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將軍是重生 第三十一章

作者 ︰ 水水變成冰

時間一晃便到傍晚,夕陽漸漸沉入山下,只余斜光浸染流水。

常青抬頭望了眼被染得通紅的天色,回頭對我道︰「時間差不多了,來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心知這差不多是最後一處了。

最熱鬧的時候已經過去,街上人影逐漸稀疏。不過畢竟是七夕節,路過牛郎織女廟時,我仍聞得到濃重的香火味。

常青帶著我沿著街道一路往河邊走。

一條小小的舊烏篷船浮于橙紅的河流之上,靜靜地停靠著河岸。

常青率先跳上了船,接著便在船上向我伸手,道︰「上來!」

我住的村莊附近沒有足以河運的大河,漁業也不達,我與水最親近的事不過就是跳進村邊的泥濘河道模泥鰍,船是從來沒坐過的。

我一時沒有跳下去,而是站在岸上,細細端詳了一番這艘船。

烏篷船只有江南人才用,細細長長的。我之前只是听聞,從未得見,這還是頭一回。光是看著,我便感到一陣與平日里不同的寧靜平和。

「這船你從哪兒搞來的?」我新奇地問道,「別是跟誰搶的吧?」

常青不好意思地模了模鼻子,回答︰「不是,跟附近的老漁民借的。好說歹說了很久,他才答應借我。」

常青一向很能吃苦耐勞,听他抱怨的機會向來不多,他都能說好說歹說很久,那想來一定是費了番功夫的。一思及,他是為我才費這些精力,我心中便一陣苦澀酸甜。

我好笑道︰「這是吃飯的家伙吧?能借到算你運氣好了。」

「快上來吧,我都要手酸了。」常青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留,將手往這里遞了遞。

軍營里的其他漢子自不會用這麼小心翼翼的方式待我,常青讓我有種身上不是男子的衣袍而是女子的裙衫的錯覺,嘴角忍不住微微揚了揚。

我就著他的手,到了船上。

烏篷船承受我的重量後,不穩地左右搖晃,我被晃得站不穩,腦袋直接跌到了常青的胸上。常青托住我的腰把我接住,我一仰頭便瞧見他在夕陽的余光中燦爛的笑臉,露出兩顆我再熟悉不過的潔白的尖尖的虎牙。

我一時不知自己的頭是為什麼暈的,因為常青的笑容,還是因為搖晃的船。

「你到烏篷下面坐著吧,我來劃。」常青從船身里拿出一條船槳。

「我一起吧。」我道,讓常青一個人劃船,我卻在一旁休息,這實在讓我無法不生出愧疚之感。

常青搖搖頭,對我微微展顏,說︰「今晚,一定是我來……何況,我只拿了一條船槳。」

我往船艙中一掃,果然空空如也。

「要不我們輪流吧?」我不泄氣地問。

常青顯然不想留一點余地,依舊固執地搖頭。我嘴上沒有再說話,心里卻暗暗決定一會兒,常青如果稍微露出疲態,就去搶船槳。

我還是第一次坐船,十分新鮮。過去不是在老家,就是在遙遠的邊疆,我從未見過這般能被流水穿過的城鎮,更不曾有過乘船游覽的經歷。因此,當船移動起來,河流在我身邊打著細小的波浪潺潺而過的時候,我根本不舍得進入烏篷中,而是在船頭蹲下,把手伸入清流中,感受水在指尖劃過的觸感。

斜陽西下,余暉近乎被河水吸入其中。

常青站在船尾,他劃起來似模似樣的,只是顯得還有些生疏和笨拙,頭上很快冒出了細汗。

我正準備過去強行接棒,他卻把船槳丟回船中。

常青道︰「不必再劃了。」

我這才覺,方才不過兩臂之寬的小河,已經進入了更寬闊、更平和的河道。上弦月升入天邊,星辰在夜空中輝放碎光。兩岸的民居也點起了燈,竟讓人一時分不清天地。

常青從船篷下穿過來,在我身邊屈膝坐下。

「給。」常青遞給我一個不大的壇子。

「你帶了酒?!」我驚喜不已,接過晃了晃,拆開便灌了一口,酒香四溢。

常青又自己模出來另一個壇子,仰頭喝下一口,伸手把誤流到脖子上的酒抹去。

我贊道︰「真是好酒!」

這才是酒的味道,比方知縣家那個白開水似的花釀酒好多了。常青悶聲不語,又往嘴里灌下一口酒。

夜色更濃了,岸邊的燈光也愈鮮明。往常鎮里是不會點這麼多燈的,由于是七夕,晚上才弄得明亮些,想來此時有許多人在自家院里等著銀河中架起鵲橋。

我從來沒好好觀察星空,小時候整天想著怎麼吃飽、怎麼湊隔壁欺負黑子的混小子,大了就想著怎麼砍死別人、怎麼活下去。如此一想,我便愈欽慕蘇州,這兒是魚米之鄉,百姓看起來過得祥和安寧,大多時候不必憂心餓死,該多麼令人向往。

「哪兩個是牛郎織女?」我用手向後撐著木板,仰頭望著天空中無數的星星,此時已隱約能望見銀河的脈絡。天上沒有一片阻撓的烏雲,不知多少或亮或暗的星凝聚在一起,形成一條銀色蜿蜒的長帶,正如陽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河流。

常青將手伸過頭頂,在銀河兩邊劃了一下,道︰「這邊一顆是牛郎,那邊那顆是織女。」

「哪兒?」我眯起眼楮,天上那麼多星星,實在分不清。

常青靠到我身邊,托著我的背把我扶起來,然後握住我的手,再次指向銀河,重新告訴了我一遍。

我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酒氣,微微感到一陣醺意。

我從我倆交握的手中間看見了牛郎和織女。銀河仿佛被什麼從中間隔斷了,露出一道漆黑的溝壑,牛郎星和織女星便被分隔在兩岸,遙遙對望。

找到牛郎織女,便看得到鵲橋。那只是月光照在銀河上,鋪設出來的一條銀輝,淺淺似一道細橋,將牛郎織女連接在一起。

雖說是鵲橋相會,但牛郎織女這兩顆星,只不過是在橋的兩邊互相凝視對方,不會相會也無法觸踫對方。一年的守候,不過是鏡花水月的相聚,終不成眷屬。

我突然覺得有些沒意思,抓起酒壇,喝空了剩下半壇子。

「既是注定無法相守,」我將空酒壇往船中一丟,煩躁得很,「他們何必在那里空等呢?」

常青掃了我一眼,也一口將酒壇喝空。我分不清他目光中的意思。

常青平靜地道︰「若是不等,便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因為沒人控槳,我們的船在河中順水漂流,被風吹動,便調轉一個方向,繼續隨波逐流。江上唯有我們一葉窄舟,無人攪擾。

常青忽然開口。

「阿刃,我去求老漁民借我船的時候,他們死活不答應借給我,不管我說我付多少錢,都不肯。」

「嗯。」

「最後我說了一句話,他們才終于同意了,你知道是什麼嗎?」

我轉頭看他,常青烏黑的長被夜間的江風吹得散亂,眼楮卻亮得出奇,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我。

「我對他說……我要和心上人來河上等鵲橋。」

我不確定我有沒有听清楚,因為懷疑是過快的心跳使我听不清周圍別的東西。

……我想,這大約真的只是個借口,我不能自作多情。

「這麼說了以後,他就把船借我了……還跟我說,讓我劃船到這里,這兒是人最少,視線最好的地方。」常青繼續說道。

我干笑︰「那老漁夫如果看見我坐在船上,現你騙他,估計要氣死了。」

常青但笑不語,從袖中模出一個方盒,丟到我懷里。

「拿著吧,送你的。」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捏到手里,是一個扁扁的手掌大的紅盒子,因為是夜晚,它的顏色比實際上要暗一些,上面的金色花樣顯得略微黯淡。

我翻了翻,有些不明所以,帶著一絲疑惑,從裂口處將盒子翻開。

里面是一把小巧的女式牛角梳。

常青清澈的聲音穿過江風飄入我耳中︰「阿刃,我喜歡你。」

「什麼?」

常青沒有再說第二遍,而是突然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嘴唇蜻蜓點水般的相觸。我沒有時間躲閃,或者大約也不想躲閃。

我愣愣地模了模自己的嘴唇,耳朵熱,燙得厲害。

因為害羞和驚訝,我稍稍低了頭,但常青捧住我的臉,強硬地讓我正視他的眼楮。夜空下,他的眸色黑得不同尋常,我無法窺見底部。

「還有一句話,等我們回京城……我再說一遍。」常青灼灼地盯著我看,近在咫尺,「等到……所有事情都結束的時候,別拒絕我,好嗎?」

我當然說不出不好。

我只希望這條舟繼續隨江飄下去,飄進海里也無所謂,永遠也不要停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又完美的完成了更新呢__

我明天打算去一趟塘棲!玩一玩找找靈感什麼的!

我盡量趕回來!不保證地回得來!__

古鎮什麼的,听起來真是棒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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