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落芳華盡桃花 10. 第九章 遇襲

作者 ︰ 忘塵川

泉眼無聲惜細流,

樹陰照水愛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頭。

侯府的六月滿園綠意,高柳新蟬,薰風微雨,池荷榴花,瓊珠清泉。

燻風初入弦,吹紅了滿院芙蓉,染粉了滿池夏荷,讓整個府邸美輪美奐。

小蜜兒在廚房幫工已一月有余,這差事唯一的好處就是沒喂肥主子喂肥了她和。

瀟沅小築有小廚房,在侯府大廚房的掌廚老王是的爽快的北方人,卻燒得一手漂亮的南方菜。

小蜜兒嘴甜手勤,老王常常會留給她一些多余的食材帶回瀟沅小築開小灶。

大到蜜汁蹄,西湖醋魚、龍井蝦仁、賽蟹羹,小到湯圓、蓮葉羹、梅花香餅、香薷飲、玫瑰酥,兩丫頭幾乎吃遍了永安名菜,這樣神仙似的日子真真快活。

蕭靜好也曾納悶,這老王雖說爽快但這樣等于明目張膽的私相授受,哪個府的下人都不會這樣膽子大,但小蜜兒不以為然,管它那些,侯府這麼有錢怎麼吃也吃不窮。

于是蕭靜好也淡定了,被那人擄來到現在,伺候他這麼久權當是吃掉一口惡氣,惡意的想最好吃窮他讓他後悔安置兩只蛀蟲在府里。

想到沐沂邯,蕭靜好不免焦躁。

他真的比相府的幾個姨娘更難伺候。

一日沐浴兩次,不去清池偏要在雅園,那麼勞民傷財大興土木挖建的溫泉,難道是為了擺設。

喝茶的水溫要在八成熱,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燃香要看他心情,沉香,安息香,蘇合香,麝香,龍涎香換著用。

偶爾吃魚要先給他細細挑出刺才食用。

每晚亥初便要隨他熄燈就寢,睡在他寢房隔間的紗櫥隨時伺候。

他的寢衣和里褂全是江淮專供的極品絲織,輕薄柔軟易破,所以從不和其他衣物一起漿洗,當然,這洗寢衣的差事自然也落到了自己這個貼身丫鬟身上。

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雖然伺候他苦點,但是總的來說這里比相府要好很多,畢竟這里沒有婆子們的針鋒相對爾虞我詐,沒有無人問津的蒼涼無助冷風寥廊。

府里下人都很友善,朝夕相處也漸漸熟絡。

瀟沅小築院子西牆有片空地,蕭靜好將地翻了翻搭了簡易的花架,灑下了藤蘿花種,早晚照料。

小蜜兒混熟了一堆侍女,常常會來小築院子里談談笑笑,沐悉也在其中,有時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人堆里,或是突然從房檐樹丫上跳下。

快嘴的小蜜兒遇到愛探是非小道消息的活寶沐護衛,一開始相互嗤之以鼻,後來吵架斗嘴不亦樂乎,當然腦袋少根筋的沐悉是很少佔上風的。

不過這人勇氣可嘉,幾乎天天來小院轉轉,一會變出個鳥槍,一會拿出個小弓弩,袖里箭一些小暗器。

蕭靜好挑了個帶有機關的袖里箭保存起來,打算著有一天帶著小蜜兒逃離沐沂邯的魔掌後,天高海闊自然有用得上的地方。

鑒于這人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甚多,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隨他來轉,他的目的也就是嘴饞小築的美食,各得所求,常常湊在一塊分享不亦樂乎。

日子過的平淡愜意,好的讓蕭靜好甚至覺得不真實,就如做美夢時在夢里就會提醒自己不過的夢而已。

她知道娘留下的東西帶在身邊,日子不會一直平靜下去,外祖父被先皇以謀逆之罪處以極刑殃及滿門,怕是也與這東西有關,至于當年謀逆的真相現也無從得知。

那麼多人不擇手段想得到它,如果真落入別人手里又會是怎樣的狀況,會不會一朝覆滅一朝起,當真這樣少不了又有戰亂,受苦的永遠的百姓,如若真的會民不聊生腥風血雨,莫不如……

握著手中碧玉簪,覺得灼手,一個念頭在腦中閃現。

現在毀了它!?

不行!

埋藏之地還沒找到,雖說沐沂邯一直未提及這事,但不代表他忘記了,現在受制于他暫且就當這是保命的東西,遲早找機會逃離侯府再毀不遲。

==========

大暑過後,這幾日竟淅淅瀝瀝下起了雨,算了沖刷了暑氣,也澆得滿園植被似初浴的姑娘,攝人的嬌媚,極盡絕艷。

小築內綠意盎然,院中葡萄架下青石小桌一方,長勢甚好碩大茂密的葉子遮擋著稀拉小雨。

年輕男女依桌相對而坐。

認真烹著茶,溫壺,燙杯,高沖,蓋沫……

蕭靜好認真烹茶,柱香功夫奉茶于對面著淡紫絲帛長衫悠然啜著桃花糕的男子。

聞香品茗,沐沂邯微閉雙眼輕呷茗茶,茶香和著桃花糕的甜香滿齒留香。

炎夏屋內濕熱,他不喜用冰降溫,所以這些日傍晚時分偏在園中轉轉,昨日轉到小築正巧遇到沐悉在這討吃,順帶嘗了嘗小蜜兒做的水晶雪梨團,不禁想起了桃花糕,便丟下話讓蕭靜好次日做好桃花糕等他來嘗。

他的命令從來都是強人所難,蕭靜好只怪自己上次多嘴,自夸自己做的桃花糕如何美味,如今這時節上哪去找桃花。

幸虧吃人嘴軟的沐悉不知從哪尋來了一包新鮮桃花,才能在今日交差。

沐沂邯放下小巧的紫砂茶杯,淡淡道︰「這山泉水若是換用荷花上采集的露水來烹茶那便更好了,甘香甜美,只可惜了這御賜的極品鐵觀音。」

听他說的輕巧,蕭靜好心里不快,撐桌托腮輕輕嘆道;「清晨當窗理雲鬢,黃昏對牛烹茶忙!」

沐沂邯無視她的諷刺,挑眉噙笑打趣「不押韻不工整,平仄不分,還盜用古人名句,真真不地道,竟還有臉把本候比作牛,你倒說說本候如哪里像牛了?」

蕭靜好拿起小杯輕嗅茶香,抬眸正視對面好整以暇等她回話的男子。

「茶聖陸羽曾說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泉水乃至清至純之水,而花瓣葉間露水听似寫意,卻是暴于露天解天地之污穢萬千塵埃于一體,最是不干淨又何來甘香甜美之說,不過是某些自以為是的人附庸風雅罷了!」

話音剛落,只听院外傳來輕笑,沐沂邯信手拈來桌邊落葉彈向院門一角露出的腿。

只听「哎呦」一聲叫喚,藏在院外的男子捂著吃痛的腿狼狽跌入院中。

蕭靜好尋聲好奇的好向來人。

一身麒麟紋錦緞長袍,紫金冠束發,腳踏螭龍紋蟒靴,面如傅粉,明目皓齒,仔細看眉宇間竟和沐沂邯有點相似,只是這人面帶敦厚,不似沐沂邯的城府內斂。

地上的人已爬起來,拂去袍角泥土,撿起掉落的折扇,抱怨道︰「我就不信你不知是我,竟還要下得狠手彈我一記。」

沐沂邯不置可否笑笑,慢悠悠起身抱拳正欲弓身,男子忙伸手止住他「別,我是背著父……父親出來的,這些個能免則免。」

說完又看看一直打量他的蕭靜好,方才院門外偷听了半晌,覺得此女言談甚妙,听到最後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冰藍,你這丫頭是那尋來的寶?真真妙得很。」邊說邊自顧坐下,自倒一杯茶喝了,還不忘拈快桃花糕。

沐沂邯見他隨便拿起桌上桃花糕便吃,心里不快面不表露,不卑不亢的淡淡道︰「普通一個丫鬟,何談妙與不妙,只是慣壞了她們,竟不知主僕之分了。」

蕭靜好低垂螓首,起身行禮。

「奴婢無知,見過了。」

男子大氣揮揮袖,哈哈笑道︰「無妨無妨,你能和他針尖對麥芒,勇氣可嘉,我是佩服加鼓勵呀!」

見他風趣,蕭靜好不由得撲哧一笑,又發現沐沂邯青著張臉拿眼憋她,忙收斂笑意退到一旁。

男子吃飽喝足,甩開折扇悠悠搖起。

「出來一趟不容易,今日七南大街的碧游河邊有花燈廟會,我是來邀你一同去耍的。」

沐沂邯不耐的起身正欲謝客,男子一語堵住他的話。

「你可別推我,少時陪你偷溜出宮可沒少受父親責罰,今日你可別想躲。」說著看向蕭靜好「丫頭一同去,也好伺候!」

沐沂邯無奈,只得答應,回頭眼神示意蕭靜好,讓她放機靈點。

不解他其意,但見他斜瞟一眼那男子,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三人一同出府,沐悉不知何時冒出來,附耳听沐沂邯吩咐,听完點頭稱是,隨後屁顛的跟在男子身後。

男子一臉不情願,開聲阻道︰「你小子一邊去,我好不容易甩了他們,你又來跟著!」

沐沂邯拿眼瞟他,語帶威脅「你若不願那便各回各家,省的你也玩不盡興。」

男子忙改換笑臉,連聲道︰「行吧行吧,那就這樣。」

說完率先蹬上了候在府門前的馬車,招手喚蕭靜好「丫頭上來,你主子習慣騎馬。」

被他伸手拉上馬車,剛坐定才見沐沂邯也跟了上來,自言自語道︰「本候今日不想騎馬。」

男子不以為然癟嘴笑笑,眼里盡帶戲謔。

沐悉騎馬隨後跟著,示意車夫揚鞭啟程。

車輪轆轆,蕭靜好不自在的坐在他倆中間,不時透過雕花窗欞瀏覽窗外景色。

永安城地處天子腳下,滿城繁華自是不在話下。

沿途燈紅酒綠,迷醉著世人,腐朽了靈魂。

當真是江山如畫?

從古自今引誘無數人競相追逐。

白刃相接,馬革裹尸,到頭來得到的只是模不到握不住的虛無。

約莫盞茶功夫,馬車停穩,沿路听得車外熱鬧喧囂,車內蕭靜好早按捺不住好奇,又不得不規矩坐好,坐對面的男子眯著眼毫不避諱的一直打量著她,沐沂邯則自顧自閉目養神,一路以來氣氛怪異沉悶,憋得蕭靜好渾身不自在。

沐悉挑簾伸進半張臉,見著蕭靜好一臉苦樣不禁撇唇一笑「主子們,到河邊了,是下來走走還是駛入岸邊直接上畫舫?」

「隨便!」

「上畫舫!」

沐沂邯和錦服男子同時各抒己見,兩人同時愣了愣對望兩眼,沐沂邯揮手︰「罷了,就上畫舫!」

沐悉聞言,收回身子放下簾子,馬車又使了一會,緩緩停下便有嬌聲軟語傳進車內「恭候尊駕許久,請移步夕佳畫舫!」

錦衣男子聞言先行掀簾欲下馬車,逐又回頭一臉興奮之色笑喚「丫頭,快隨我來,這夕佳畫舫可是永安碧游湖第一畫舫,咱們先去瞧瞧!」

男子隨和笑容討喜,蕭靜好對他印象頗好,忙用目光征詢主子,得到許可便快速隨之下車。

迎面只見躬身一排綾羅水袖長裙美女候在湖岸,香氣氤氳,岸邊石欄掛著的紅燈籠稱得女子個個嬌艷嫵媚,湖邊幾艘畫舫輕紗縹緲盈光搖曳,燈光投入湖面夏風掃過水光瀲灩,隱隱傳來溫軟絲竹伴著輕歌軟語之聲撥動心玄。

往遠觀人朝如織,年輕的信步游覽,叫賣水粉胭脂繡扇首飾的攤主各自招攬著生意,嬉笑討價聲不絕于耳。

隨著女子們的恭引,踏上岸邊畫舫,早有船上候著的歌伎挑開紗簾迎接客人。

倉內亦是陳設精美,四張紫檀木矮幾按序排列,各桌均擺放精美鮮果美酒,一應昂貴樸雅青花瓷器具,四周輕紗繚繞隨風起舞,四個角落高木幾上圓肚白瓷瓶盛開著名貴雅致的蕙蘭。

細細欣賞間,歌伎們早已經退下。

沐沂邯落座左席,蕭靜好正待跟上,卻被錦衣男子攔下「你家主子一張沒趣的臉,你天天瞧不膩味?今日隨我坐,只當是小休一天。」

安坐席間的沐沂邯神色平淡,毫不注意,只自顧斟滿佳釀貼唇細品。

蕭靜好無奈,只得隨男子落座右邊相對席位,眼掃對席的沐沂邯,此人泰然自若,左手端著杯,右手指尖輕敲桌面,似是投入欣賞著隔船畫舫傳來的吟唱。

此人今日反常,蕭靜好也說不出哪里不對,只覺得平日慣常主導一切的他今日有點從屬順受的感覺。

正在疑惑間,一名清瘦女子抱著琵琶頜首款款步入,欠身一福「小女子箐箐給請安,不知兩位想听什麼曲?」

「拈你拿手的唱!」男子放下手中杯,不在意的丟個葡萄進嘴。

「拿手不敢當,那箐箐唱上一曲《春江花月夜》給助助酒興。」女子抬首落座。

女子此時才現真容,蕭靜好不禁看呆。

一彎娥眉微顰,眸似新月含羞,瓊鼻朱唇,臉若玉盤,烏絲挽髻稍垂,著一襲淡粉輕紗羅裙似柔若無骨,真真我見猶憐。

縴指撥弦,如水波流轉的曲調鋪蕩開來,朱唇輕啟,軟聲儂儂。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縴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听著曲子,眼前似乎浮現那溫柔如水的江南女子,撐著油紙傘,立在浩瀚的江邊,隔江望著對面渺渺炊煙,苦等著離家遠行的情郎。

曲必聲消,蕭靜好覺意猶未盡,痴痴望著箐箐,方才歌聲腦中回蕩,只覺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自在回味,也不知險狀即刻襲來。

一陣刺眼的白光刺過眼前,還未反應過來,只听「噌」的兵器踫撞一聲,火花剎起。

倉猝間回神,卻見沐沂邯手持軟劍,旋轉間落地,衣袂獵獵飛舞。

片刻前猶自陶醉于呢噥小曲的沐沂邯。

片刻前收聲欲告退的箐箐。

此刻已疾風厲色手持兵器相互交鋒。

如此閃電般抽劍襲擊及擋刃,兩人武功似乎不相上下。

女子目標很明顯是欲取錦衣男子的性命,一招被擋復又提氣揮劍刺向驚嚇倒地的男子。

劍鋒毫不猶豫直刺頸脖,沐沂邯已飛身撲過來凌空掃出軟劍,挑開箐箐的劍尖。

一連兩招被擋,箐箐怒極,改變目標,快速直撲同樣倒地的蕭靜好。

眼看劍尖逼近,寒芒森森直掃眉心,鼻端幾乎可聞讓人作嘔的鐵腥氣。

雖不抱指望,但卻下意識尋著那個人的身影。

果見那淡紫身影無視這邊險狀,趁著箐箐襲擊她的空當擰起錦衣男子徑自閃離席邊。

求生無望,閉目等死,心里叫著「我命休矣」,眼角沁出淚光,帶著對母親的愧,對命運的悲,對死亡的怕。

耳邊嘈雜,久未等到劍刺入膚的疼,睜開眼,神出鬼沒的沐悉不知何時冒出來,正和箐箐酣戰,還不忘得意對她叫著︰「潑辣勁哪去了,還是得我救不是?」

此時艙內已不下八人,沐沂邯護住錦衣男子對陣三名黑衣人,沐悉上躥下跳和箐箐斗的不亦樂乎。

蕭靜好死里逃生尤為珍惜,忙輕悄爬到艙門邊伺機逃命,還下意識模模腕間帶著的袖里箭,以備不時之需。

刺客連同箐箐武功精干強悍,幾十回合下來,沐沂邯看似氣促力乏,招架間已失先前迅捷。

沐悉察覺,玩命想先解決困住他的箐箐于是飛身躍起急速落下,一招怒斬,劍鋒刷一聲斬下,箐箐快速反應,提劍強擋,兵器相撞火花迸發,只覺虎口震麻,幾乎握不住劍。

趁此空當,沐悉和沐沂邯快速互換。

蕭靜好趴在門邊,卻听得船下微響,似是利器開鑿船底之聲,暗叫不妙時,隨即巨響一聲,船身晃動不已,船板潺潺滲出水漬。

「,船要沉了!」不知為何,第一反應卻是提醒他,而非逃命。

沐沂邯護著錦衣男子招架箐箐,分神間已是處于下風,反應不及,已被箐箐快劍刺入左肩。

見他痛極蹙眉,蕭靜好心提到嗓子眼,心里一股難受涌起,立時抬臂對準正待乘勝追擊的箐箐,扣動彈簧,三枚袖箭急速射出。

不偏不斜三箭沒入她的左肩。

「還你一擊,叫你囂張!」

箭中目標,興奮不已,也忘了害怕,滿臉得意之色盡顯。

傻姑娘卻不知,小小袖箭對習武之人來說卻是只能傷其身不足取其命,反而會激怒敵人陷自己于不利。

果然,箐箐受痛,反身回擊傷她之人。

一整晚生死 肩數次,蕭靜好也學機靈,立馬一翻身欲閃出門外,卻覺身子一輕,已被人提起,鼻端淡淡杜若清香,眼角淡紫衣袂獵獵起舞。

抬眼瞅瞅已然被他帶離船艙,穩穩在船板落地,眼前數名精練的勁裝男子抱拳齊道︰「主子!」

為首一名男子簡要報告「岸邊左數第二個字畫攤,右數第三個古玩攤,還有船下三人,往東五里,西五里均有埋伏十人。」

間,那人已經熟練迅速的稍微處理了沐沂邯肩上的傷口。

沐沂邯微微頜首,不以為意的笑笑「東西阻斷?既然這麼瞧得起本候也就不好駁了她的意,本候就送上門去會會!」

「去吧,這里的人不必留活口,免些麻煩!」

「是!」

幾人領命快速跳入船艙。

「走吧,難得出府一趟,不好好瘋他一回真真耐不住。」

回頭見蕭靜好環臂靠在船桅,滿臉質疑,小小個子配著一臉故作的深沉,復又笑侃「怎的,又耍小性子?」

「哪敢?的吩咐奴婢唯命是從。」嗆嗆的頂完抬步跟上「往南往北?」

見他抬頭笑笑不語,忙大步跟上,苦笑追問;「真送上門?給他們—— ?」伸手作抹脖狀順便白眼一翻,舌頭一吐。

「哈哈……」被她動作表情逗笑,不禁抬手撥開她鬢角的亂發「你擔心本候還是你自己?」

「切,當然的自己,我可沒忘記方才某人見死不救!」現在想起氣又上來。

听她語帶不滿,促狹道;「某人自知武功平平,怎及沐悉,所以只夠格保護太子,你的安危沐悉可是拿他的腦袋擔保的!」

雖是玩笑,但卻是實情,那樣的情況下,若表現太在意,只會讓她成為眾矢之的,處境將會更危險,況且沐悉的能力他知道,唯有這樣才能在太子和皇後的合謀陷阱下撥亂反正,受個不輕不重的傷,好平息來日朝中太子一黨來個保護不力的彈劾,在則可能反將一軍,逼皇後按捺不住,加大人力來追捕,也許今次就可解決皇後這個麻煩。

「太子?」滿臉震驚回頭細想,恍然大悟道︰「難怪你會對他低三下四!」

這字眼很刺人,沐沂邯猛得收起笑意,立馬變臉,拎起她一並躍上岸邊石欄旁的一匹棗紅的馬,揚鞭東馳。

岸邊的畫舫終于沉沒,沐沂邯的影衛唰唰躍出,片刻消失無蹤。

駿馬疾馳,身後傳來雜旮馬蹄追趕聲音。

沐沂邯加速揚鞭,駿馬不急不踹,閃電似的輕松甩後追擊眾人。

神駒雖快,但蕭靜好只覺顛得眼冒金星,和身後的人背貼胸隨著馬兒奔跑起伏相 ,難受且不自在,一時只覺臉紅赤耳,好在身後的人看不見。

盞茶功夫,已置身東郊義莊,破敗的義莊紙窗透著昏黃燈火,前後樹木茂密,在黑幕下更顯陰森。

蕭靜好膽寒間隙,身後人輕聲耳語「你腕上的袖箭今日救了本候,真真是個好玩意,本候教你更有趣的玩法可好?」

不等她反應,低聲輕呼。

「抬手,右前方三箭!」

鬼使神差听命抬臂。

中指微抬,唰唰唰三箭齊射。

黑暗中有人痛呼墜地。

「轉身,左後四箭!」

如前一樣,放倒四人。

還余一人!

身後人突然躍起,飛身間已橫劍一甩,憑空放倒一人。

一聲慘叫!

蕭靜好還未反應,沐沂邯已穩穩落地,接她下馬。

眨眼功夫,放倒十人。

四周微微亮起,沐沂邯不知哪掏出一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牽著她上前查看傷者。

袖箭細小,入膚難見血痕,並不足讓幾個強壯大漢倒地不起。

此刻這中袖箭的九人卻是顯而易見的,一命嗚呼。

蕭靜好湊近觀察,才見幾人或眉心,或頸脖,中袖箭之處傷口發黑,明顯中毒而亡。

回頭瞥向身手悠閑自在欣賞著手中夜明珠的人。

「你淬的毒?何時?我怎麼不知?」

「就方才,在馬上,你貼著我心猿意馬嬌憨發嗲的時候。」

即刻了然,暗謅這人陰險狡詐,真是無時無刻不在陰人。

正思謅間,見他面帶嫌惡的翹著手指拎起兩具尸體丟上馬背,一巴掌摑響馬 ,馬兒吱騮一聲緩步西去。

拍拍手上的灰塵,轉眸瞥向身旁若有所思的人「讓那些個蠢貨跟著我的破月繞皇城吧,咱們往東去別苑。」

「咱們不回去麼?」

不待他回答,便又被他毫不憐香惜玉的拎起夾著筆直往東躍去。

中途在望不著邊的齊腰身的野草地喚出了另一匹駿馬,兩人上馬前行。

不得不佩服,這擅長陰人的冰藍,防陰手段也是高明,一整晚應是亡命的逃亡,被他輕巧安排得縫難插針,看來對方該頭疼了。

不到半時辰,一座巍峨城樓赫然在目。

尋著光細看城樓匾額。

「建安城!」

沐沂邯微微一笑也不接話,繼續策馬前行。

城樓守衛並未上前盤問,視若無睹的和同伴打哈哈,聊天氣。

此時亥初,不多時將宵禁,臨街店鋪都熄燈打烊,路上不多的行人急色沖沖,怕是過了暮鼓就麻煩了。

馬兒疾馳,穿過幾條街,在寬巷盡頭一座院落前停下。

隨著沐沂邯下馬,見他當先上前輕扣門環。

很快門被打開,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伸出頭張望,看清來人,忙大開院門將兩人迎進。

「哎呦,我的小祖宗,這都亥時了,您怎麼不先……呀,主子您還帶著傷!」

沐沂邯撇唇搖頭,「福叔,您在叫喚雞都被您吵醒了!」不由分說牽起蕭靜好抬步先行。

福叔關門跟上,嘴里絮絮叨叨。

「您不讓老奴跟前伺候,自己又不息點事,瞧著一身傷,讓老奴看著心驚!」

「好啦!」沐沂邯停下腳步,一臉少有的不耐和調皮「我餓了,快快備膳,傷我自己處理行了!」

福叔無奈,上下前後仔細看了他一遍,又面帶不明笑意的打量了蕭靜好片刻,搖頭笑嘆道︰「這孩子!」才轉身離開。

見他退下,沐沂邯拉著她大步穿過花徑,來到涼亭松手坐下。

「快,肩上傷疼得緊,給我上藥!」邊說邊褪下衣襟。

蕭靜好躊躇片刻,不得不紅著臉上前給他處理傷口。

「這傷要先清理後方能上藥!」看著皮開肉綻邊緣結痂仍滲著血的傷口,不禁倒吸涼氣。

「無妨,你便直接上藥,你荷包的那止血散本候領教過,好得很!」

見他還能玩笑,也便放心掏出止血散,拔開瓶塞輕輕將粉末撒上傷口。

藥粉入肉,他的肩不禁輕抖。

忙俯身輕吹傷口,听得坐下人輕笑出聲。

方覺此刻兩人太過曖昧,忙又退開半步。

「皇上子嗣凋零,只余皇後所出的太子一人,所以早早便立為太子,然皇後一族盤根錯節,勢力欺主,皇上忌諱但也無法,朝內傳言皇上欲廢嫡立賢,不管是真是假皇後怎能容,太子庸碌不假,為保安生只得唯皇後之命是從,所以今日以身為餌便是皇後之意。」

他娓娓道來,語調從容,講著高牆之內風雲變幻以命相博的奪位之爭,就如同講著小孩扯架的小小故事。

「太子即是皇後親生,皇後卻忍心讓他以身涉險,難道帝王家的親情果真如此涼薄?」

想著太子笑容親切,不似城府在心的人,想來他也並不願牽涉如此勾心斗角之事,只是身在其位,有些事不得不,不能不為之。

轉念又想,他即在騙人之前能坦然笑若春風,想必也是此事經多,如若家常罷了。

上完藥,沐沂邯攏好衣襟,起身扶她雙肩,雙眸凝視正色道︰「皇權之爭本便如此,兒女親情羈絆就是障礙,本不預讓你了解此間萬般丑態,但你識人不明,輕易信人只會將自己送入險地,只怕到時十個沐悉也救不了你。」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夢落芳華盡桃花最新章節 | 夢落芳華盡桃花全文閱讀 | 夢落芳華盡桃花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