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道阻且躋 第81章 小比(二)

作者 ︰ 舟人

罡風猛地從燭旁躥過,將本就搖曳不止的火苗拉拽著扯離了燭芯,隨即便「 啪」一聲炸成了火星數顆。而那沒了火苗的燭芯,則孤伶伶的在昏黑的甬道中兀自冒著青煙。

就在這樣曖昧的濃黑中,一只修長的手掌有些突兀的拖曳著素白的廣袖徐徐抬起。忽有濃郁的霧氣從廣袖蔓延至手掌,似乎有億萬年那麼長、又似乎只是瞬息間的一眨眼那霧氣便驟然一縮,在指尖凝聚成塵埃大小的一點。

也就是在此刻,那道罡風猛然竄出直向著手掌而來。因它速度已經快到了極點,那原該無形無狀的罡風,竟然隱約在地上映出了一道模糊、縴細的線影。

就在它即將觸到手掌之時,那顆「塵埃」倏然漲大,剎那間就在手掌前鋪開層層迷蒙雲霧。

罡風並沒有氣餒,而是堅持不懈的在「雲霧盾」前盤旋幾圈。大約是未曾找到可鑽的漏洞,這才似乎無奈般的停了下,隨即忽而四散而去,露出里頭頎長瘦削的青年道人。

道人長相平平,唯有一頭濃密鴉黑的發極其奪人眼球,可這唯一的亮眼處卻被他胡亂的在頭頂堆了個道髻,叫人為之可惜。

他穿著外門弟子制式的道袍輕輕一拱手,臉上掛著溫和而無害的笑容︰「好厲害的手段,在下拍馬不及也。」話音中一片坦然的誠懇之音,仿佛剛才迅猛的攻擊並非出自他手。

手掌的主人依舊隱身于層層雲霧之後,只有女子極富質感的嗓音從中傳出︰「閣下抬愛,我可當不起這夸。」竟是絲毫未掩其中的諷刺之意。

話音未落,就見那些雲霧猛地向後一縮,凝成一層若隱若現的流雲淺霧,薄紗似的籠在後頭那個女冠身上,仿若在她的道袍外罩了一件精制的輕綃衣。雲霧散發的濛濛清光中,她清朗的眉間盛滿殺意。

只見她手腕一翻,便有數道滿溢庚金鋒銳氣息的金光從她掌中甩出,角度刁鑽的向著道人刺去。

道人早有預料般的了然一笑,袖袍輕揮間便有一道琉璃般的赤色火焰在他身周一轉,輕松擋下了幾道金光。而後那火光便倏地一轉,竟是分作了三顆圓潤剔透的紅珠向女冠飛去。

女冠也不慌,只是稍一彈指便有三道金光從她掌中飛出、直迎上飛來的紅珠。金、紅兩物猛然踫撞在一起,發出錚錚的聲音。雖那金光觀之亦是不弱,但到底敵不過「火克金」的鐵律,撐了三息終是散去了。

然那紅珠也沒落著好,雖靠著五行壓制勉強克制住了金光,但到底兩者旗鼓相當。所以紅珠此刻也是分外黯淡、似乎只差一擊就會消散的模樣,但是女冠卻看都不看它一眼,一雙烏黑的眼瞳動也不動的盯著那道人。任憑它悠悠觸上袍腳,而後被那些輕薄的雲霧悄然吞噬。

道人亦是默然。

兩個人就這樣靜默的站了一會兒,仿佛在比誰能沉住氣似的。

還是道人先開的口︰「太清斷金刃?」

女冠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離火琉璃珠?」

兩個人竟是都認出了對方剛才所用的天賦小神通。

那道人也笑了,不過比起女冠真誠點︰「紀師妹?」

女冠嘆息著拱拱手︰「多年未見,費師兄倒沒怎麼變。」

對方笑盈盈的回禮︰「師妹卻厲害不少。」

女冠自然是紀啟順,然而這道人卻也是她的熟人了。不是旁人,正是多年前在孤島上一起坑過劉安的費平。

原本這些年過去了,又經歷了亂七八糟這麼多事,紀啟順已經是把費平此人忘得七七八八了。畢竟費平和紀啟順並無深交,要是能記住才怪了。可偏巧這次小比,兩個人還就在試煉陣里頭踫了個正著。

若只是踫面也就罷了,偏偏一上來就是箭弩拔張,兩個人第一時間都沒能認出對方,結果沒想到打著打著就開始覺得有點兒眼熟了。

紀啟順不知道費平怎麼認出她來的,但是她對「幾年前孤島上的演技派費師兄」到底還是有點印象的,盡管印象不太深。所以當她看著費平一邊笑得無害、一邊拼命的下死手時,多年前的記憶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浮上心頭了。

她當年就對費平此人無甚好感,無他,只是覺得此人城府太深、叫人看不明白。現在回想當年之事,紀啟順就更加忌憚此人了。小小年紀就有那樣的城府,現在恐怕更是不得了。

她從來不喜歡和城府太深之人打交道,此刻亦是如此。便隨口扯了兩句場面話,大意就是雖然咱們很久沒見啦,但是現在好歹也是小比呢,還是別說廢話了,趕緊各走各的、破陣要緊。

費平嘴角一翹,和藹道︰「師妹此言大善!」隨後便一側身,袖子一擺做了個「你請先走」的動作。

紀啟順豈會怕他?

便帶著淡然從容的笑容,徐徐抬步從他身邊走過。面上雖然平靜無波,但實際上她的精神已經繃緊到了極致。太清斷金刃、玄霄精水令這兩個攻擊性質的小神通都是一觸即發,雲霧仙衣亦是將她護得滴水不漏。

費平面上的表情也是平靜,但是一雙眼楮卻一刻不錯的緊盯著紀啟順,一副隨時可能暴起的樣子,看來他對紀啟順也是十分警惕的。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氛圍極其緊張,在這幾乎凝固的氣氛下,紀啟順一路慢慢走遠。但是即便走出好幾丈,她也不敢放松下來。費平呢,眼瞧著紀啟順走出十幾步了,也轉過身舉步向著甬道另一頭走去了。

兩個人就這樣貌似平靜的各自向著相反的方向走著,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紀啟順向前走了約莫三十來丈後便感覺不到費平的氣息了,不知道是費平進了別的岔口,又或者是使用了藏息匿氣訣一類的法術。不過她現在可是一點都不擔心了,費平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再這樣的節骨眼兒上和她為難。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就不由松了口氣。不管怎麼樣,進入試煉陣首要的目的就是破陣,若是可以,她自是不希望橫生枝節的。很顯然,費平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紀啟順停下步伐,稍稍放松了脊背。將神思從剛剛的突發事件上拉回來,轉而打量起了自己身處的環境。她伸出手模了模石壁,其表面粗糲且凹凸不平,並沒有什麼規律的起伏線條。也就是說,其上並沒有附著什麼陣法。

她又使勁跺了跺地面,發出沉悶到幾不可聞的輕微聲響。由此可見地面非常厚實,而且下頭是結結實實的土地。之後她又用類似的方法敲擊甬道的頂部,結果也是毫無發現。

紀啟順不由嘆息這個甬道簡直毫無破綻。既找不到陣法痕跡,身邊的石壁、腳下的土地、頭頂的石塊也都十分結實,幾乎像是一座密不透風、且真實存在的地下迷宮!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按照以往的小比規格來說,宗門是不可能興師動眾的把他們挪移到「一座真實存在于地底的且佔地極大的迷宮」里頭的。所以說,她現在不是就處于一個由不知名陣法所構建的虛擬空間中,就是處于一個重疊陣中。

所謂重疊陣,是修真界中極其簡單的一個小陣法。簡單到扔一個陣盤給紀啟順,她都能布置出來。要知道紀啟順的陣法造詣可是挺糟糕的,連她都能隨手布陣,可見其原理簡單。

重疊陣的效果有點像俗世常說的「鬼打牆」,但是比鬼打牆稍微高端一點。鬼打牆是將一條路的頭尾相連接,讓人在一個地方不斷地打轉。重疊陣則是以一條道路作為模板復制出若干條道路,然後把它們拼接在一起。

如果布陣者的修為足夠高,他甚至可以靠著這區區一條路造出一座繁華的城市。當然,如果布陣者願意的話,造出一座龐大復雜的地下迷宮,也未嘗不可。

紀啟順回想了一下那些長得差不多的殘燭,又看了看毫無特點的結實岩壁,深覺「重疊陣」這個猜測簡直太靠譜了。靠譜是挺靠譜的,但是這可不代表難易度下降了。相反的,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破陣的難度還微妙的增加了一點。

如果她沒記錯的,重疊陣的陣眼都是位于最初作為模板存在的那條路上的。也就是說,她要是想要破陣,要先找到那個「模板」才行。

紀啟順憂傷的看了看身邊的五六個岔口,然後深深的嘆了口氣。但是馬上她就不憂傷了,因為距離她三丈左右的那個岔口中,忽的出現了兩條極瘦長的影子。

費平轉身走了兩三步後,便運起了「元初罡風遁」,這是他的天賦小神通中的遁法。雖然比不上光遁那麼快,但是在眾多遁法中也能算是上乘了。

原本他壓根沒想過要參加小比,畢竟是出身修仙家族的,他根本不缺靈石、法器之物,所以自然不會對小比的彩頭上心。還是表姐葉雪倩將此次小比的有趣之處告訴了他,費平這才本著「看熱鬧」的心態參加了小比。

費平的陣法造詣比紀啟順好了不是一點兩點,所以一進入試煉陣就發現了此乃重疊陣。所以忙不迭的就化作罡風開始尋找陣眼,一邊尋找陣眼一邊也小心的探查著甬道。畢竟重疊陣實在是有點簡單,他認為其中應該還有些關卡。

找了沒多久,就看到紀啟順杵在路中央。他也沒多想,本著「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心態就直接上了。結果不想是個熟人,這才趕緊收了手。畢竟還是找陣眼重要嘛!

費平才化作罡風,還沒飛出幾丈,就發現前頭居然忽的出現了兩個人形事物。開始他下意識以為是又遇上了同門,結果定楮一看才發現竟是兩個假人!

假人是由胳膊粗的柔韌藤條纏繞而成的,表面有著幽幽的光澤。最奇怪的是,這些藤條上竟然還有葉片生長。那些葉片都有半個巴掌大小綠油油的,看起來生機勃勃的樣子。

費平深知這些藤人恐怕有古怪,便從乾坤袋中取了法器飛劍出來揮手就砍。誰知那些藤條看起來脆弱得不得了,一劍下去竟然砍不斷。這就叫他有些吃驚了,畢竟「金克木」乃是五行上的壓制啊!他一邊指揮著飛劍繼續攻擊,一邊腦中思索著對策。

就在這當口上,那兩個藤人忽然動了。兩雙藤腿踩著古怪的罡步一步步向他逼來,那些罡步似乎不太完整,但又似乎處處周全。費平在想出對策前,也只能步步後退。

退了大約十來步,忽聞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費平心中一轉,便猜了個大概,便朗聲大笑道︰「來者可是紀師妹?」

隨後便听一聲苦笑遠遠傳來︰「正是在下。」

卻原來紀啟順方才在岔道口見到的兩道瘦長黑影,也是兩個藤人,和費平所遇見的、一模一樣的兩個藤人。

紀啟順原本還並不怎麼上心,發現藤人不懼兵刃後才知道不妙。不僅漫隨天外劍傷不了它,就連太清斷金刃也對它毫無作用。她便打算瞅準了空子溜走,結果沒想到一路且退且戰之下,她竟然絲毫未發現漏洞!

正當她苦無對策時,便听到了費平的聲音。

仗著逍遙踏歌訣的精妙,她一邊應對藤人,一邊用余光瞄了眼身後費平的戰況。誰知不看還好,一看可真是嚇了一大跳。饒是從容如她者,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麼一分神,她的動作中便不由露出了少許破綻,幸而藤人並沒有針對其作出什麼異動。

松了口氣至于,她不由心中一動,暗道︰這藤人行事隨頗具章法,但卻對我露出的破綻毫無反應,大約並無智慧,恐怕是機關術一類的事物。想到這里,她便嘆了口氣,心道︰機關術既精準又生硬,也不知道對自己算好算壞。

她收回神思了,這才開口道︰「不知費師兄可有發現這些藤人的罡步不太完整?」

因紀啟順剛剛思索所用時間僅用了半息左右,所以費平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之處,便自然道︰「原來紀師妹也發現了,它們的罡步雖然極其周全,但卻似乎缺了什麼似的……」說到此處,他動作猛地一頓。

沉默了少許時間,費平忍不住苦笑道︰「我有一個不太妙的想法。」

他說這話的時候,離紀啟順只有三丈不到的距離了。

紀啟順短促的笑了一聲,很有些苦中作樂的意味︰「原本我還覺得遇到重疊陣是我好運,誰道竟遇到了這些鬼東西。之前我二人就無法傷到他們,若待它們結成陣,恐怕更是了不得了。」

說至此處,話音稍稍一頓,隨後若有所思般的繼續道︰「說來,這些東西並無一絲靈氣波動,倒像是機關術一類的事物。」

費平似乎很是贊同︰「听你一說好像是有點兒機關術的意思,倒沒想到這次的試煉陣還有這樣的新奇事物。要說是機關術的話,恐怕這些藤人也是十分精妙的物件了,倒讓我想到了古時候的木牛流馬。」

紀啟順剛想說此物恐比木牛流馬還要精巧些的時候,卻下意識覺得似乎有什麼要點被她忽略了。細細思索片刻,她忽的心中一動,便有一計浮上心頭。

只見她一手引劍,另一手掐了個「引火訣」往藤人上拋去。這樣小的火焰其實根本無法傷到藤人,但是它竟動作一頓,隨機避了開去。紀啟順見此,不由一笑。

因兩人現在距離只有三掌遠,是以紀啟順的動作是瞞不過費平的。他發覺藤人的閃避也是頗覺奇特,便問道︰「它怕火?」

紀啟順卻驢頭不對馬嘴道︰「費師兄的離火琉璃珠可謂一絕呢。」

潛台詞就是你的天賦小神通便是火屬,怎麼倒沒發現?

費平是何等的聰明人,自然不會听不懂紀啟順的意思,便開口解釋道︰「不瞞師妹所說,我這離火琉璃珠尚才法術四階,使用前得先掐訣。自遇到藤人後我並非不想用此術,而是沒有機會罷了。」

表面上是在解釋為何不用離火琉璃珠,實際上卻是告訴紀啟順你若想要我出手也不是不行,那你先得幫我擋一擋,不然我可騰不出手來。

紀啟順知道他未必是真的騰不出手,但是眼見四藤人已隱有成陣之勢,便也管不了許多,只得咬牙道︰「那就煩請師兄出手罷。」

話畢,右手依舊指揮漫隨天外劍運行著逍遙踏歌訣。左手則急速掐訣,瞬息間便有水光在掌中瑩瑩浮現。只見她左手猛地一抬,那些水光便猛地匯聚成一面晶瑩的水牆擋在藤人面前。

卻是她的天賦小神通玄霄精水令了。這玄霄精水令乃是水屬的神通,亦是一門極為霸道的神通。在法術階段尚且看不出來什麼,可一旦升為道術,便可操縱天下海河湖泊!玄霄精水令之名,名副其實。

費平認出了玄霄精水令,心里不由嘖了一聲,暗道︰這紀啟順的小神通倒都是不弱啊。一邊心里暗暗嘀咕,一邊手上的動作也是飛快。

只見他十指不斷翻飛,定楮看去竟然都看不清楚他手指的動作。大約三息左右時光,費平手上動作忽的一頓,兩掌只見忽的就生出了一顆眼珠大小的赤色珠子,其中似有火光流轉。

他輕叱道︰「破!」

隨後就見那顆圓潤的珠子猛地一顫,而後分裂成四瓣兒火光分別向著藤人飛去。才觸及藤人,便「轟」的一聲燃起了沖天的火光。幸而二人身上都有神通防護,不然距離這麼近,恐怕也得給燒個焦黑。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火光便消散了,四個藤人都被燒成細細的齏粉,在甬道中四處飄飛。

見此,紀、費二人這才都松了口氣。

也就是這會兒,費平才出聲道︰「方才師妹是怎麼想到用火治住此物的?」

紀啟順一邊收了玄霄精水令,一邊解釋道︰「方才師兄說到古時候的木牛流馬,我便順著想到了那時候的藤甲兵……」

說到這里,她皺起眉頭看了看滿目的齏粉輕聲道︰「這齏粉……是不是有點太多了?」結果卻好一會兒都沒听到回音,她皺著眉轉頭看向費平,卻發現他癱坐在了地上。

見此紀啟順猛地一驚,剛要說什麼就覺得忽有一陣眩暈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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