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芹列傳 第七章 深秋陽光也溫暖(1)

作者 ︰ 滄浪水

第七章深秋陽光也溫暖

鬧鐘鬧醒了迷迷糊糊的裴芹。裴芹蒼白的面容,堆一臉的痛苦︰頭痛如裂,死勁的按壓兩側的太陽穴。唇干似皸,起了鍋巴皮,伸舌舌忝唇而燥依舊。目眩眼花,揉了揉,仍然睹不清景物。她用手帕扎緊額頭,強忍也忍不住哼出了的微弱申銀。不自覺的哼了一陣子,她強迫自己站起來,模牆壁入廚房,生火做飯。然後,她返回房間,叫醒小石岩,親了親他的臉蛋,替他穿衣。

小石岩詫異地仰頭問︰「媽媽,怎麼啦,你身上火火的,燙人,發燒了?」

裴芹堅持著虛弱不支的身體,咬牙替小石岩繼續穿衣︰「沒什麼。」

小石岩推讓︰「媽,我自己來,你歇歇!」

「那好,快吃飯,上學去。」裴芹說著,只覺眼前一黑,歪倒**上。

小石岩以為母親太累了,躺**休息一會兒,便替她蓋好被子,轉身走出房間,去廚房刷牙,洗臉,吃飯。吃罷早飯,他洗了碗筷,放回碗廚,同母親打了聲招呼,背起書包上學去了。

石岩出門後,留下的屋子里一片陰暗幽黑,寂靜得唯剩裴芹的牙齒打冷顫的聲響。不知怎麼回事,裴芹冷得發抖,控制不了的顫動,連蓋的被也子抖動起來,顫得牙齒咯咯答答的響,顫得身子卷縮成一團,申銀不止。

空空的黑屋,死氣沉沉。門外鬧市的喧囂,無人知曉屋內這一生命備受煎熬的可憐女人。

冷顫,仍舊不依不鐃的向裴芹施展yin威,冷得她的喉管里拉響了痰液的呼嚕,嘴唇紫紺,臉色鐵青。迷迷糊糊中,她又見了石磊站在了面前,既不若往日那般的焦灼,也無過去的溫情,一句噓寒問暖的安慰也不吭,便恨恨的說︰「石磊呀,眼見我快死了,也不幫一把呀,沒想到你變得這麼絕情,無情無義啊!我是瞎了眼,白認你一場了!」忽而,石磊哭了,听不見哭聲,只見嘴巴不停的翕動,同樣沒有聲音。裴芹支撐著起身,欲去抓住他,替他擦拭淚水。可是,她無力抬起身子,才抬起,又倒下,再支撐,再倒下,軟綿綿的……

空屋里依然靜悄悄的,鬼蜮蜮的。

喧嘩的大街,寂靜的空屋,孤獨的裴芹。

冷顫停止了襲擊。高燒隨之而來,燒紅了她的臉。她無力掀開被子,伸開四肢,嘴巴一張一合,舌干唇燥,眼窩凹陷,目光失神,昏昏迷迷的喊著︰「石……石磊,渴,渴,水……水,水……」

沒有石磊的回應,夜般的寂靜。

裴芹的微弱呼喊︰「水,水——」

裴芹幾度想爬起來,終因體力不支而倒下。她稍停息,再度掙扎著爬起來,卻滾落地上,不再動彈了……

嗒嗒的敲門聲,變成  的響音。敲門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始終听不到屋內的回應聲,敲門者是李家和王清玉。李處長從門逢向里尋看,「無人!」王清玉踱到房間的窗前,透過玻璃向里面探望,隨之向李家招手,「瞧,有人!」李家走過來,還沒朝里望,便听王清玉失驚喊道︰「不好!」李家朝里一望,見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裴芹,便馬上跑到大門前,拼足氣力猛地撞開大門,同王清玉一起沖進房內,一見,大驚失色。李家急將裴芹翻過身,裴芹象死的一般,臉無血色,白紙一張,急的他團團轉,手舞足蹈,不知所措,連問「死了嗎死了嗎?」倒是王清玉十分的冷靜,模其額,撫其脈,試其鼻,听其胸,嗅其味後,對李家說︰「傻什麼傻呀,快撥120急救!」

李家掏出手機撥打,打過後焦慮地問︰「怎麼樣,有救嗎?」

王清玉憂慮地說︰「盡問傻話!她因高燒,失水,引發酸堿不平衡的休克,听不見心音,模不到脈跳,有沒有救,難說。你瞧,皮膚象貼上去的膏藥,失水多麼的嚴重啊!」

120救護車駛停門前。唐、田二醫生跳下車。李家上前握手︰「又是二位救命醫生,請,快進去!」

(采自網絡)

王清玉迎上前問︰「你們帶大輸液了嗎?先吊水,來不及了!」

唐醫生問︰「就在這兒?」

王清玉說︰「搶時間。帶輸液架了嗎?」

「帶了。」唐醫生一面說一面埋頭寫處方,並將寫好的處方交給隨同來的護士。護士迅速地向高滲鹽水瓶里注入調節酸堿平衡和消炎的藥物,很快替裴芹掛上了水。

李家望望裴芹,看看滴注,再瞅愀王清玉,不安地問︰「能活過來麼?」

王清玉似點頭非點頭的沉思著,似肯定非肯定的回道︰「上帝不會不長眼吧?」

裴芹失水的干癟的皮膚,漸漸的充盈起來。王清玉捏了捏裴芹的皮膚,對李家說︰「彈性開始恢復。」

護士向唐醫生報告︰「體溫降下來了,現在是38-7度。」第一瓶鹽水吊完後,唐醫生吩咐︰「改吊高滲糖水。」

(采自網絡)

護士取下空鹽水瓶,換上標有10%葡萄糖字樣的500CC大輸液。

一滴,二滴,三滴……

忽然,李家情不自禁地一把捉住王清玉的手,喜得喊起來︰「瞧,睜眼了!」

王清玉霎那間流過一陣不易察覺的痛苦表情,欲抽手而不可,咬唇忍痛,正被回頭的李家看見,他馬上松手,尷尬地一笑︰「對不起!」而王清玉的臉上,卻飛來一片紅雲,羞赧之色。但她馬上借故查看裴芹,遮掩了過去,而李處長則如木樁一樣戳在那廂,半天回不了神。

已經醒過來的裴芹,見是李家、王清玉,張口欲言,被王清玉搖手止住,但止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王清玉掏了衛生手紙,替她拭淚。

高滲糖水滴去了2/3。

(采自網絡,圖文無涉)

唐醫生用听筒听裴芹的心肺音;護士測量她的體溫。唐醫生听罷心肺音,對李家和王清玉說︰「心音雖弱,尚屬正常,肺音稍濁,估計是燒的,用藥後將逐漸清晰,未發現明顯的器質性病狀。體溫也降至正常,你們看要不要帶去住院?」

「不!」听來十分微弱的遙遠的裴芹聲音,表達的十分堅決。

王清玉說︰「那就留些消炎解熱藥好了。」

唐醫生開寫處方;護士按方留藥。

李家掏錢給護士;護士開寫票據給李家。

120救護車駛去。

王清玉商請李家︰「去買碗粥。」

「好。」李家應諾轉身,才出了房間,一抬頭,發現吊扇上的繩套和架在桌面上的木凳,吃驚,回身招王清玉。王清玉出來,順李處長的手指望去,也怔呆了。李家輕聲對王清玉說︰「你去開導開導,一定要打消她死的念頭!」

王清玉點頭︰「嗯。」

李家御下繩套,搬走木凳,然後上了大街,尋望街的兩邊店鋪。

王清玉端了盆熱水進房間,替裴芹洗臉、洗手,同時十分親地切說︰「瞧你,又落淚了。諸事想開些,好嗎?大悲傷心,心傷則神傷,神傷則體傷,你已傷得不行了,弱得不行了,太虛弱!成天以淚洗面,不是雪上加霜嗎,而且會哭壞眼楮的。」

裴芹又掉淚,閉目抽泣。

王清玉繼續說︰「你也曉得人生自古誰無死的名言吧?其實呀,死是個定數,只是來早與來遲。這樣一想啊,腦子就開了,心中再有多少千千結也解了。自然哪,人是感情動物,因其有感情,才有恩格斯在馬克思墓前說的一句名言︰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死者把所有的不幸丟下,增加了生者的更大不幸。因此,生者既然要生,就得勇于承擔所有不幸,豈可學死的逃避一法呢?如果都跟死者走,哪有我們的今天,人類不早斷香火了麼?」她聲情並茂地說著的同時,又替裴芹抹淚,「別再哭了,噢?」

裴芹低弱的聲音︰「激不起生的意趣,生不如死哩。」

王清玉說︰「依我看,你是鑽牛角尖了。哪能一條黑道走到頭喲!自古以來,天地間第一寶貴的就是生命,世間無與倫比的寶中之寶。這因為個體生命的出現,無不偶然偶然又偶然。你想想,當初結合的父母不是現在的一對,出現的就不是現在的個體;如果現在的父母不是在那個時候做的性事,出現的也不是現在的個體;如果不是這兩顆卵子京子的結合而是另兩顆,出現的同樣不是現在的個體。好多偶然的因素,決定了個體生命出現的偶然性。生命的珍貴,不僅在于偶然,更在于一次性,一旦消失,永不回復。所以,自有生命日,就惡死樂生。這是生命的需要,是生命的自我保護,也是自然的規律。」

裴芹木然地說︰「活得沒意思,早死晚死不是一樣?既然都是死,一了百了,什麼也不知,千年前的死,與現在的死,百歲死與襁包死,都是一樣的,沒什麼區別。」

王清玉說︰「那也得完成生命的任務哇!」

裴芹不解地問︰「生命還有任務,什麼任務?」

王清玉說︰「生命的延續呀!繁衍後代,培養後代,保護後代,母性的貢獻最大,犧牲也最大,母性的偉大也正在此。實際上是母性自覺承擔了生命延續的任務。人類這樣,動物也這樣,都有天生的舌忝犢之情,不惜犧牲自己,保護延續的生命。」

裴芹含淚說︰「是呀,丟不下的就是兒子,可我……」

李家火急火燎的趕回,說︰「滾熱的,乘熱吃。」

王清玉從李家手里接過粥,端到裴芹的**頭,勸道︰「來,喝一口。」

裴芹搖頭。

王醫生說︰「不為自己,也得為孩子吧?」

裴芹淚眼盈盈,哽咽不語。

王醫生舀了半勺粥,喂到裴芹的嘴邊︰「來吧。」

裴芹不張口,閉目,無聲流淚,心里在說︰「石磊呀,我這一生只有你喂我水喂我飯啊,你怎不來喂呀?還不快帶我走嗎!」

李家急得又是搓手,又是抓耳撓腮,至于發作了軍人的作風,大喊道︰「裴芹,我命令你喝粥,必須喝!」

裴芹仍無動于衷,淚掛眼角。

「傻不傻,你?」王清玉朝李家一瞥,沒好氣的笑道︰「噯,以為你還在部隊當團長哪,是在你港務局公安處呀,她又不是你的部下,命令誰呀!習慣,真是壞習慣!」

李家訕訕地望著王清玉,「我這一急,就原形畢露了。」

王清玉又轉向裴芹,平聲靜氣的說︰「芹姐,真的,必須喝。知道你多危險嗎?我們遲來一步,你兒子就見不著媽媽了。你現在危險期沒過,處于極度的虛弱,再不喝口粥度一度,休克隨時會發生。你就這麼狠心舍棄兒子?不但必須開口吃,還得盡快康復,不然誰端茶遞水的侍候你,兒子又誰來照應?要為活人著想啊!喏,喝一口。」

王清玉回顧李處長,四目相對,無可奈何地搖頭嘆息。李家湊近王清玉耳畔低語︰「新時代的殉情女,可敬可嘆!」

早就站在他倆身後的小石岩,擠進**頭,撲通跪地,哭喊︰「媽媽!」

裴芹睜開眼,見小石岩跪在**近,馬上又淚水泉涌,當她听到小石岩撕肝裂膽的哭呼「媽媽,你不要我了麼?」時,不知從哪兒迸發的氣力,一骨碌爬起,伸手拉小石岩,聲嘶力竭地喊︰「要,要,誰說不要啦!來,到媽媽身邊來!」這時,她模糊記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記起了發下的誓言,絕不再傻乎乎的去行死。

小石岩哭道︰「你不吃,我不起來。」

裴芹說︰「吃,我吃。」

「那我來喂。」小石岩听母親答應了,高興得一躍而起,從王清玉手里接了粥,一勺一勺地往母親嘴里喂。看著母親和淚而食,小石岩露出了笑容,但卻是淚流滿面。眼見他們母子慘不忍睹的情景,王清玉鼻子一酸,淚水隨之而下,而李家的眼楮也淚光點點。

小石岩喂完了粥,放下粥碗,轉過身,面對李家、王清玉,忽的跪地,聲淚俱下地說︰「救了媽媽的命,我給你們磕頭!」說著,便磕下了頭,小雞啄食似的直點地。他倆急忙攙起小石岩,三人哭成一團。還是小石岩先擦了眼淚,仰望李家,懷著無限的崇敬說︰「叔叔,你多了不起啊!一把抓牢壞蛋警察,他就動不了了,好勇敢嘔!」

「與你比,我就慚愧得無地自容了。」李家很賞識地贊道︰「好家伙,為救媽媽,你這麼小的年紀,竟敢拼死咬史小虎的手腕,既機靈又勇敢,好小子!」

王清玉拭了拭淚,疑惑地站一旁,靜听他倆的談話。小石岩轉身告訴王清玉︰「要不是叔叔幫我們,我和媽媽昨晚就沒命了。三個壞蛋警察用電棒打死好多人,他們後來還開槍。」

李家告訴王清玉︰「史小虎開的槍。」

(20140824王聖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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