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殷只覺得旁邊的睚欣一直沒有出聲有些怪異,回頭就看見他臉上掛著幾分熟悉的戲謔。
「拳聲無形氣無樣,無形無恙無相拳——無相拳風陌。」睚欣朝赤手空拳的風陌那邊一比劃完,轉手又指那位手持折扇的人,像是對珞殷講解般,道︰「鐵布月桂扇,知人不識面——君遷子。」
「無相拳?君遷子?」珞殷滿臉疑惑,畢竟不是什麼江湖中人。
睚欣眼眉一轉,又示意珞殷看風陌︰「當今江湖四大門派之一,遍布天下的天下第一樓,芙風樓主,人稱︰無相拳風陌。」
接著他第四次一轉眸,睨著距風陌不遠的君遷子,眼底甚是玩味的道︰「通天知地無處不在,謙謙君子機關算盡——月羲苑,現任君座,人稱︰君遷子。也是四大門派之一。」
珞殷听得一知半解,到是四大門派這個詞讓他微微瞥眉,隱約明白了眼前兩人在江湖中的身份。
「浮世風花,盛世雪月。」
睚欣一笑,似是沖著珞殷,其實卻是向著眾人。
「四大門派現在只差花虞堡和江雪門,便能湊其。」
往常睚欣只是似笑非笑,當下這般一笑,使得原本就出眾的臉孔更加好看。
珞殷看得一愣,風陌與君遷子卻是心中一沉。
眉眼桃花,面惑天下,真是一張絕世臉孔。
是太過好看,讓人無由來生出幾分不祥之感。
「閣下什麼意思?」風陌不解。
睚欣笑容不減,繼續道︰「浮世風花,盛世雪月。凌雲重現……」
珞殷不明所以,對面二人卻是面露驚異之色。
既是被譽為通天知地無處不在的君遷子,心性自是何等靈慧,隨即便听他對風陌說︰「東西在他們手里。」
風陌臉色一沉,早已不復方才那張商賈般的慈善面孔,露出幾分狠戾,道︰「把劍留下。」
「什麼劍?」
珞殷莫名,而睚欣卻揚了揚手里的紫杉木盒。
「這里面是一柄劍。」頓了頓他補了一句︰「是一柄已經封刃的劍。」
珞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腦袋里立刻就想起許多茶寮里說書人唱的神兵利器和絕世神功的武林故事。接著他又想到睚欣說這盒里的東西能讓他活命,卻不明白一柄封刃——即是沒有劍刃的劍,怎麼能讓他活命?
君遷子看著珞睚二人,臉上依舊刀疤駭人,語氣間到是多了幾分勸慰的意思︰「你們二人一個不會外武,一個什麼都不會,合起來再練十年都未必是風陌的對手。速將盒子交給他,免得死不瞑目。」他的聲音不疾不徐,溫溫和和,若不是他那張滿是刀疤的臉,恐怕真是當得起謙謙君子的從容。
面對四大門派其中之二的兩位掌門人的威脅,卻見睚欣笑得更歡︰「七宗學,十術派,二位學而不解,有些不知所謂。」
珞殷不解地看著他,從未听過什麼七宗學十術派。
睚欣卻是心情正好,開口便對他解釋道︰「武學不過是七宗學里的其中一種,除此之外,還有與七宗學並稱的十術派。」
珞殷頷首,這個他知道︰「佛、儒、道、律……這些便是七宗學吧?」不過他卻有些不解,畢竟七宗學似乎不僅囊括了武林的武學,還包括了廟堂的律法,頗有些詭異︰「那十術派是十種什麼派系?」
「劍術、棍術、槍術、兵術、謀術、醫術、奇術……等十個術系,另外還有與之相對十個派別,一共二十個。」
珞殷含糊的點頭,只覺得一晃神便多出了二十個術派,多少都會有些糊涂,便繼續問︰「那刀呢?有很多江湖人不是用刀麼?」
「刀屬劍術之列,劍術本不叫劍術,而稱‘利術’,乃囊括世間一切有利刃的兵器,曾因天帝下詔改名,才稱之為劍術。」說罷,睚欣略做一頓,似乎在思考什麼。
珞殷也同樣思考了一陣,才問︰「棍術是不是沒有開刃的兵器,而槍術是介于有刃與無刃之間的兵器?」
他問罷,睚欣抬眼,又掛上了一付興味十足的面孔,眸帶戲謔地看著他︰「看你這麼擅長舉一反三,怎麼會長得如此普通?」
君遷子在一旁也是頷首感嘆,果然人不貌相,看起來呆愣的掃地小二,到是領會得極快。
珞殷嘆氣,只覺得怎麼總被人當呆子看,多少有些無奈︰「不過,就是以刃傷人和依靠擊打來傷人的區別,這不是淺顯易懂的東西麼?」
「孺子教。」
珞睚兩人若無旁人一來一去,一個問一個答,對面風陌的臉色卻早就十分難看。
「把劍留下,饒你們不死。」
風陌口氣不善,珞殷則甚是平靜的看著他問︰「芙風樓主要靠這把劍救命?」
風陌沒答,卻听君遷子嗤笑了一聲,睚欣隨即也心領神會,道︰
「芙風樓主無相拳獨霸一方,怎會有性命之憂。他要這把劍,只是想贏一個人。」
「誰?」珞殷急問。
「江湖上排名第一的那個人。」
「哎?」珞殷疑惑︰「芙風樓不是天下第一麼?」
「我剛才不是說過麼?」睚欣有些好笑,有些直覺珞殷似乎是故意的,便也默契的再道一遍。
「天下第一芙風樓,樓主卻不是天下第一,而是天下第二。」
他這句話一出口,四周響起一片抽氣之聲。甚至連君遷子那張滿布刀疤的臉上都露出了異色,故作鎮定的晃了晃扇子,搖頭咕噥道︰「你們兩個小鬼,什麼不好說,專踩風陌的痛腳……」沒等他話說完,就被風陌賞了個眼刀。君遷子覺得身旁涼颼颼,好重的殺氣,急忙閉了嘴。
「既然明白了,就把東西留下。」風陌冷冷的掃視著珞睚二人。
不待睚欣開口,卻見珞殷沖他擺手,低聲說︰「讓我來說。」
睚欣似笑非笑的看著珞殷,他卻頗有幾分得意的開口︰
「留——留著芙風樓主做夢去吧!」
眾人一愣,睚欣卻一噎,用古怪的眼神掃了珞殷一眼。這話剛出口,珞殷也難免驚訝,或許他本來沒打算這麼說,但等開口時,便已經自然而然變成了這樣。
「近墨者黑啊……」珞殷用只有睚欣能听見的聲音嘀咕了一句,說罷,他反手一抓睚欣的手臂,急道︰「快走!」
睚欣眼神熠熠,眸子亮的不行,腳下隨即一點,帶著珞殷數十丈,溜之大吉。
風陌哪里會輕易讓他們溜掉,無聲一閃便沒了身影。
君遷子一個人頓在原地,搖了幾下折扇,喃喃道︰「你們還真的以為偌大一個芙風樓,樓主風陌只會無相拳麼……」
話音未落,卻听到遠方遙遙飄來珞殷那帶著婉轉長音的聲音,似乎是借著睚欣的內力才送來的疑問︰「芙風樓主天下第二,那君遷子是天下第幾啊?」
君遷子晃晃折扇,開口朝著遠處送出一句︰「勉強能排進前十。」
說完,他一低頭,又見四周留下來的那些芙風鏢師們個個捂著頭,直呼痛,無奈抬手,沖著眾人各拍一掌。
「剛才就說讓你們護心脈,怎麼都不長記心?」
說著,他緩緩踱了幾步,卻根本沒追那三人的打算。
其實說急,他也未必不急,不過卻沒用。
與「無相拳」同宗的「無形功」,乃是天下間數一數二的輕功,恐怕算起來,也就僅次于「驚鴻照影」了吧。就算是他拼上全力,用家傳絕學,恐怕也未必追得上。
君遷子無聊地半轉個身,現那一干被打得滿地都是芙風鏢師已經湊到了自己周圍,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君遷子有些無奈,畢竟是冒充人家的總鏢頭把人家使喚來使喚去了這麼多天,甚至還狐假虎威的冒充了風陌的名頭,也難怪芙風樓的人要瞪他。
不等他想到辦法開溜,頭上又響起了風陌的聲音。
「通天知地謙謙君子的君遷子大人,怎麼能見死不救?」
听到那惡聲惡氣的質問,君遷子急忙背身抬頭。
風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是又回來了,面色不善的瞪著他。
「本草有雲︰棗科,色黑,易貯,入藥。我君遷子不就是顆樹棗麼,什麼通天知地?什麼見死不救?我听不懂。」
他不慌不亂的搖了搖扇子,不緊不慢間,身形一晃,準備開溜,卻被風陌一把提溜住腰帶,內勁兒沒提上來,就已經跌回去了。
「我每個月送給月羲苑那麼多銀兩,你這月羲苑君座大人卻連兩個小賊會‘萬頃天光’都不肯告訴我,剛才要不是我及時停了步子,收了內勁兒,不是要受內傷、丟性命?」
「哈哈。」君遷子干笑兩聲。
「我的銀子不能白給,你不把錢吐出來,就給我老實交代一下你扮成我芙風樓的人到底是何用意。」
君遷子又干笑了兩聲。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他月羲苑做的是情報買賣生意,對待這惱羞成怒的有錢主顧,自然是不能來硬的,否則以後這生意就沒得做了。
君遷子手腕一轉,手里的扇子繼續搖啊搖,甚有謙謙君子的淡定之風。要不是他此時已被風陌提著腰帶在半空,臉上的刀疤也沒這麼嚇人的話,能,的確,是一個君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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