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女 第一百四十六章 要打硬仗

作者 ︰ 水清若雲

從莊子里出來,鄭綏就一直覺得五兄的心情,比來時要沉悶許多。

她也不曾想到,她泡完溫泉後,便會直接靠在采茯懷里睡過去。

以至于,離開的時候,已接近天亮。

鄭綏想著早上還有個大會,上馬前,遂勸道︰「阿兄,你要是急的話,就帶著侯一先走,一路快馬加鞭,大約能趕得上,讓郝意采茯他們留下來,陪著我慢些走也可以,這樣就不會耽誤事了。」

「胡想什麼呢?」鄭緯晃過神來,拍了下鄭綏的腦袋,「不是為這事,橫豎已交待過溫翁了,還有十八從叔在,縱我不在,也誤不了什麼事。」

鄭緯說完又叮嚀一句,「熙熙,十九叔這事,你回去後,別對人提起。」說著,就伸手扶著鄭綏上馬。

「哦。」鄭綏輕輕道了一句,圓溜溜的眼楮望著鄭緯,「知道了,難道阿兄是為了十九從叔的事煩心。」

這回鄭緯只嗯了一聲,跨上馬背,勒了下僵繩,便打馬跑了起來。

大抵是回去的時候,知道目的地,又知道路程,不比來時一片茫然,故而,鄭綏覺得回去好似比來時快上許多。

只是到底從莊子里出來遲了。

等他們抵達營地的時候,所有的幕僚賓客文士,還有郭馮兩家家主,鄭氏旁支庶支的各位家主,都已聚集在十八郎君的帳篷里,討論大會上已是熱火朝天。

鄭緯下馬後,並未急著去十八郎君的帳篷里,而是先送鄭綏回去,再回自己的帳篷中梳洗一番,換身衣裳,一/夜未睡,又騎了一早上的馬,雖仗著年輕,精神還能撐得住。然臉上的疲倦之色,卻是遮不住。

「小郎這臉色實在難看,要不讓婢子給小郎抹層粉吧。」紫煙試著勸說,因鄭緯肌膚瑩白潤澤。故而,很少有擦粉的時候,鄭緯也不喜歡涂脂敷粉。

「不必了。」鄭緯忙地搖頭,伸直手臂,讓紫雲給他套上素色長衫,正在這時,三都在帳篷外求見,鄭緯喊了聲進來,守在門口的一位小婢女打起簾子,三都躬身走了進來。

只听鄭緯問道︰「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爭執得挺厲害的。主要是十幾個校尉和馮郭及幾個旁支的幕僚起了爭執,小的已經出來有好一陣子,是溫主薄讓小的出來等候小郎的。」

鄭緯嗯了一聲,示意三都繼續說下去。

「溫主薄讓小的來告訴小郎一聲,若小郎不想更改路線。仍按原定路線去建康的話,這會子就暫時先別去十八郎君的帳篷,今兒早上小郎沒過去,溫主薄只和十八郎君及眾人說,小郎帶著侯校尉出門去察看前方的地形了。」

一听這話,鄭緯臉色一凝,兩手輕甩了下長袖。在矮幾上跪坐了下來,「到底怎麼回事?」

「溫主薄也沒料到,十八郎君也贊同走許昌至南梁郡的近路。」

「那這麼說來,只有領著三萬部曲的十八個校尉同意按原定路線往南走。」

三都沒有否認,「可以這麼說,如今雙方各據一詞。各家家主,都認為有婦孺要照顧,走山路的話,路上不僅顛簸得厲害,又要耗費較長的時間。希望能抄近路,而校尉們都認為,當以安全為上,如今就等著小郎去裁決。」

不知怎麼,突然,鄭緯只覺得心頭陡然升起一把怒火,沒好氣地怒斥道,「裁決什麼,有什麼好裁決的。」

嚇得紫煙端著水盆的手差點一滑,而給鄭緯系腰帶的紫雲,嚇得手一重,一不小心打了個死結,三都低垂著頭,屋子里一下靜寂下來,鴉雀無聲。

鄭緯手撐著額頭,良久,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才吩咐道︰「三都,你去,就和那帳篷里所有的人說一聲,就說我病了,隊伍暫停一日,讓大家也歇息一天。」

「到時候,怕是那些家主要過來瞧小郎。」三都說這話時,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鄭緯冷哼了一聲,「讓他們來好了,我如今累極了,哪有那麼多精力應付他們。」說著,便伸手要解腰帶。

「讓婢子來吧。」紫雲忙地上前。

又听鄭緯吩咐道︰「我先睡一覺,讓溫翁在帳外守著,還有喚個醫者過來,好好囑咐他一番,你快去。」

三都忙不迭地應承著,告退出去。

不知是紫雲心急的緣故,還是腰帶的死結打得太緊了。

「怎麼還沒解開,」鄭緯低頭就瞧見是個死結,只听紫雲急忙道︰「馬上就好,馬上就能好。」手下的動作更急,只是無濟于事,額頭上都已滲出汗來。

鄭緯見了,遂道︰「別費這個勁了,去拿把剪子過來,直接剪開。」說著,輕撫開紫雲的手。

因是累極,鄭緯幾乎是一著床榻,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日已西斜。

鄭緯睜開眼楮的時候,就見到趴在床榻邊上的鄭綏,頓時清醒許多,打個哈欠,喉嚨有些嘶啞,「熙熙,你怎麼不在自己帳篷里睡覺,跑過來做什麼?」

「我昨天夜里睡了覺,上午補的眠,早就不困了。」鄭綏說著站了起來,「阿兄既然醒了,就起來梳洗,先吃點東西,紫雲給熬了一鍋紅棗粟米粥。」

「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回自己帳篷里去,」鄭緯抱著被子坐起身,瞧著鄭綏似抽條似的拔高了許多,登時暗道︰得和身邊的紫煙她們說一聲,以後不能讓這丫頭再進她的臥室,更要和鄭綏說一聲,要不單憑紫煙幾個,也攔不住這丫頭。

鄭綏還渾然不知五兄的心思,臨去時,想起什麼又道︰「溫翁讓我提醒阿兄一句,阿兄今晚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說著做了個鬼臉,跑出了鄭緯的帳篷。

只是鄭綏一出門,剛走兩步,就讓迎面走過來的溫翁給叫住了,「十娘,是不是五郎醒了?」不然,這丫頭不會這麼一幅歡喜的模樣。

「是呀,剛醒過來,阿翁要是找阿兄,還是遲些進去,阿兄未整衣冠,不便見客。」鄭綏頓住了腳步。

溫翁笑了笑,「某正好要先去找十八郎君。」說著近前來,輕聲問著鄭綏,「小娘子,你有沒有和五郎提起過,最近坐馬車很辛苦?」

鄭綏遲疑了一下,先是不明白溫翁怎麼突然問起這話,不過片刻,卻明白過來,點頭道︰「我自是提過。」瞧見溫翁臉色難得地變了變,眼神中盡是急切之情,似正要勸說什麼,鄭綏忙地笑道︰「可阿兄說過,等過了襄陽城,路上慢些走,就會好上許多。」

溫翁心頭一定,又想確認一遍,「小郎真說過這話?」

「阿翁要不信,進去問阿兄就是了。」

「不用了,某自是相信小娘子的話。」溫翁忙不迭地笑道,他從不擔心小郎會犯短視,但就怕小郎為了眼前的十娘犯一時糊涂,真說起來,那些家主,甚至包括十八郎君,未必不知道安全的重要性,除了幾個眼光的確短視的除外,大多是為了家眷著想,而選擇冒險抄近路。

這麼一想,便轉身去十八郎君的帳篷,當務之急,就要說服十八郎君。

只要十八郎君願意按原路線去南地,于小郎來說,其余人等皆不足慮。

且說那邊廂,鄭綏一回帳篷,就瞧見九娘跪坐在竹席上做針線,阿羅坐在旁邊,一見她進來,忙地起了身,「阿姐回來了,是不是五郎醒來了?」

鄭綏嗯了一聲,瞧著抬起頭望過來的九娘,說道︰「阿姐又在做針線呀,不是說了,這帳篷里光線不好,很傷眼楮,阿姐怎麼總不听,等以後老了,眼楮不好使了,就該後悔了。」自起程以來,和九娘日日待在一起,鄭綏才發現,九娘真真是針不手,線不離身,活計更是做得很漂亮,比家里繡娘都好上許多倍。

鄭芊淡淡笑道︰「我不過是打發時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鄭綏抿嘴一笑,拉著一旁的阿羅打趣般說道︰「幸好我和阿羅都不愛拿針線,要真都像九姐這樣,咱們家繡坊的繡娘就沒活做了。」

鄭芊只一笑,沒有接話,只把手上的那個活計給收了起來。

阿羅卻是問起鄭綏來,「阿姐,阿兄是想去襄陽城,還是想去南梁郡?」

「那阿羅想去哪?」鄭綏反問道,心里卻嘀咕著,看來,因早晨十八從叔帳篷里的那一番唇槍舌劍,這消息早已經傳開來了。

只見阿羅搖了搖頭,「阿羅也不知道那兒好。」說完,又抬頭望著鄭綏,「可是外面好些人,都說往東邊去好。」

鄭綏一听這話,卻是狐疑,這一路上,很少有女眷招阿羅過去說話,每回阿羅出門見客,都是跟著她一起的。

好在沒讓鄭綏狐疑多久,一旁的鄭芊便給她解了惑,「上午你走後沒多久,十八從嬸就過來了,還有庶長房那邊的浩嫂子也過來了,只是見你不在,坐著和我們倆閑扯了一會兒,抱怨一通,就離開了,大約意思,她們都嫌坐馬車很累,想抄近路。」

鄭綏一听,輕輕哦了一聲,難怪溫翁說,阿兄今晚有一場硬仗要打,如今吹風,都吹到她這兒來了,看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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