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第二十四章 笨與幼稚

作者 ︰ 鳳今

林孟听了眼神發亮,案情終于有眉目了!

但他沒敢想當然地認為肉包里有毒,那嘴毒的少年就站在他身邊盯著他,斷錯了案他又要丟人,于是他想了想。

雷公藤並非見血封喉即刻致死之毒,除非量足,多杰嫌包子小,走時又急,胡亂塞進嘴里便上了車,倒是可能幾口便吃足毒量。

毒粉乃土黃色,肉餡兒里有醬油便可與毒粉顏色混淆。

但此毒味苦……

林孟眼神一變,此處解釋不通,于是他再問道︰「敢問神官大人,可知多杰大人吃的是何肉包?」

布達讓道︰「我等乃草原人,多食牛羊肉,驛館的人送來的是羊肉包。」

羊肉包!

林孟呼吸一屏,激動得面色發紅,羊肉味兒羶,毒藥的苦味因此蓋住了也是有可能的。

「我想起來了!多杰吃時還說大興的羊肉包不如草原的香,有些苦!」布達讓回憶著,神色微變。

林孟的神色也變了變,如此說來,應是不會錯了,有毒的就是這肉包!他看向暮青,見她正看著布達讓,未有異議,因此他便問了最後一事,「送包子來的是驛館之人?」

「那人穿著你們大興人的官袍。」布達讓道。

林孟點點頭,又掃了暮青一眼,見她還是不出聲,便覺此案應是明了了,這才對元相國道︰「稟相爺,下官以為驛館中人有下毒嫌疑,可命五城巡捕司包圍驛館,將人全數緝拿,再審誰是下毒者便是。」

「嗯。」元相國頷首,望向身在殿上的盛京府尹和五城統領道︰「你二人同去,務必不使驛館中一人逃月兌!」

元相國雖攝國政,但殿上有君王在,他竟未請旨便發了相令,那兩人竟還真領了命。

這時,元相國才對步惜歡道︰「陛下,此案已露端倪,交給林孟等人去辦便好。今夜除歲,宮宴是為百官與使節們備下的,老臣以為不可散席,應先將勒丹使節多杰安排到偏殿暫歇,待宮宴散了再行送出宮去。」

「嗯。」步惜歡懶懶散散的應了聲,「準奏。」

暮青皺了皺眉,她想起在汴河行宮時的步惜歡,想起在邊關馬場時的步惜歡,又想起在奉縣縣衙時的他,再看此時,本有明君之能,卻被逼在朝堂上只能說準奏!

林孟和盛京府尹、五城統領一同退出殿去,趕往宮外調集人馬包圍驛館拿人,殿上的宮人們將多杰抬去偏殿歇息,停歇了的歌舞絲樂又起,百官和五胡使節桌上的酒菜被端下去溫好又端上來,暮青早已吃飽了,只坐在席上等宮外的消息。

宮外的消息一個時辰後傳了回來,那時宮宴已散,步惜歡攜百官和使節在殿外觀看煙火,寒風凜凜,煙火絢爛,在廣場的夜空炸開,照得林孟三人的臉五顏六色,分外喜慶。

驛館的人都拿下了,已全數關押在刑曹大牢,驛館廚房的人和傍晚送包子都嚴加看管了起來。

「好!」元相國道,「連夜便審,定要問出是何人下毒,為何下毒,身後可有指使之人!」

人都拿下了,也就沒人再有心思看煙火了,步惜歡下旨散了宮宴,百官跪送聖駕,暮青起身時人已不在殿上,只燈火依舊,照著百桌殘羹冷菜,這一晚發生的事顯得那般不真實。

多杰被從偏殿里抬了出來,好在五胡使節們進宮時坐的是馬車,馬車被特許進了宮來,人抬去馬車里,烏圖和布達讓也上了馬車,勒丹使節們便先行出了宮去。

暮青走在後頭,百官皆離她遠遠的,卻誰都忽視不了她。

這少年今夜出盡了風頭,也得罪盡了人。

且不說那一張利嘴毒舌,只說這案子,明兒一早就得傳遍盛京王侯公卿世家,成了各個府里談論的活話本兒了。

西北軍回朝受封,元修本是天下矚目之人,倒沒想到被這一介賤籍出身的村野少年搶了不少風頭。

呼延昊遠遠瞧著暮青,暮青目不斜視,她身邊的西北軍將領們目光威凜。大興與五胡雖在議和,但邊關十年的血仇非議和可消除,雙方同走在盛京宮的廣場上,寒風呼號如聞戰鼓,目光寒徹似見刀光。

呼延昊挑釁地一笑,寒夜里牙齒森白,似蒼狼獠牙。

西北軍將領們頓怒,眼刀鋒利,恨不得將他凌遲。

雙方邊走邊互扔眼刀,眼看著便到了宮門。

宮門口,華車轎子候成排,幾匹高駿的戰馬在車轎堆里頗為英氣顯眼。文官們講究繁文縟節,臨走前還要一番寒暄道別,人堵在宮門口齊送元相國上華車,元修要回相府守歲,便要走出人群上馬回府。

剛走出一步,忽覺衣袖被人拽了住。

元修一怔,回頭見暮青牽著他的衣袖,眸似星子,寒夜里晶亮。

元修袖中手握成拳,忽覺手臂麻癢,那癢順著手臂經脈一直癢到心里,說難受也難受,他卻古怪地不想避開,就這麼任由暮青拉著衣袖,任袖下的手臂癢得他難受。

「借一步。」暮青道。

元修不知暮青有何話說,但以她的性子,想必是要緊話,便點了點頭要與暮青往宮門一側去。

呼延昊眼尖,揚聲道︰「有什麼悄悄話說,讓本王也听听!」

這一嗓子把宮門前的百官喊得紛紛回頭,齊望向元修和暮青,兩人再無法避著人說悄悄話。

見元修黑如夜色的臉色,呼延昊心情大好。

暮青冷冷望了他一眼,再沒提借一步之事,反而對元修道︰「下官初到盛京,手下親兵不識路,可否請大將軍送下官回府?」

元修頓時如沐月輝,洗淨眉宇間的陰沉,換呼延昊黑了臉。

「好!」元修點頭應了。

「親兵不識路,你也不識路?」呼延昊眯著眼,堅決拆穿暮青。

「不識。」

「你白天走過兩遍!」

「夜路難識。」

胡說八道!別人他還,這女人聰明得在地宮蛇窟里連那九塊人臉青磚都能回憶得出來,走過兩遍的路她會因為天黑就記不得了?

呼延昊冷笑一聲,嘲諷道︰「你何時變笨了?」

暮青目光比他還冷,反諷道︰「狄王何時更幼稚了?」

大年夜的,兩人宮門前吵架,百官見了雖覺古怪,但細一想,想必是西北軍戍邊,與胡人積怨已久,眼下議和,仇敵在前卻不能動刀子,只要斗斗嘴皮子了。

元相國深深看了暮青一眼,目露精光。這少年聰慧,斷案如此能耐,怎會是路痴?他在朝半生,自具慧眼,一瞧便知她是有事要說。

她有何要事說,非要避著人?

思及此,不免想起暮青身份不明,元修明知卻替她保密的事,元相國心中頓生不快,今夜她要說的事,修兒回府後也未必向他稟明,此人與修兒相識半載便能叫他們父子不睦……

「父親,兒子先將英睿送回府去。」這時,元修的聲音傳來。

「你娘在還府中等著你守歲。」元相國面色含威。

「定不耽誤陪娘守歲!」元修抱拳一揖,便揚聲道,「牽馬來!」

這便是非陪暮青不可了。

元相國心中生怒,卻顧及著顏面,不想當著百官的面斥責元修,平白給百官留個父子不睦的話柄,大過年的叫人看笑話,便只能眼睜睜看著元修出了人群,躍身上馬。

暮青隨在他身後,上馬之姿干脆利落,紫貂大氅寒風里揚起,現戰袍如雪,身姿如電。

月殺將馬韁遞到暮青手中,臉色也黑著,這女人淨給他臉上抹黑,誰說他不識路?

「閉嘴!」暮青在馬背上道。

月殺一愣,臉色更黑,他什麼也沒說!

「想說也不行。」暮青執韁打馬,策馬而去,「回府!」

待一眾西北軍將領消失在宮門前的夜色中,元相國才沉著臉上了華車,百官見元相國走了,這才漸漸散了。

約莫著宮門前百官已散,馬車里才傳來元相國沉著的聲音,「回轉,進宮!」

*

左將軍府。

元修和一眾西北軍將領皆跟著暮青回了府,楊氏一家和韓其初三人正等著暮青,年夜飯都做好了,沒想到元修等人也跟著回來了,但楊氏一見眾人的臉色便知是有事,因此也沒張羅著端年夜飯,只與劉黑子端了茶到花廳便退下了。

花廳里,元修問︰「何事?」

西北軍眾將領在,暮青也不避諱,直言道︰「凶手之事。」

元修愣了,問︰「那為何不在宮里說?」

「沒證據。」她雖然心中肯定,但並無實證,因此說出來對方不僅不會承認,還有可能反咬一口,她懶得在宮里跟人扯皮。

「你懷疑誰?」元修皺眉問,下毒之事許有幕後指使者,若凶手就在驛館今夜被拿下的人之中,她定不會特意提凶手之事。既然特意提了,那便是真凶另有其人,且此人就在宮宴上!

暮青掃了元修和西北軍眾將一眼,說了個名字。

「啊?」眾將震驚,「這不可能吧?」

「你確定?」連元修也這麼問。

「確定。」暮青道,「是不是他,今夜一試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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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說中午更,早晨老早起來把這章寫完了,先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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