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將軍是重生 第五十七章

作者 ︰ 水水變成冰

升官之後,我的日子一下變得與過去不同起來。往日從不來往甚至沒听過名字的官員,在拜訪將軍並賀喜時,多半也不會忘了我還有常青。

我卻是心驚多過喜悅。

我本無疑升到如此官職,所謂司馬,排位僅僅次于將軍、大將軍和上將軍。這等官位已有資格參加朝議,這同時意味著我真正步入了朝堂中各個流派的暗潮洶涌之中,若要在各種派系中獨善其身,絕非易事,非得有過人的才能才以。

我頭腦簡單,空有一把傻力氣,打仗以,若是在朝堂上說話,就一點都沒辦法了。我琢磨著,即使是硬上了朝,也只有站著呆的份兒。更重要的是,官至此位,辭官回鄉亦比原來難得多,難保未來哪天被皇上記起來,重新召回錄用,十分不安定。

懷著滿肚子的不安,我第二日就回了一趟家。

實際上,這時機挑得並不好。因為叛軍的事,一來皇宮亂成一團,大量的尸體和宮殿損毀,都需要人手幫忙,偏偏工部尚書被查出是與龐元一伙兒的,連帶著其他工部都受了牽連,如今簡直忙得焦頭爛額,許多武官都被抓了湊數。

二來將軍那邊也不閑著,每日都有處理不完的活兒,而將軍精神又不佳,失意非常,效率更低。

我心中總有股不安,覺得這時非得回去一趟不。本以為已擺月兌的家鄉噩夢再次襲來,鬧得我一整夜輾轉反側。

何況,我曾對常青說過,要帶他回家,將我們的事告訴父母。

常青听我說,顯然高興得緊,想也不想就把公務全部丟下,牽了馬跟我走。我們策馬半日,來到家鄉。

看到不遠處炊煙裊裊,我心已放下大半,只余些許絲絲縷縷的忐忑。

我平日里對馬還算友善,今日卻心焦難耐,不得不抽了一鞭馬**,好叫它跑得再快幾分。進了村口,我也沒跟過去一般下馬,而是一路疾奔。

常青為不被我甩下,亦給了馬一鞭。

爹和傅賢正在院子里,正在刨坑。一棵樹苗擱在一邊,他們大概是在種樹。

我停下馬,爹听到聲響,抬頭看了我一眼,不知怎的,我竟覺得他的眼中含著一絲悲傷,黑眸愈深邃。

傅賢別過臉去,大概是不想讓我瞧見他微紅的眼圈,惜我眼尖,早就瞧見了。傅賢向來相信男兒有淚不輕彈,自十二歲我初遇他,便從未瞧見他落淚。

我眯了眯眼,去瞧那棵小樹苗,畢竟年歲尚小,枝葉並不繁茂,葉片寬圓,甚是愛。我仿佛已能想象數年後的四月之際,滿樹如雪般的潔白迎風搖曳的模樣。

這是一顆梨樹。

我剛剛見到父親康健的安心煙消雲散。現在栽種梨樹未免太早,再過十余天才是種梨樹的好時間。

現在種樹,竟還非是梨樹。

一股極為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我問爹︰「爹,梨花呢?」

我的聲音不受自己控制地拔高,並帶上了些許顫抖。

「在那里。你們娘陪她一道過去了。」爹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座蒼青色山頭,「你現在跑得快些還能追得上。」

老和尚的忽然在耳邊回蕩起來。

「施主,對面山頭上便有一座尼姑庵。」

當時老和尚同我講的話,我一個字都沒同其他人提過。而這番話此時更令我極為心慌意亂,總覺得梨花就是往那個遠離紅塵俗世的地方去了。

我顧不得再跟常青說話或是做點別的事,眼中再看不見其他,只飛快地一抽韁繩,向那個方向沖去。

爹在我身後大聲喊道︰「大丫頭,一切隨緣吧,莫要強求。」

爹聲音依然同我年幼時一般醇厚洪亮,只是馬跑得太快,待我回頭時,已只能瞧見爹遙遠的一小點身形。

尼姑庵是修佛之人修煉之地,道路比尋常崎嶇些,馬兒縱然矯健,跑了一半也頗為疲憊。它今日被我平白抽了一下,大約心情不佳,到半腰後,無論如何催促它,它便死活不願再托著我向前一步了。

我心中猶如有數把干柴燒得 里啪啦的,焦急萬分,只得選擇棄馬而行。

我沿著山道一路狂奔,被散落在地上的山石險些絆了一跤,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繼續跑。我上次上來這座山,已經是十多年前小時候的事了,那時梨花許是都未出事。我隱約記得爬樹時被路過的老尼姑一通訓斥,此後便再不敢上來。因此對于山路的方向或是尼姑庵的位置,只有模糊的記憶。

腿大約是蹭破了皮,有點疼,只是我不敢停。

我的視線被汗水模糊時,才終于有兩個消瘦女人的背影映入眼簾。娘的背似有幾分佝僂,梨花卻將腰桿挺得筆直,頗有些決絕的意味。

「娘!梨花!」我用袖子擦了把已將額頭浸沒的汗,向前喊道。

她們兩個一齊轉過頭來,我連忙趕上去。

娘一見我,眼眶就紅了一整圈,哽咽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當即就想抓住梨花的胳膊,吼著問她為什麼要出家。

誰知,我伸出的手卻抓了個空,梨花僅僅是微愣一瞬,就對著我跪了下來,並極為迅速地沖我磕了兩個頭。

我被她這一舉嚇得魂飛魄散,當即忘了找她的初衷,硬是拽著她的肩膀要將她拉起來。往常梨花小雞般的力氣自然絕不能是我的對手,這一回竟是個例外,我使了全身的力氣,卻愣是沒將梨花拉起來。她執拗地跪在地上,仰臉看著我。

「姐姐,對不起,我要走了。」梨花眨了眨眼,流下兩行清淚,但嘴角是上揚微笑著的,露著那兩個小酒窩,「日後勞煩你替我照顧爹娘,梨花欠你的越來越多,今生是還不完了,來生再續吧。」

她的淚水凝進了酒窩里,許久才落到下巴。

我怔怔地瞧著她的樣子,梨花的膚色比我上回見她更為白皙些,或者說是毫無血色,不知怎的,卻不顯病態。

她這般表情,我沒法對她生起氣來。

我覺得喉嚨堵得慌,開口幾乎耗盡了全身氣力︰「梨花,你為何……你是不是听見那個老和尚跟我說的話了?其實,你不必當真,他不過是……」

「是那座山上的主持?」梨花道,「他跟你說了什麼?」

梨花神色平靜。

我對那天的事著實不願意回憶,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才回答︰「他同我說,你命格凶煞,但……似有佛緣。」

我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梨花每一個表情的變化,但她的神情並未變動分毫。

「梨花,你不必如此在意他的那些話,你曉得,他們吃那口飯,難免有些神神叨叨……」我焦急地勸她,並未等我對她說「跟我回家」,梨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竟連主持都這般說……」梨花溫柔地微笑著,笑容較之之前更為真摯,「姐姐,你不必阻止我……皈依佛門,這便是梨花生來的命。」

梨花跪著望向山林深處尼姑庵的方向,我們此時尚瞧不見那個庵堂,但梨花的目光仿佛穿透層層樹木,望見了不遠處香火供奉著的佛像。

「姐姐,你有所不知,自六七歲起,我便時時听見那處有聲音在呼喚我,讓我速速跟他歸去。」梨花慢慢地說,「只是我貪戀在村莊里與爹娘還有姐姐一起的時光,才遲遲不願歸去,妄圖存身于紅塵,卻反而害了不少人。」

說到此處,她眼簾微垂,顯出傷感之色。

我提那老和尚,好像反而讓她出家的信念更為堅定,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耳瓜子,再把剛剛說的話全部吞回肚子里。

我很想對梨花說不是的,只是梨花的神情讓我講不出哪怕半句話。

梨花繼續說︰「我不想再耽誤他人了,我這些年的光陰簡直如同偷來的一般,幸福得不思議。無論我將來身處何地,都定不會忘記這幾年的歲月。姐姐,你若是有心,不如送梨花上山的這最後一程吧。」

我仍然想反駁,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梨花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沖我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方才站起,對我道︰「謝謝,姐姐。你的恩情,梨花來生定會回報。但願梨花有幸,下一世能再做你的姐妹。」

娘在旁邊哭得泣不成聲,我的眼圈也酸的要命,我使勁拿手揉了揉。

尼姑庵這時已經離我們並不遠了,我盡量把步伐拖得很慢,或許是隱隱盼望著梨花會在抵達前改變主意,只是,這個願望始終沒有實現。

一個跟廟里那個老和尚看著年歲相當的老尼姑似有所感,好像老早就站在庵前等待了,她一直眯著眼楮,入定似的一動不動,當我們一跨上台階,她便鎮定地睜開被塌下的眼皮遮得只剩一條細縫的眼楮。

她的眼楮不是看著我或是娘的,而是直盯盯地瞧著梨花,慢悠悠地說道︰「來了?」

「來了。」梨花點點頭。

「進來吧,便由貧尼替你削。」老尼姑緩緩道。

梨花跟在老尼姑身側,跨過尼姑庵不高不低的門檻。她忽然回頭沖我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姐姐,梨花走後,你定會幸福一生的。」

她微微撩起袖子,向我身後小幅度地一指。我回頭,便瞧見滿頭大汗的常青追了過來。

我倒是忘了他還跟著了。

我終是不忍讓梨花一個人進去,也不忍娘見小女兒了卻紅塵。娘現行回了家,我囑咐常青留在外頭後,自己跨進庵堂。

大堂中,數個尼姑坐在蒲團上,梨花披散著頭跪在一尊金色的大佛前,大佛垂著眼眸俯視著下方的人。

老尼姑握著刀,一下一下地刮掉梨花的頭。

我眼見著梨花從小養到大的青絲落到地上,突然想起小時是我給她編的童髻。

從此世上少了個梨花,多了個「靜慈」。

作者有話要說︰非常感謝==妹紙扔了一顆地雷=3=~~~~~——

__你們要相信我嚴格地在按大綱走——

事實上,不安大綱走的話,我根本圓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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