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卷雨 第 五十七 章 趙淑嫻死灰復燃

作者 ︰ 朱琦

龍在天與江翠蓮結婚的消息,強烈刺激著一個人的中樞神經,在她沉靜如一池春水不起漣漪的心靈中,激起狂暴的波濤;使得她熄滅多年的仇火死灰,復燃為熊熊的復仇烈火。

此人是誰?她就是龍在天的前妻趙淑嫻。

老太爺龍青雲臨終之前,將珍藏著「金縷玉衣」的睡櫃交于兒子龍在天。龍在天因趙淑嫻在城西鬧了那麼一出,使得自己威風掃地,回來後即要休了惡婦趙淑嫻。只因老太爺阻止,方才沒有休妻,但已將趙淑嫻打入冷宮。因此龍在天沒有把藏有「金縷玉衣」的睡櫃放在趙淑嫻的房間里,而是放在前樓秦卿房內。

趙淑嫻的貼身丫鬟蘭辛湄,把劉克凡夜里抬睡櫃的事兒告訴主子。趙淑嫻雖然不知道睡櫃里藏著「金縷玉衣」,但估計一定是非常重要,非常貴重的東西;因此便把這事兒告訴她的堂弟趙桐。

趙桐兩次夜潛龍府,還殺了三個人,也沒有弄清睡櫃里藏的是什麼東西。到龍府查案的警察局偵緝處處長何文軒也沒有現睡櫃里有什麼值錢的好東西。後來,趙淑嫻和趙桐用「罌粟案」把龍在天送入大牢;龍在天坐牢期間,趙桐又多次潛入龍府,還是沒有弄清睡櫃里究竟藏的是什麼東西。

龍在天的兒子龍天賜,在我地下黨負責人、探長邱鋒寒的鼎力幫助下,救出了受冤坐牢的龍在天,將殺害多人的趙桐送上斷頭台。從犯趙淑嫻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期二年執行。

二年緩刑,磨滅了趙淑嫻要強好斗的銳氣和爭奪「金縷玉衣」的*。她心灰意冷,與世無爭;她像一只受了傷的貓,淒淒涼涼地躲在家里舌忝傷靜養,守法服刑。

一九二六年春,蟄伏「逸雅居」二年的趙淑嫻緩刑期滿,成為自由人以後,看破紅塵,就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做一個家庭婦女,並沒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趙淑嫻的「兒子」龍正儀一意孤行的娶了仲剃頭匠的女兒仲水花。婚後不久,仲水花紅杏出牆,龍正儀一怒之下帶著金銀細軟到清溪鎮建立「三宮六院」;在經濟拮據時把價值連城的「金縷玉衣」典當給「恆源當鋪」老板宋文治。後來宋文治昧貨不還,龍在天與他對簿公堂;法院將「金縷玉衣」還給龍正儀。趙淑嫻這才解開幾十年的謎團——老太爺的睡櫃里藏的是傳家寶「金縷玉衣」。

得知這一秘密的趙淑嫻也曾一度想奪取「金縷玉衣」,後來看到覬覦的人太多,爭斗太激烈,她也就死了這條心。

是,現在龍在天竟然和江翠蓮結婚,這讓趙淑嫻受不了了——江翠蓮是個下人,還和龍在天成為夫妻;而我這個本來的妻卻成了孤家寡人。

還有,我「生」的兒子龍正儀,一個人勢單力薄;以後一定得不到龍府的傳家寶「金縷玉衣」。因此趁我眼楮還睜著,一定要把「金縷玉衣」奪回來,由她這個「正室妻」掌管,以後再傳給兒子龍正儀,這樣心理才能平衡些。

一個老太婆怎麼才能把龍府的傳家寶「金縷玉衣」從龍在天手上奪回來呢?趙淑嫻日夜謀劃,苦思冥想,終于想到了一個人。

趙淑嫻的貼身丫鬟單無雙,替主受過被逐出龍府後嫁給趙淑嫻的堂弟趙桐。第二年便生了個小子取名叫趙明。第三年生了個小子被假懷孕的趙淑嫻弄去做了兒子——這就是一生不得消停,斷送龍府半壁江山的龍正儀。

趙桐的長子趙明好象有點先天不足。但是,「呆人自有呆人福」。這個有點智障的趙明長大後,竟娶了一個頗有姿色的農村女子竇谷香為妻;第二年就生了個聰明女兒,取名趙美琪。

是,這趙家就像掉進不幸的漩渦,厄運接踵而至——趙桐因殺人伏法後,單無雙哭得呼天搶地,痛不欲生。當她哭昏了醒來時,人家跟她說話她已听不見了——單無雙成了聾子。

此後不久,弱智的趙明受人唆使參與械斗,因涉嫌一起斗毆致死人命案而鋃鐺入獄。其妻竇谷香四處奔走,一再向有關部門申訴。後經調查核實,確認其為弱智,無任何犯罪動機,純屬受人唆使;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後來刑滿釋放時,坐了三年牢的趙明腦子想不開,認為再也無顏見江東父老,就流落在外,一直未歸。「聾女乃女乃」單無雙就跟媳婦竇谷香以及孫女兒趙美琪一起生活。其經濟來源主要是靠出賣荒田和收取良田的租糧,日子倒也過得以。後來荒田賣光了,一家三口人就靠微乎甚微的田租艱難度日。再後來,聾女乃女乃也死了;竇谷香就和女兒趙美琪相依為命。

常言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此時的竇谷香正值狼虎之年,卻守了活寡;這白天好過,那漫漫長夜就難捱了。

世上有想賣的,也就有想買的。想賣的踫上想買的,就成了買賣。買賣成了,雙方的問題就都解決了。

與竇谷香家一牆之隔是一家「華美珠寶廠」。人們都說水火不相容,而這個珠寶廠的產品就是從水與火中生產出來的——一是河蚌育珠,二是火燒「水晶」。

這個廠里有個工人姓金,名叫金粟,因早年喪偶而獨身;所以廠里就安排他長期住廠值班。

金粟和竇谷香就像箍桶匠踫上讀書郎——一個箍,一個讀。「負負得正」,若是孤和獨攪和在一起,就不孤獨了。

鰥夫金粟對長期守活寡的竇谷香覬覦已久,他一見到竇谷香,內心深處就常常泛起那種難以抑制的沖動。只是礙于聾女乃女乃單無雙眼尖「嘴利」未敢造次。現在聾女乃女乃死了,又看到竇谷香愛打扮了,深知女人心思的金粟色膽也就一天比一天大了。

這天晚上,月光溶溶,涼風習習。金粟按捺不住軀體內獸性的騷動,便拿了一架木梯倚在隔牆上,三步兩步的爬上了牆頭——這堵隔牆正對著竇谷香睡的西房,趴在牆頭上看房內的景兒一覽無遺。

事有湊巧,金粟從牆頭探出頭來,朝房里張望,卻看到了令他驚魂攝魄的一幕——不知是竇谷香以為室外無人,無需拉窗簾就沒有拉窗簾;還是她內心根本就不怕被人偷覷**,甚或是希望有誰看到她的**而產生狀況,生故事才沒有拉窗簾;總而言之窗簾沒有拉。那大面積的老式玻璃窗無遮無擋。金粟放眼望去,只見竇谷香正坐在長桶里面洗澡;明亮的燭光把她的身子照耀得清清晰晰……

暌離已久的鰥夫金粟,兩眼直勾勾的緊盯著竇谷香的*眨也不敢眨一下。他想爬得再高一點,把頭伸得再長一點,也就是想看得更清楚一點。是一不小心,胳膊肘兒踫到牆頭上的一塊磚頭,「篤!」的一聲砸在竇谷香窗外的天井里。

「誰?」正在洗澡的竇谷香大吃一驚,她雖然不怕誰對她進行**,但在情況不明之前她還是有點兒緊張。

竇谷香從澡桶里站起身,三把兩把的揩掉身上的水珠,穿上短褲,披了件衣服就到天井里察看情況,卻什麼也沒看見。

竇谷香正準備回屋,猛抬頭朝上一看,望見有一木梯頭兒露在牆頭上面。竇谷香以為是有人來偷東西,張開喉嚨就喊︰

「捉……」

竇谷香「捉」字剛剛喊出,「賊」字還未成音,縮身趴在牆外梯子上的金粟趕忙伸出頭來叫道︰

「別!別喊!是我呀!」

竇谷香借著月色一看,認得是珠寶廠里的值班工人金粟,聲音並沒有因此而放低︰

「好哇!原來是你這個家伙呀!廠里叫你值班,你反過來要來偷東西,我明天就找你們廠長去。」

「別!別!別!」金栗急了。但竇谷香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他︰她說我偷東西,我何不就偷點廠里的東西送給她,塞塞她的嘴、討討她的好?說不定就能以此……想到此,金粟忙對竇谷香說︰

「別喊,我不是來偷你東西的,我是想偷東西送給你的。我先看看你在不在家,你在家,我這就去拿,我這就去拿,你在這兒等著。」金粟邊說邊溜下梯子去了。

不一會兒,金粟的頭又出現在牆頭︰

「來!接著。」

「什麼東西?」幾分鐘以前還以為金粟是個小偷的竇谷香,此刻反倒希望金粟是個大盜——偷得越多越好。她拿了張長凳,站上去伸手接過金粟遞過來的布包兒。這時,金粟故意用一雙大手抱了一把竇谷香的軟綿綿的手臂,還用力捏了一下竇谷香的手指,竇谷香都沒有反對——兩人已經「化干戈為玉帛」,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竇谷香跳下長凳,轉身到屋內燈光下打開布包兒一看,原來是一條「水晶」項鏈和一副「水晶」手鐲——竇谷香不禁轉怒為喜,她朝金粟嫣然一笑,還擺了擺手,以此向金粟示好。

此後,金粟不斷地送些「水晶」掛件,「水晶」戒指,大小「珍珠」之類的東西。拿了工資的時候,再送個三塊兩塊甚至五塊錢給竇谷香用用。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送者不能白送,收者亦不能白收。人家投桃,你得報李。金粟與竇谷香開始眉目傳情、以言相逗,進而拉拉扯扯、勾手搭臂……

他倆之間,已經產生了一種「特別感情」,並向著瓜熟蒂落的程度展。終于有一天,金粟連人帶物翻過牆頭,撂下東西就抱住竇谷香一頓**。竇谷香好象早在意料之中,甚或是早在渴望之中;沒有絲毫的反抗……

有得有失是事物的常理。

金粟付出了就想得到,並且已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東西。

竇谷香得到了就得付出,並已付出了她以付出的東西。

這也是一種顛撲不破的定律。

男女方面的這種事兒與世間萬物不同,一旦勾上了,如同高山滾石,一不收……

後來兩人公然姘居,成了事實上的夫妻。雖然竇谷香是有夫之婦,但丈夫長期不回來;一個家庭沒個男人頂著總是不行的。再說一個婦道人家,要把孩子拉扯大也不容易。所以人們也沒有太多的指責他們——社會上就此多了這麼一個畸形家庭。

二年後,長期姘居的金粟與竇谷香生下一子,既沒有跟趙明姓趙,也沒有跟竇谷香姓竇,而是跟了金粟姓,取名叫金令治。這算是為金氏接續了香火,趙桐這一脈算是斷根了。

熟語雲︰「有晚爹,必有晚娘。」自從竇谷香與金粟勾搭上以後,竇谷香對趙美琪的愛就少了許多;尤其是兩人有了**產物——兒子金令治,竇谷香與金粟的感情更為深厚,對金令治也是視若掌上明珠,而對趙美琪的愛就更少了;甚至還有些許隱性的、柔性的歧視。

幽谷生俊鳥,寒門出美女。如今,趙明與竇谷香所生的女兒趙美琪,已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身為姑女乃女乃的趙淑嫻,早就舍不得佷孫女兒趙美琪在那個沒有父愛母愛的家中受苦受罪。現在,趙淑嫻便想起了這個趙美琪——她要把趙美琪救出趙家苦海,更要以趙美琪為誘餌,釣出龍府的金女圭女圭。

這天,趙淑嫻帶著貼身丫鬟田暢,和好多禮物專程看望佷孫女兒趙美琪。

趙淑嫻來到窮困的竇谷香家,翹著蘭花指,作掩鼻狀,方從牙縫中吐氣問道︰

「谷香啊!美琪呢?」

「回姑女乃女乃,美琪現在在江州女子中學讀書,還沒放學呢!您老找她有什麼事嗎?」趙淑嫻是個大富婆,竇谷香不敢怠慢,因此非常客氣地以趙美琪的輩份回答趙淑嫻的問話。

「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我一個人住在‘逸雅居’很覺孤單,想把美琪帶到我那兒,讓她和我同住一段時間,這樣兩人也好相互有個照應。」老于世故的趙淑嫻並沒有說趙美琪在家里受歧視,要帶出去過好日子;更沒有說她心中想利用趙美琪釣出龍府藏寶;而只說她一人在「逸雅居」很孤單,讓趙美琪和她同住一段時間。

「噢!是這事兒呀!等美琪回來我跟她說,讓她住到您那兒陪您老人家。」竇谷香听了趙淑嫻之言,求之不得——趙淑嫻所住的「逸雅居」豪華了!若是趙淑嫻百老歸天以後,她又沒有下人,說不定趙淑嫻還以將房產完全饋贈給佷孫女兒趙美琪呢!趙淑嫻將房產送給美琪,她竇谷香以及金粟、金令治不也就以「跟哥哥進城」,住進「逸雅居」乎乎麼?

再說,趙美琪在家里也多一張嘴吃飯;而且還要學費、書籍費;若是到了姑女乃女乃趙淑嫻那兒,一切開支還不都是趙淑嫻的嗎?因而竇谷香也就一口答應了!

「還有一點也順便跟你們說一下︰美琪在我那兒,衣食住行所有開支和學習費用都由我這個姑女乃女乃負擔,不用你們操心,這個你們就放心好了!」

「怎能讓您老破費呢?美琪的開支還是由我們給吧!」果然不出竇谷香所料——讓美琪跟著富婆兒,就是不會吃虧的。

「我不缺錢,你們手頭不大寬裕,一切開支還是都由我負擔吧!」趙淑嫻是個肥得流油的大富婆,哪里在乎這區區小費。

「這就謝謝姑女乃女乃了!」竇谷香和金粟異口同聲地說。

大家又一頓閑聊,竇谷香夫婦便去張羅飯菜。不一會兒趙美琪從江州女子中學放學回來,請教過姑女乃女乃以後,竇谷香便向她說了姑女乃女乃趙淑嫻的來意。

在家里不受待見的趙美琪听說讓她到那麼豪華的「逸雅居」去居住,跟著姑女乃女乃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心中甚喜;嘴上說了一句「一切但憑媽媽作主」和「陪伺姑女乃女乃是理所應該的」,也就算是答應了。

竇谷香夫婦擺上飯菜,把趙淑嫻推至上席,田暢坐在旁邊照應,其余人等左右相陪,歡歡喜喜地吃了一頓午餐;並說好趙美琪第二天就搬入「逸雅居」去。

貧在鬧市無人理,富在深山有遠親。富在鬧市的趙淑嫻不曾多費唇舌,便把佷孫女兒趙美琪要了過來。

趙美琪移居「逸雅居」,姑女乃女乃趙淑嫻令人在她房間內加設一張紅木大床,讓趙美琪和她**一室。

一老一少風平浪靜的住了一段時間,趙淑嫻便開始實施她的「釣寶計劃」了!

這天晚上吃過晚飯以後,兩人洗漱上床,趙淑嫻便與趙美琪拉起了「家常」。

「美琪啊!你知道你爺爺趙桐是怎麼死的麼?」

「姑女乃女乃!趙桐不是身負三條人命,被槍決的嗎?」趙桐因殺人被判處死刑,趙美琪為有這樣的爺爺而感到羞恥;所以她只叫名字而不稱其輩份。

「美琪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實你爺爺趙桐也是死有其冤呀!」趙淑嫻在編造謊言,以蒙蔽涉世未深的趙美琪。

「死有其冤?趙桐先後殺了三個人,只償了一條命,他還有什麼冤屈?」趙美琪不解地問。

「事情是這樣的。」趙淑嫻便把她事先編撰的「故事」講給趙美琪听︰「我剛嫁到龍府不久,龍在天,也就是我那個道貌岸然的丈夫對我說,他想買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作為龍府的鎮府之物,也就是所謂的傳家寶。

「龍在天說,這寶物很貴,需要很多很多的錢,讓我幫他湊一湊;于是我就把我的陪嫁全部拿出來給了他。他還說不夠,還要讓我想辦法;因而我又找你爺爺趙桐幫助湊了三根金條。

「我的陪嫁和你爺爺的金條給了龍在天以後,他就去了上海;也不知他買了什麼,只見他從上海回來後,就神神秘秘的把買來的東西放在他父親龍青雲睡的睡櫃里。我問了他幾次,他都沒有告訴我究竟買的是什麼寶物。

「後來老爺子病危,龍在天又把老爺子的睡櫃搬到小婆娘秦卿的房間里。

「我花去我的所有陪嫁倒也無所謂,而你爺爺趙桐的三根金條來之不易呀!

「你爺爺為了要回他的金條,曾幾次三番的找龍在天說話;龍在天總是閃爍其辭、虛與委蛇,從來不說什麼時候把三根金條歸還給你爺爺。

「龍在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搪塞糊弄,把你爺爺惹急了!因此你爺爺便決定夜探龍府,看看龍在天買回來放在睡櫃里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是卻被早有防備的龍在天算計,雙方生斗毆,你爺爺為了月兌身,便劫持了龍府管家馮昌文。在混亂中,龍在天不慎將那個馮昌文打死。

「龍在天原來就折磨死秦卿的貼身丫鬟章采蝶,後來又逼死護院張晨陽,現在又打死了管家馮昌文,警察局就把龍在天抓進監獄,打算槍斃。是,龍在天卻讓他的私生子雷天恩,也就是他與他母親的貼身丫鬟江翠蓮生的那個兒子,找人作偽證,反過來向警察局告說是趙桐殺死了章采蝶、張晨陽、馮管家。就這樣,有罪的變成沒罪,沒罪的變成有罪,你爺爺就這樣被逮捕槍決了!

「後來龍在天又說我是幫凶,偏听偏信的法院就判了我一年有期徒刑,緩刑二年;你說這事兒冤不冤呀?」趙淑嫻淚眼婆娑地向趙美琪訴說苦情;趙美琪卻不知道她這種用淚水裝飾的雙眼背後,深藏著別樣的企圖。

「那人們怎麼都說趙桐殺了三個人呢?」

「哎!這就叫‘欲加其罪,何患無辭。’美琪啊!我曾經看過一本書,上面說漢景帝劉啟,為了加害功臣周亞夫,平白無故的把他弄到刑部大堂。審判官審來審去實在找不到周亞夫的罪行。最後只得宣布︰‘你即使不在地上造反,也是準備死後到地下造反。’而定了周亞夫的死罪。這算是‘欲加其罪,何患無辭。’的典型了!龍在天花錢把警察局和法院都收買了,警察局和法院欲加其罪,何患無辭?于是就統一口徑,說你爺爺殺了三個人,把你爺爺斃了。所以我說你爺爺趙桐是死有其冤呀!」趙淑嫻信口雌黃、顛倒黑白,把無辜的龍在天說成罪大惡極,而把罪大惡極的趙桐說成是死有其冤——不管是謠言還是謊言,都有蒙蔽一時的功能。年幼無知的趙美琪雖然對趙淑嫻的話沒有完全信以為真,但大腦中卻對龍在天和趙桐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拉家常」是趙淑嫻「釣寶計劃」的第一步。過了幾天,趙淑嫻又實施她「釣寶計劃」的第二步——引趙美琪入彀。

「美琪啊!你爺爺的死和我被判二年緩刑的大冤一直如梗在喉,如芒在背,讓我終日不得心安。再說,我的陪嫁和你爺爺的三根金條就這樣不了了之;你說這讓我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呢?更為恨氣人的是,龍在天這家伙現在又跟那個江翠蓮結婚了!這江翠蓮是個下人,龍在天還與她成為夫妻;而我這個本來的妻卻成了孤家寡人。還有,我的兒子龍正儀在龍家勢單力薄;以後一定得不到我和你爺爺投資購買的傳家寶;這又讓我如何甘心呀!」趙淑嫻唉聲嘆氣、煞有介事——她在誘導趙美琪上鉤。

「那放在睡櫃里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難道以後就一點線索都沒有麼?」趙美琪漸漸入彀了!

「直到現在我才弄清楚了,龍在天從上海買回來的鎮府之寶就是‘金縷玉衣’。」

「‘金縷玉衣’?這‘金縷玉衣’是什麼東西?現在在什麼地方?」

「這‘金縷玉衣’是皇帝的斂服,價值連城;現在就在龍府。」

「您是怎麼知道的?」

「情況是這樣的︰我兒龍正儀把‘金縷玉衣’典給當鋪,當鋪老板宋文治昧貨不還。龍在天與宋文治對簿公堂;法院把‘金縷玉衣’判還給龍正儀;龍在天卻從龍正儀手上把‘金縷玉衣’奪走;現在不知藏匿在龍府什麼地方。」趙淑嫻把她所了解到的情況一一告之趙美琪。

「哦!原來如此。」

「美琪啊!你爺爺被槍決,你姑女乃女乃我被判刑,這都是我們老趙家的奇恥大辱呀!這也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疙瘩,最大的心病呀!追根究底,這都是龍在天這個混蛋一手造成的呀!此仇此恨一日不報,我一日不得心安呀!」趙淑嫻硬是裝出一副痛心疾首、死都不得瞑目的樣子。

「姑女乃女乃!那您想怎麼復報此仇此恨?是不是要把那個‘金縷玉衣’弄來歸為己有?」趙美琪听得出趙淑嫻說話的焦點是「金縷玉衣」,因此如此問道。

「我是想把那個‘金縷玉衣’弄來歸我,以後再傳給我的兒子龍正儀。但談何容易?龍府深宅高牆,又有那麼多的護院,我一個老婆子怎能弄得到?」雖然聰明的趙美琪一語中的,想到趙淑嫻要把「金縷玉衣」弄來歸為己有;但玩韜略的趙淑嫻還是不忙攏邊。

「那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趙美琪看到趙淑嫻丟了金錢、被判冤刑、白白死了堂弟而又無奈何的樣子,深為同情和憤恨。但又為自己是一個弱女子,「食君之祿,不能為君分憂。」而感到愧疚不安。

「就目前而言,以說一點辦法都沒有。哎……美琪啊!我知道你也舍不得、看不得你爺爺和姑女乃女乃萬金散去又含冤受屈,恨不得要為你爺爺和姑女乃女乃鳴不平,申冤屈。但你年紀還小,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這我都是知道的。其實只要你能夠知道真正的內情,只要能有這一份孝心,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我也就謝謝你了!至于那冤情就隨他去吧!時間是撫平一切的良藥,你爺爺反正已經死了,我再過幾年心理也會好一些的。」趙淑嫻心知欲速則不達——這樣的事兒不能一下子全兜出來,須慢慢圖之,慢慢感化、異化、奴化這個思想單純的孩子,讓她心甘情願地鑽進我設計的圈套,為我所用。因此她欲擒故縱,點到為止。

此後,趙淑嫻每天下午待趙美琪去上學的時候,就美美的睡上一大覺;養足精神以後,晚上上床後就故意像烙餅似的,翻過來覆過去,裝著一種天怨在心、反側難眠的樣子。有時還嘆氣恨聲,甚至啜泣淌眼淚——趙淑嫻那天大冤情不能報得一二的樣子,實在讓人同情、憐憫、舍不得,直弄得趙美琪為她這個姑女乃女乃難受、不安。

趙美琪要為姑女乃女乃、爺爺報仇雪冤的心情,隨著趙淑嫻的精彩表演而日漸沉重。

瓜熟蒂落,火到肉爛。一心想為姑女乃女乃趙淑嫻報仇雪冤的趙美琪,實在不忍心看著、听著趙淑嫻嚙心噬肺的樣子,終于主動向趙淑嫻開口了。

「姑女乃女乃!您每天夜里總是輾轉反側不睡覺,到底有沒有想到把這‘金縷玉衣’弄到手的辦法?」

「哎……我……我沒有想到什麼辦法呀!」趙淑嫻故意裝出一副無助無奈的樣子。

「難道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要說有,也只能說有一點點;但能還行不通。」趙淑嫻猶抱琵琶半遮面。

「是什麼辦法?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都得試一試呀!不把這‘金縷玉衣’弄到手,您老人家一輩子都不得心安的」趙美琪急切地說。

「哎……這個辦法……算了!算了!還是不談吧!」趙淑嫻又玩欲擒故縱。

「究竟是什麼辦法?您倒是說呀!」趙美琪到底太女敕了,趙淑嫻跟她小玩了一把,就把她急得不亦乎。

「你實在要問,那我就說吧!但我聲明在先,這個所謂辦法,只是我想入非非而已,不一定能行;我說了以後,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趙淑嫻到底是老生姜,足把趙美琪賣了,還要讓趙美琪幫她數錢哩!

「我不要往心里去?難道您想的什麼辦法與我有關?究竟是什麼辦法?您就快說吧!」趙美琪被趙淑嫻繞得團團轉,都有點雲里霧里了!

「美琪啊!我想呀!既然那個‘金縷玉衣’在龍府,那我們就必須在龍府下功夫。」趙淑嫻準備放鉤了。

「怎樣在龍府下功夫?」趙美琪不解地問。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讓你……讓你……你能不能想辦法打入龍府接近龍在天的兒子龍天威或龍天罡?」趙淑嫻囁囁嚅嚅地說。

「你讓我接近龍在天的兒子龍天威或龍天罡?龍天威在哪里,龍天罡又在哪里?龍天威生得什麼樣子,龍天罡又生得什麼樣子?這些我一點都不知道呀!我怎麼接近他們?」趙美琪怎麼也沒想到,她心急火燎的為姑女乃女乃蒙冤受屈而著急,姑女乃女乃卻把雪冤尋寶的重任放在她的肩上。

「這個龍天威、龍天罡常到你們學校西邊的金海公園去玩。」為了奪取「金縷玉衣」,趙淑嫻早已把目光聚焦在龍在天的兒子龍天威、龍天罡身上,並把龍天威、龍天罡的舉止行蹤、生活習慣模得一清二楚。

「您對龍天威、龍天罡怎麼這麼了如指掌,是不是您早有此打算?」趙美琪雖然稚女敕,但畢竟是個中學生;她對姑女乃女乃趙淑嫻如此流暢熟稔地說出龍天威、龍天罡的情況,心中有了疑竇,也有了些許的警惕和不滿。

「這……我這也是有一次在金海公園里散步的時候偶爾踫到龍天威、龍天罡兄弟倆,這才萌了這個念頭的;請你不要介意。」百密一疏,趙淑嫻縝密籌劃的,利用趙美琪,釣出「金縷玉衣」的復仇計劃,只因一時表達太快而差點兒露餡。

「那您打算讓我怎樣接近龍天威、龍天罡,接近後又如何行事?」趙美琪雖然對趙淑嫻欺騙她、利用她心中有點不快;但趙淑嫻畢竟是姑女乃女乃,姑女乃女乃畢竟養了她頭二年,姑女乃女乃和爺爺畢竟丟了金條還丟了性命,這冤情比山高,比海深——為了給老趙家申冤雪恨,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姑女乃女乃想讓她這個佷孫女兒助一臂之力,也是情有原的。因此趙美琪還是壓下心中的怨懟,平靜地探問趙淑嫻的行事計劃。

「哎……我剛才已經說過,這是我想入非非,不一定能行,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趙淑嫻剛才說快了,差點兒露餡;現在趙淑嫻又玩慢的——這是一種補救辦法,以此來說明她趙淑嫻此計是無心的,或是無所謂的。

「哎呀!您有什麼好著子就說吧!我最不喜歡人支支吾吾的。」趙美琪已經懂得趙淑嫻這是在「玩社會經驗」;也因為听得出趙淑嫻這個復仇計劃要依賴她趙美琪實施完成,所以趙美琪說話也就不十分的恭敬了!

「你實在要想為我報仇雪恨,弄出‘金縷玉衣’,我想你是不是如此這般行事……」籌劃已久,怎能棄之不用?趙淑嫻終于忍不住說出她醞釀在心的陰謀。

「這……好吧!為了姑女乃女乃和爺爺能夠雪冤報仇,那我就試一試吧!」趙美琪听罷趙淑嫻的復仇獲寶計劃,心中很是厭恨惡心。但為了姑女乃女乃能夠心安好受一些,她還是在不大情願的情況下接受了趙淑嫻的陰謀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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