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妃 第81章 全部被抹殺(4)

作者 ︰ 瑩小妹

「誰讓你跪在地上的?」一個氣息微亂夾雜著憤怒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我驚愕回頭,一身白衣的流站在雨幕里,面色陰沉夾雜著難以掩蓋的憤怒。春玉也驚愕的抬頭,原本毫無焦距的眼中燃起了點點心痛的恐懼。

流只看了她一眼,目前轉身站在春玉前方的司馬長明身上,一步一步朝我們走近,在春玉身邊停下,然後小心將她扶起,動作輕柔小心呵護,似對待一個稀世珍寶般。我暗自松口氣,望著流越發沉黑的臉,心不禁再次收緊。

「自從那時,我離開司馬家一刻起,便已不再姓司馬。我只是我,誰也沒有權利決定我的去留,即使是我最親的人,也是如此。」

這句話流雖是對著司馬長明所說,但語氣之深徹話中責備之意不言而欲,春玉臉色更加慘白,靠在他懷中的身子不停的發抖,淚在眼眶中打轉卻終是倔強的不肯流下。

司馬長明平靜的看著眼前的兒子,黝黑的目光如同夜幕下的湖水,詭異平靜,但又似乎暗藏著波濤的洶涌。

「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你身上始終流著司馬家人的血。你可為一個****女子離開你的家,但你可以為了一個風塵女子,拋棄自己的國家嗎?」此氣可震,此音可響,在空曠的街道上久久回蕩,心口沒來由的一陣熱血沸騰。司馬長明說的沒錯,一個平凡的老百姓都知道保家捍國,又何況是身在武將之家的流,他可能從小就被灌輸著忠于朝廷忠于百姓之命喻,又怎會輕易的割舍對國家對百姓的那種責任。

流陰沉的臉色變得灰白,扶著春玉的雙手更加緊握,春玉仰頭看了他一眼,慌忙撇開頭,淚終是控制不住緩緩流下……

靜謐壓抑的雨幕里,誰也沒說話,立在四周的兵將們也是大氣不敢出,深怕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雨勢漸漸變緩,刮起了風,被雨水淋濕的衣裳冰涼的貼在身上,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望著面前仍舊僵持著的父子,不禁心嘆道「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脾氣都是一樣的執拗。」目光又轉向春玉,只見她臉色慘白,嘴唇青紫瑩若的貝齒緊嘆住下唇,似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我憂心的上前扯了扯流的衣裳,以唇語道「春玉似乎身體不舒服,我看還是早些回去吧。」

流這才緩過神來,漆黑如墨的雙眸深深瞅著懷里的春玉,緊繃的神情稍稍緩和,才道「走吧。」隨後便橫抱起春玉,朝我們居住的別院走去。在轉身的一剎那,我意外瞥見司馬長明松懈神情下的落寞與屬于父親慈愛的目光。心中大為震驚,或許,春玉與流都錯了。司馬長明嘴上雖嚴厲,但其實是真關心他們的,畢竟血濃于水,又有哪位父母真的舍棄得了自己的孩子,就算他們再忤逆自己也終究是一氣而過的事情。在這個戰亂不安的年代,他或許只是想讓流回去,回到他的羽翼之下,好好的保護他們,即使東明國最終的結局是滅亡,但最起碼他們全家人在一起,這樣就夠了。

司馬長明一回府就傳了大夫,經過了一番診斷與折騰,最後竟是一臉陰沉外加著幾絲掩藏不住的喜悅,我站在屋外滿是疑惑,終是忍不住上前問道「大夫怎麼說?」我雖跟慧蘭學過醫術,但畢竟都是一些皮毛外傷包扎之類的還行,要是更深一點的就完全不懂了。

流看了我一眼,轉身踏步走出房間將門拉上,在往前走了好些距離才停下腳步想了會道「大夫說春玉,有身孕了。」

我一驚,胸口像被倒進了一罐蜜糖,喜悅的甜「恭喜你。」我由衷替他們開心說道。流一直想要孩子這個我知道,這些年他們一直在努力,春玉出身風塵是服侍的丫頭所以也飲過避孕之藥,不過與春滿樓姑娘不同的是,他們飲的並非是讓女子永不可懷孕的紅花,而是抑制受孕的麝香。麝香是藥,也極少,所以每個服侍的丫頭飲的並不多,但也會影響身子。只是經過這些年的努力,他們終于有了成果,我也真心替他們感到高興。

看流臉上並無即將為人父的喜悅,我的笑容也稍稍凝住,心里大似明了幾分,看著他道「是否有時間與我出去走走?」

流看著我,遲疑的點點頭,要是在兩年前,他怕是理也不會理我,但是經過這兩年的相處與磨合,彼此間多少有了些默契與相容。

雨停,後花園里青蔥的柏樹間猶掛著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兒,俏皮的陽光撥開層層烏雲露出絲絲暖暖光線,我與流坐在園子里的涼亭里,桌上放著一壺泡好的雨前茶,我倒了杯自飲,幽幽說道「我知道,你定是還在為春玉今日所做之事而氣惱是吧。」

他不看我,伸手自顧倒了杯茶,握在手心把玩,青柚瓷茶杯在他細長白皙的指間來回翻轉,水竟然一滴也未灑出,我在心里不禁小小感嘆了一把,不愧是武將之家,功夫真真是了得。

「當初離開司馬家,我就決意不再回去,不再向他們低頭。而春玉她是我的妻子,是最了解我的人,可今日她的所做所為卻讓我寒透了心,她拋棄了我的尊嚴和對她的信任……」他頓了頓,語氣稍稍平復。「那種感覺,就好像你最信任突然拿起匕首刺進你的胸口,讓人措手不及。」

「那你,有沒有想過,春玉為何要那麼做?」我問,端起茶壺又為自己續了杯茶,望著庭院中一棵已經落光葉的梧桐樹。「正因他是你的妻子,是最了解的人,所以她懂你的心,才會忍受著可能被你責備的痛苦和失去你的恐懼去做那件事。」腦海里閃過春玉當時震驚恐懼的眼神,心就狠狠的酸痛了一把。「流,你自己可能沒有發覺,你的骨子里天生隱藏著一股俠義。正因為了解,所以春玉才會想著去成全,她對你的愛是無私、偉大的。如今有了孩子,我相信春玉一定會堅強到讓你放心,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流看著我,漆黑的瞳孔里閃爍著一種名為敬佩了然的東西,我沖他釋然一笑,再道「人就是這樣,很容易忽略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渴望,春玉能懂你,理解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他點頭,沉沉思索了會,陰沉的臉色稍稍好轉,再也坐不住起身,匆忙離去……

我仍舊坐在原地,內心是一片慷慨激昂,手中的茶早已變涼,但我卻渾然不覺往嘴里送。夫妻貴在互相了解與尊重,而我與四爺之間或許真的從未了解過,我有我隱藏,他的他的顧慮,所以才會導致最終這樣的結局。鼻頭一酸,淚控制不住順著眼角滾落……

經過了這件事春玉與流之間的關系似乎更好了,日日粘在一起。流很期待這個孩子的降臨,春玉也是,而且則早已跟春玉約定好,孩子出生後必須認為我干娘,也為此我到是準備了不少孩子的衣物,就連性子清淡的流也笑我心思太急了。

東明與興隆的戰爭終是打響了,城里終日是來往匆匆的兵將,為了安全我也很少出屋,可是即使關在屋子里也免不了听到城門外,那震耳欲聾的兵刃相擊聲和悲慘的哀鳴。

東明國一直是以兵強馬壯稱譽于三國,興隆想破城自是不容易。而泉山縣毗鄰興隆國,是東明國的第一道保障防線,也是整場戰爭中最為重要的一戰,所以此仗是由身經百戰的鎮國將軍司馬長明坐陣指揮,軍隊士氣高昂勢不可擋,連連擊退興隆軍幾次攻擊,也讓城中惶惶不安的百姓們吃了顆定心丸。

但是,在興隆國呆了這些年的我知道,興隆**隊的實力遠遠不止這些,他們或許在等待著什麼……

北方的冬天總是來的分外早些,十一月剛過天空就飄起了雪花,不似興隆國的點點細細而是如鵝毛般飄飄灑灑,在冷冽的寒風下打著圈盤旋飄零落在青灰濕淋的地上與晶瑩的雪水融為一體,我站在門外仰頭望著陰雲密布的天空,看著一顆顆模糊的小點在眼前變得潔白清晰,不自禁伸手接下一顆輕輕握緊再掙開,唯剩下顆顆晶瑩的水珠,心里不禁玩性大起,索性將手中的皮套一扔,伸出兩雙潔白卻分外縴細的手卻承接那更多更潔白的雪花……

「姑娘真是好興致,一早起來就站在屋外玩雪。」

回頭春玉正被兩個丫頭小心扶著朝我走來,臉上帶著七分怒三分笑,我收回手沖她一笑上前扶住她,慢問道「大夫不是讓你在屋里歇息嗎,怎麼出來了?」

兩人相攜進了屋,坐下屋里服侍的丫頭婆子立即將暖簾拉下,僵冷的身子漸漸變得暖和,春玉遣散了屋內所有的丫頭婆子,獨剩她我二人,我看著她漸漸沉下的臉,心也稍稍下沉,淺吸口氣自顧倒了杯熱茶啜飲,許久,她終于抬眸看著我,黑亮的眼底閃爍著晶瑩的淚珠,我的胸口也跟著一陣揪緊,心中大概明了她要說什麼,便率先問道「真的做好決定了嗎?放他離去,有可能是一輩子的生死相隔,你真的做好了這個準備?」

她微怔,片刻晶瑩的淚珠順著她如蝶羽般的睫毛顆顆顆墜下,滴在臉胸前藕綠色芙蓉繡花短襖上,暈染出深深淺淺的水花,她深吸氣,目光堅定與決絕,篤定道「是。我知道一入戰場凶險難定,但是我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將流哥綁在身邊。」她的目光漸漸下移到還未隆起的月復部,泛起溫柔的憐笑「現在,我有孩子的陪伴,不再是一個人。而流哥,他有自己的使命,他對我的好,我心里清楚也明白。可正因為如此,我更珍惜他的這份情。愛一個人,不是要他時時刻刻陪在自己身邊,而是要懂得他的心,懂得他的意,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說著,唇邊漸漸泛起了然幸福的微笑,目光望向窗邊一株盒歡盛放的紅梅。我看著她,心里一陣激靈,愛一個人就要懂他,理解他?

春玉雖出身風塵,但確實是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子。我自認對感情已是看破心冷,可她方才的那番話,卻意外讓我幡然醒悟,自己兩段感情的失敗,真正的原因,撇去暗藏的陰謀與設計之外,也許自己從未真心付出過。曾經,以為自己被別人傷的遍體鱗傷,可又何曾想過對方是否也是被自己傷得鮮血淋淋。

春玉突兀起身撲通跪在我面前,頭重重磕在地上,語帶哀求道「春玉知道姑娘與左親王妃有深厚交情,想必左親王也是如此,所以……所以我想求姑娘,去跟左親王說情,讓流哥重回軍營。」

我錯愕,慌忙起身將她扶起。「你這是做什麼,如今已是有身子的人,切莫再隨隨便便跪下,要是傷了孩子可怎好。」

她低垂下頭,臉色微微泛白,喃喃低聲道「想必,姑娘應該已經知道我軍糧食緊缺的消息了吧?」

我微怔,苦笑的點頭。雖自己有意逃避,不想知道兩軍交戰情況,但畢竟身在此中,前線戰況還是每日每夜傳入耳朵,想避也難。十一月末,東明軍住扎在泉山縣邊關城南處的糧草營遭到不明人暗襲,整整四十萬軍隊近半年的糧食被一夜間燒之殆盡。正所謂兵法有雲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一個軍隊是否能打勝仗,糧草萬不可缺。如今四十萬軍隊的糧草被一夜間燒之殆盡,是何等的危險。當然既然要作戰東明軍自是準備好了彌補之策,可是,誰知運糧官道竟被興隆軍秘密劫持,救濟糧不僅被摧毀的一粒未剩,就連運糧官道也被佔領。泉山縣雖是東明國邊城毗鄰興隆國,但其實是一個**的城池,面臨興隆國背對著東明國最大的河流‘月河’所以官道糧草均是從城門前運入城中,如今官道被劫,想運糧進城怕是已不可能。如此,軍中士氣必受到影響,而整整二十萬人的軍隊也即將面臨饑餓的災荒。

我深深嘆口氣,上前握住她冰涼卻沁著汗的雙手,鄭重道「你的心思我當然明白。」流這些日子面色雖平淡,但每日都會有幾個時辰站在府門外眺望城門的方向,面色雖平靜,但眉宇間卻帶著一股怎麼也隱藏不了的憂愁。這些怕是春玉也看在了眼里,急在心里。「但是,這件事我若真說動了左親王,而流,他又是否真的願意去呢?」

在我認識中的他,是一切以春玉為中心,這種強烈的感情即使是身為旁人的我也略感覺得到。流性子寡淡對任何人和事都不會特別在心,唯獨對春玉的事,幾乎是事事巨細。就算他再怎麼放不下對國家的責任,在這個時候,我想他定是不會離開春玉的。

听我如此說,她微微松口氣,斂眉幽幽道「只要姑娘能拜托左親王讓流哥重回軍營,我自是有辦法讓流哥去的。」

春玉了解流,她既是說了有辦法,那就一定有辦法,我也不再多說,只重重的點點頭,應允了。但心里卻是未有的彷徨……

次日雪停,大地一片銀白,我穿著厚實的青灰色長襖圍著銀白狐皮圍巾,站在颯颯風里,等待著傳話的將士歸來,藏在皮套里的雙手下意識緊握,掌心竟沁出了細膩的汗珠,我在心里暗笑自己的懦弱,腦子里是無法克制翻涌的回憶……

直到傳話的將士急匆匆的從軍營里跑出來,我方才站直微躬的身子收回思緒,淡笑面對。

「姑娘,王爺有請。」將士朝我恭敬的打了個千,唯諾道。

我點頭跟隨著他的步伐往左親王的軍帳走去,守在賬外的士兵見有人到來立即雙手將賬簾挑開,一陣熱浪撲面打在僵冷的臉上,麻麻的疼。軍賬里左親王正坐在虎皮地圖前方的桌案邊,上面擺幾本厚厚的書籍,而他正埋首于其間。領頭的將士正準備開口稟報卻被我制止,然後對著他緩慢的說道「麻煩你先出去吧。」

將士愕然,盯著我的唇看了許久,才恍然大悟,眼神狐疑的盯著我看了半晌又望了望專注埋首于書籍前的王爺,听命的退下。軍賬中央的炭盆里燃燒著烈烈火焰,盆的上方架著一個三角架,架上吊掛著灰黑的茶壺,茶壺中的水已然燒開,正向上冒著滾滾輕煙……

皇甫彥埋首于書間,苦思尋求破除困境之法,賬內突兀飄起一股熟悉的茶香,他愕然抬首,一杯青翠滾熱的茶水呈在自己眼前,順著端茶的手往上尋去,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映入眼簾,胸口壓抑不住的涌起一股陌生熟悉的潮熱,他微微站起與消瘦面容上的飽含水氣的美目相對。腦海里不斷翻涌著以前的過過往往,四周仿佛瞬間陷入了寂靜,唇微張,有千方萬語,但卻一字也吐不出,今時今日站在這里,仿佛說一切的一切都已為枉然。

我上前一步將茶水放在桌案上,唇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在外人看來,或許我這個笑很輕松,但卻只有我自己清楚,這個笑我需要用多大的努力和勇氣才能撐起來。順手撿起桌上的紙和筆,輕輕寫下想說的話,他看著我眼神閃過一絲驚愕與憐惜,讓我心頭更加酸緊。

「我果然猜的沒錯,你果然是為了司馬父子之事而來。」他讀完我所想說的事,目光燃起熟悉的炯然與銳利,唇邊掛著淡淡笑「其實,你的事慧蘭早已相告于我,那日在城中我就認出了你。」

我坐在椅間握著筆的手不禁縮緊,心中禁不住一陣澎湃。

「可當時,你並未轉過身,就證明你並不想我認出你,所以我就打算在此等候你。」說完他住腳居高臨下看著我,漆黑幽深的瞳忽明忽暗。「另外,司馬流的事,你大可不必擔憂。我雖不是特別了解司馬將軍的脾性,但也算跟他呆在一起不少時間。他嘴上說話是不留情面,但心里其實很在乎司馬流。這件我會幫忙,司馬流若是願意回軍營,司馬將軍那邊我自會想辦法。」

他淺淺吸口氣,端起桌上已然有些溫熱的茶,抿了口沉思著道「你泡的茶,如當年一樣香淳甘甜,這到是讓我想起了不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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