我們。」
聞言，來人無奈地聳了聳肩。
听上去兩人並沒有接到邀請，是不請自來的客人呢。
時間倒退……
了解到奴良組的消息後，休養許久的蒼真不顧蕾蒂西亞的百般勸說，執意拉著她來到了奴良組的地盤。
再經過幾天的打听，從那些閑散的小妖怪口中他們還是問出了奴良組目前的所在地。
獲得奴良組的位置後，蒼真二話不說拉著蕾蒂西亞就到了對方的門前。
于是，便發生了上面的一幕。
拼盡全力也沒能勸阻主人，蕾蒂西亞正陷入自我厭棄當中。
不過，蒼真可不管那麼多，當即走上前去，也不客氣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一扇門分割兩個世界，門外是屬于人類的世界，而門內卻是一副毫不遮掩的群魔亂舞。
奇形怪狀的妖怪隨意得坐在各處，端著酒盞四處敬酒。
蒼真的到來似乎沒有引起注意，他相當輕松得混進了這個宴會之中，甚至當他走過的時候，還有喝得醉眼朦朧的妖怪拉住他的衣角向他敬酒。
一貫只喜歡喝人血與葡萄美酒的蒼真也不推辭，豪爽得接過酒盞一飲而盡，然後告別那位熱情的妖怪，繼續向著豪宅的深處前進。
幾盞清酒入肚，微醺的醉意在腦海中升騰，蒼真對此頗為享受。
這時，他仿佛真的是一位前來參加宴會的賓客。
看到主人大咧咧闖進他人的大本營，蕾蒂西亞頓時氣得跺了跺腳，可她根本無法勸阻堅定執著的主人，只得咬著唇跟了進去。
雖然蒼真對于敬酒來者不拒，一視同仁推杯交盞，但跟在他身後的蕾蒂西亞卻滴酒不沾。
不少妖怪向她舉杯示意，盡管蕾蒂西亞的酒量甚至不輸于蒼真，可她就是認為身處不明敵我的對手的大本營不該如此隨意，所以將遞到面前的酒盞全部無視。
「來了陌生的面孔呢，應該不是我們組的人呢。」
不知喝了多少杯，從開宴便沒有停下舉杯，每一位手下敬酒也全部回敬的滑頭鬼慵懶得靠在老虎皮的椅子上，睜開稀松的醉眼盯著從門口走入的客人。
「來，陌生的客人，來到這里的就是我的客人，請飲了這杯酒吧！歡迎來到百鬼的宴席！」
舉起比手掌還大的酒盞，滑頭鬼奴良滑瓢沖著蒼真微笑並發出邀請。
不管對方的目前是什麼，既然到了宴會便是客人，即便下一刻拔刀相向，前一刻他也能邀請對方推杯交盞。
「好。」接過酒盞，蒼真仰頭一飲而盡，隨後將酒盞還了回去。
「這樣美味的妖銘酒還是第一次喝到。」
蒼真閉上眼楮，奴良組的妖銘酒的獨特滋味殘留在口中回味悠長。
妖銘酒是一種奇特的酒，它的釀制技術沒什麼出奇的地方，質量的好壞無關技術。要得到美味的妖銘酒只有一個秘訣，那就是沉澱于酒液的妖力越好，酒液就會越美味。
妖銘酒的滋味便是一個百鬼夜行實力的側寫，象征百鬼之主與魑魅魍魎之間的羈絆。
「那就再來一杯！這里別的沒有，接待朋友的美酒有的是！」
奴良滑瓢取回酒盞，再次將酒盞灌滿後推了回去。
詼諧又不失霸氣，滑頭鬼正是靠著這樣獨特的個人魅力聚集了眾多心悅誠服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