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別任性 188. 4.18 我要的,從來就不是感激

作者 ︰ 逆風顧影

回到祥龍客棧,落身房門前,水玉煙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直到平復了被攪亂的心緒,她才輕輕推開房門。

房里沒有點燈,水玉煙關上房門,輕聲邁步走到床邊,卻見蕭白穿著中衣盤腿坐在上面,望著窗外清冷的月光出神,那向來溫和的臉色此時蕩然無存,看起來相當寂寥而淒涼。

見她走來,蕭白回過神來,溫和笑道︰「你回來啦。」

水玉煙應了聲,月兌去沾了夜露的外衫,坐上床沿低頭月兌鞋襪,不經意間卻見蕭白那在月光斜照之下,輪廓分外清晰的黑靴。靴面上沾了夜露,靴底下則沾滿了濕泥。她再看向自己的繡鞋,那濕泥多麼一致,都是剛剛沾上的。

她心下一驚,抬頭看向蕭白的臉。

他听到了多少?他們雖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半夜三更出去會見舊情人,總是不妥,更何況她默許了倉行雲&lt的擁抱,還說了那麼些話。

蕭白察覺她的目光,溫溫一笑,道︰「夜深了,你也累了,快睡吧。」

他性子內斂,心里想什麼不常說出口,尤其是對水玉煙,從不願從言語上給她施加壓力。

水玉煙在內側躺下,側身盯著床幔,感覺蕭白也躺了下來,將被子蓋上,然後從背後擁住她。

她斟酌了一會,輕聲道︰「你看見了?」

「……嗯。」蕭白沉默了半晌,然後模糊地應了一聲。

水玉煙又道︰「你不生氣?」

蕭白輕笑一聲,那意味深長的尾音,帶著濃重的自嘲。稍後,他不甚在意似的道︰「我有生氣的資格麼?」

水玉煙心下一顫,垂目,道︰「對不起。」

當初心緒不寧,被蕭白使計一激,竟一時守不住自己堅持已久的無情。如果不是在當時對生命無比失望的情況下,水玉煙絕不會一時沖動,絕不會答應許他一年。

終究害了他啊。

卻听見蕭白淡淡笑道︰「你沒有對不起我。」

水玉煙不再。此時此情,她又能夠說什麼呢?

蕭白又道︰「玉煙,你想做的事還沒有做完,我們留在這里還有諸多風險,莫為別的事情分了心神。」

她若輕易地舍了倉行雲,轉頭就愛上他,那就不是他所認識的水玉煙了。他們相識本早倉行雲數年,水玉煙若會愛上他,早就愛了,何苦等到被倉行雲傷了之後才轉頭愛他。

他心中的水玉煙,一如她十五歲那個清冷少女。孤傲如蘭,眸光流連之處絕不眷戀,世事在她眼里仿若塵泥,世人在她心中狀似虛無。

她沒有傲人姿容,對世人沒有半點溫情,卻以謫仙之姿改變了他的一生,即使後來這些年,水玉煙逐漸長成了一個成熟的女子,甚至為愛失去了那份仙氣,在蕭白心目中卻依然沒有改變。

他區區凡人,又怎麼可能與她並行呢?遇上水玉煙時,蕭白就知道,這是一個,他窮盡此生也過不去的劫難。所以他從不爭取,直到見水玉煙為情所傷意志消沉,才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憐惜,不顧一切想要守護她。

此刻能擁她在懷中,是自己使手段換來了一年的相守,水玉煙雖然看出,卻未怪罪。她守著婚姻的枷鎖,即使是面對自己曾經身心相許的舊愛,也沒有失了分寸。這對于以往任性自我的水玉煙來說,已經是極大的束縛了啊。

他,還有什麼不甘心?

水玉煙對生命已經慢慢不再眷戀,方才她幾乎就要對倉行雲坦白她的命不久長,她願意對這個世上任何人坦言,也不願意對倉行雲說出她心中永遠的痛,因為她不願意讓倉行雲的心痛,為她多添一筆。

這是水玉煙愛倉行雲的方式。

但方才她差點就說了,可見水玉煙即將支撐不下去,倘若任由她這麼消沉下去,必然會看到她生命終結的那天。

如果只有倉行雲才能激起她的求生意識,如果注定只有這麼一條路,那麼他蕭白願意放手啊。

水玉煙淡淡地嘆了口氣,許久後,才道︰「蕭白,謝謝你。」

她終于開口向他說謝了啊。蕭白听言,幾不可聞地低喃︰「我要的,從來就不是感激。」

他沒有像柳如修般與她生來的血緣,也沒能像倉行雲一樣叫她傾戀,但是她肯將他視為自家人,將自己想做的事情讓他陪著去做,已經是最大限度的給予。

若非將他視為自家人,以她素來的冷淡薄情,豈容他睡在身側放心入眠?

水玉煙沒再,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過了許久,水玉煙半夢半醒的時候,蕭白才輕輕地道︰「玉煙,千萬不要放棄啊。」

——

次日一早,倉行雲坐在房中,他一夜未眠,百般輾轉也想不透,水玉煙所說的每月一碗藥是什麼。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確實見她喝過幾次,他不懂藥理,她說是補藥他就信了,更何況那時候她受重傷,身子確實需要進補。

為何她眼中有那麼深的疲累?倉行雲看得出來,那斷然不僅僅是因為與秦鳴的爭斗,秦鳴雖然打擊了水玉煙的意志,卻不足以將她擊垮。

那也不僅僅是因為與他的分別,水玉煙對感情的克制功力很強,如果因為分別而絕望,她就不會嫁給蕭白。她遵從無情不似多情苦,不願害人。

那麼,難道水玉煙患了什麼病?足以見閻王的又是什麼病?看她好好的樣子,臉色也沒有病態,這真叫倉行雲百思不得其解。

「少主,你這早膳,究竟還用不用了?」索命站在門口,看著桌上沒有動過的飯菜,這都涼了啊。

「索命,依你看,水宮主像是短命之人麼?」水玉煙說得分明,他倉行雲的對手不是蕭白,是閻王。她雖然是假設,但倉行雲可以肯定,那絕不是如果,水玉煙不是一個將希望寄托在如果上面的人。

索命听言微微一愣,但他還是答道︰「不像。」

那個目中無人、毒術獨步天下的水宮主,只會叫別人短命,她自己哪里像短命鬼?

倉行雲又道︰「你覺得對她的底細最為明白的人,會是誰?」

原來自家少主對心中最愛,還不是最為明白底細,索命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道︰「依屬下看,風宮主和雲宮主是明白的罷。」

「蕭白會不會知道?」倉行雲的心緒,根本就沒有跟索命在同一條道上,他剛問了這一句,自己又推翻︰「蕭白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我,我也絕不去問他!」

索命怔怔地看著自家少主,心嘆水宮主的毒果然是天下無敵,竟能叫少主自說自話像個傻子一般。

他試探地道︰「少主,林姑娘與水宮主交情匪淺,若要問些什麼,去問她不就好了麼?」

他的話點醒了倉行雲,「你立刻將林曉雙帶過來。」

索命一愣,毒娘子雖然武功不濟,輕功毒術卻不凡,憑他一己之力,帶得動麼?

但是林曉雙很快就來了,她若不想來索命請不動她,但是看在水玉煙的面上,她還是來瞧瞧,有什麼天大的事倉行雲居然派人請她。

見到林曉雙,倉行雲劈頭就道︰「你與玉兒多年交情,可知道她每個月十五,都要喝藥?」

心下咯 一聲,林曉雙頓覺事情不妙。這本是水玉煙的秘密,若是告訴了倉行雲,會不會被水玉煙記恨啊?

見她不,倉行雲微微皺眉,又道︰「我總覺得,她離開我真正的原因就在這上頭,秦鳴的詭計只是一個導火索。」

林曉雙以前是見過倉行雲無數次的,那時候他還沒有愛上水玉煙,看著是多麼狂戾霸氣玩世不恭瀟灑慵懶,如今卻這般為情所苦。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心下不忍,也就緩緩走過來尋了個位置坐下,才開口︰「你說的沒錯,玉煙信奉無情不似多情苦,就是因為她自認命不久長,隨時可能見閻王。」

听言,倉行雲身軀一震,手中酒杯陡然被他捏碎,鮮紅的血混在酒水里往下滴落,但是他似乎渾然不覺。

他這反應可真是大啊,這才剛剛開頭呢。林曉雙撇了撇嘴,看著倉行雲受傷的手掌,喃喃自語道︰「她要是知道我告訴你這件事,只怕會剝了我的皮。」

說著,她又搖了搖頭,道︰「罷了,說都說了,還怕她有個屁用。」

「將情況說清楚。」倉行雲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是林曉雙還是听得出壓抑之下的狂風暴雨。

林曉雙噘著唇,緩緩說道︰「你知道她母親是被人毒死的吧?秦鳴的老娘不止毒死了拂柳仙子,連帶還害了玉煙一生。你以為玉煙去對付秦天梅是要報母仇?她不是,她是為自己。」

見她講話完全沒有章理,思維跳動太快,倉行雲冷眼掃向林曉雙,沉聲道︰「你只需告訴我,玉兒究竟怎麼了。」

林曉雙圓目一瞪,道︰「你搞清楚,現在是你在求姑女乃女乃。」

倉行雲忍著怒氣瞪著林曉雙,額上青筋暴起,受傷的掌也蠢蠢欲動,讓林曉雙覺得他下一刻就要一掌拍死自己,她不由得一顫,道︰「好嘛,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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