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妝 第二百三十章 迷離(七)

作者 ︰ 玖拾陸

第二更。

從時間來看,第三更大概會晚一點——

老祖宗雖在屋里坐著,可外頭的動靜她是一清二楚的。

見徐氏整個人都不舒坦了,老祖宗多少有些不滿,平日里徐氏一副牙尖嘴利模樣,卻叫一個不懂規矩的婆子氣成這個樣子,處事的肚量和手段上,著實是弱了些。

身邊的聆姐兒低低哼了兩聲,老祖宗輕輕拍了拍她,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想到徐氏這幾日也是辛苦,倒也添了幾分同情。

「你婆母還沒回來?」老祖宗問徐氏。

徐氏搖頭,挺著一口氣,道︰「還未回來。」

大趙氏時又回了趟娘家,這段日子走動頻繁,老祖宗心里也有些嘀咕。

這長房的幾個女人,徐氏看著帶刺,其實也不是硬茬,盧氏剛進門時還好些,這兩年叫大趙氏壓+.++著,也沒什麼氣勢。

換作從前,老祖宗並不會在意,總歸掌著中饋的大趙氏是個有本事的,她只要制衡了幾個兒,其余的就由著大趙氏去做了,可現在,大趙氏隔三差五就病怏怏的,身子一好就往娘家跑,做事情有點兒顛三倒四,叫老祖宗看不了。

柳氏進屋問了安。

老祖宗抬眼看她,道︰「四房里缺人手不成?什麼樣的人得用,什麼用的人不得用。總不需要子來教你吧?」

柳氏聞言,趕緊垂下眼簾,恭敬道︰「老祖宗,兒媳已經打發了那婆子了,兒媳知道,她不懂進退,丟的是兒媳的人。」

老祖宗哼了一聲,既然人已經打發了,她也不用再追著訓什麼。

到了夜里,楚維琳還和常郁昀說起這事體來。

「我總覺得三嫂不太對勁。她是個能鬧的。什麼時候能這麼吃虧了?這事兒擱在從前,她可不管張媽媽是誰院子里的,定叫人撕了張媽媽的嘴,可今天。竟然連站都站不穩了。」楚維琳想起徐氏那張慘白的臉。心里也有些的慌。

常郁昀笑著搖了搖頭︰「興許是當著三哥的面。不想做那潑婦樣子,又或許是這幾日操勞,她累得無心與張媽媽計較。」

大約真是如此吧。

夫妻相處。講究緣分二字。

常郁曉除了身邊紅顏多些,並沒有別的值得說道指責的壞毛病,況且,在這個時代里,妾室女人多,也不能說是什麼大過錯了,可他卻娶到了一個在這些事體上有點兒頂真的徐氏。

最最要緊的是,常郁曉喜歡溫柔如水的貼心人,徐氏卻是直爽的「母老虎」,這日子過起來,豈止是一句「精彩」。

莫非是徐氏想改變自己,不再在常郁曉跟前大呼小叫地發作了?

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楚維琳一時想不透徹。

楚維琳是隨意說了幾句閑話,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哪知天亮時睜開眼,听著院子里丫鬟婆子們的腳步聲聲,她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喚了人手進來梳洗。

楚維琳擦了臉,在梳妝台前坐下,問寶槿道︰「早上出了什麼事了?」

寶槿握著梳子的手頓了頓,輕聲道︰「奴婢也是听說的,似乎半夜里,三爺、三女乃女乃那兒請了岑娘子,里頭的燈到了天亮了才滅的。」

「怎麼?聆姐兒又吐女乃了?」楚維琳追問。

寶槿搖頭,道︰「大半夜里的事情,奴婢也沒弄明白,寶蓮已經去打听了,一會兒就有信兒了。」

沒過多久,寶蓮繃著臉進來,福身請了安,附耳與楚維琳道︰「女乃女乃,三女乃女乃小產了。」

「什麼!」楚維琳大吃一驚,扭過頭去看著寶蓮,卻牽扯了長發,痛得她哎呦一聲。

寶槿也唬了一跳,趕忙松開了手,輕柔替楚維琳打理。

常郁昀從淨室里出來,問道︰「出了什麼事?」

楚維琳起身,走與常郁昀道︰「昨兒個夜里,三嫂小產了。」

常郁昀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松齡院里,已經得了消息,老祖宗陰著臉,掃了一眼來請安的眾人。

大趙氏是半夜里就知道出事了,她一夜未眠,此刻見老祖宗盯著她,她硬著頭皮,道︰「郁曉的月份還淺,她葵水沒個規矩,所以底下人也沒察覺。三更時她去瞧聆姐兒,起身時月復痛、出血,她只當是葵水來了,熬了兩刻鐘,疼得受不了了,這才叫了岑娘子看。一看就曉得是滑胎了。」

老祖宗胸口發悶,她盼著子孫興旺,見徐氏這幾年都沒動靜,也替她請過幾個大夫,了解過徐氏的身體狀況。

徐氏的葵水日子亂七八糟的,還真怪不得底下人不留心。

剛懷上時,本來也就沒什麼感覺,徐氏又是頭一回,不知情也不奇怪。

真要說起來,就是運氣不好,好不容易懷上了,正巧踫上了聆姐兒病著,徐氏日夜辛苦,這才……

「郁曉人沒事吧?」楚倫歆問了一句。

「睡了。」

楚倫歆小產過,知道小月子坐起來也很辛苦,見老祖宗遺憾不已,便寬解道︰「這一回是沒留住,但小月子坐得好,興許能改善她的身子,好好調養一番,往後生養指不定會容易些。」

這幾句話說到了老祖宗的心坎里,她面上神色漸舒。

關氏和楚維琳商量著要去看望徐氏,廖氏湊過來,也要一道去。

老祖宗心里煩悶,便叫眾人都散了。

等出了松齡院,大趙氏才攔在了柳氏跟前。似笑非笑道︰「六弟妹,張媽媽去哪兒了?」

柳氏一怔,反問道︰「哪個張媽媽?」

大趙氏耐著心思解釋了一句。

柳氏會意,道︰「昨兒個就打發了,沒有半點兒規矩,我那里不要用她了。唉!也是我糊涂,早該將她趕出去,要不然,郁曉也不用听她那些胡話,生生氣壞了身子。」

柳氏說得懊惱不已。想起昨日場面。她不禁紅了眼眶︰「是我這個做叔母的不好,叫郁曉受了大委屈了。不行,我要去尋了張媽媽回來,不教訓她一頓。怎麼對得住郁曉。」

柳氏說得激動。大趙氏見她如此。還能再說什麼?只好揮了袖子轉身走人。

楚維琳與關氏、廖氏一塊去看望徐氏。

小院子,隱約還有些血腥味道。

一個紅腫著眼楮的小丫鬟守了門。

關氏問她道︰「你們女乃女乃醒了沒有?」

「女乃女乃剛剛醒了。」

三人前後入了屋里,徐氏面色廖白躺在床上。見了她們三人,眼中淚光閃閃︰「我這是、這是哪兒做錯了呀……」

聲音戚戚,帶了哭腔,屋里丫鬟婆子都忍不住背過身去抹淚。

徐氏傷心,平日里她最不喜歡關氏,可現如今,也顧不上那些了,掩面又哭了起來。

廖氏怕她哭久了傷身,好言勸她,楚維琳止住了廖氏,道︰「讓她哭出來也好,總比憋在心里頭強。」

盧氏在這兒幫忙,關氏問她道︰「聆姐兒呢?」

盧氏朝徐氏方向努了努嘴,唏噓道︰「她是照顧聆姐兒才沒顧上自個兒身子,我怕她見了聆姐兒傷心,便叫杜媽媽先抱去我那兒,卻是沒想到,三弟妹睜眼就問了聆姐兒,說這兒血氣重,怕聆姐兒沖著了又要吐。我看她這個樣子,心里也真是不好受。」

「哪個好受了。」關氏嘆息一聲。

廚房里端了湯藥來,味道大得徐氏一聞就惡心,只好捏著鼻子灌下去。

看望過了,妯娌幾個便要告辭,徐氏出聲留了楚維琳︰「五弟妹再陪我說會兒話吧。」

楚維琳應了,在床邊坐下。

徐氏瞪著一雙空洞眼楮,喑啞著道︰「我昨日里還與你說,是我身子不足,一直懷不上,卻不曉得,這孩子就在我肚子里。半夜里真是痛死我了,心痛,刀割一樣。那時候我就想,那俞醫婆為什麼是個瞎子,要是她看得見,我面色差,她指不定就瞧不來了,可又一想,也是我自個兒不上心,我要是湊讓俞醫婆診個脈,不就知道了嗎?我又想聆姐兒,要不是為了聆姐兒,我這胎說不準就穩了,但這麼想也不對,怪她做什麼呢,是我福薄,留不住孩子。」

徐氏說著說著淚水又涌了出來,楚維琳听她絮絮說著這些,想起前世經歷,亦忍不住掉了眼淚。

那時的她有多痛,此刻的徐氏也會有多痛。

那是救命稻草,是希望。

徐氏盼了幾年,卻是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她還沒有品嘗懷孕的喜悅,就已經要接受這小產的痛楚了。

情緒是會傳染的,尤其是悲傷,兩個人都是經歷過的,一時之間也止不住眼淚。

還是楚維琳最先回過神來,叫了丫鬟端水淨面,她抹了抹臉,與徐氏道︰「三嫂,我曉得你心里憋得慌,能哭出來,總比悶著好。只不過,哭多了,傷的是自個兒的身子。旁的人,我們也不提,就說淳珊,昨兒個你不是還同我說淳珊身子不好嗎?她就是孕中愛哭,沒養好,自己身子不好,連聆姐兒也遭罪。三嫂,哭過了就不哭了,五叔母說,小月子坐得好,那些毛病也會好起來,將來生養也容易。你不為了別的,就為了將來的孩子,也要振作起來。」

徐氏身邊的媽媽連連點頭,幫著勸道︰「女乃女乃,五女乃女乃這話是一點兒也沒錯,養好了身子,比什麼都要緊。這幾年沒動靜,就是吃了身體的虧,等強健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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