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妃 第61章 拖入漆黑走廊(1)

作者 ︰ 瑩小妹

「咚咚……」

「誰?」我坐直身問。

「我是店小二,與小姐同行的爺讓小的喚小姐過去用餐。」聲音徐徐從門外灌入。

沉心思量了會,道「好,就去。」說著起身理了理衣裳拉開門,看向站在門口的小廝問「敢問小二哥貴店有沒有鮒魚?」

他忙笑著點頭問「姑娘可要吃?」

「是,今個突然想著了,就麻煩小二哥去給我弄一條。」我道。

「這個沒問題。」他爽快的答應。「姑娘就先行過去,菜立即給你補上。」

話音剛落人已匆匆下了樓,我站在門口斂起笑轉身將門拉上踏著緩慢朝天字一號廂房走去。人剛座定小二便將還冒著熱氣的紅燒鮒魚端了上來,笑呵呵道「小姐這是你點的魚。」

我沖他微笑點頭「多謝小哥了。」

坐在一邊靜靜品酒的四爺出聲問「怎麼會突然想到吃鮒魚?」

我回眸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就是突然想著了,四爺不會不允許我吃吧。」

他將酒杯放下也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白玉雞放在我碗中,看著我道「只要你想,沒有什麼不可以。」

握著筷子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抖,心沒來由紊亂,慌亂的撇開目光埋頭就吃。晚飯吃得太多,飯後又飲了許些茶水,以至于現在月復脹如鼓,實在是坐不住,方才自行出了門。

晚上的街市不如白天,行人甚少。有淡淡的月光鋪灑在黝黑地板上像是鍍上了一層蠟分外光滑,行至不遠處的橋上,望著河水中流川而過的點點燭火,訝然,回頭便望見不遠處的岸邊有一個小小黑影,還有絲絲啜泣聲隨風飄來。腳步不受控制直朝那邊去,行到近處方才看清是一個小男孩蹲在那里面黃肌瘦,衣衫襤褸,身邊還放著請多白色的紙船和蠟燭。許是覺察到有人她警覺轉頭凶狠的瞪著我,眼角還掛著未擦干的淚水。

我溫和微笑的蹲看著她問「小弟弟你在做什麼?」

他目光中的警覺絲毫未減,語氣冷漠的說「不用你管。」

我微笑依舊伸手撿起一只白色紙船來回翻看「這紙船折的真好,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在放祈福燈吧。」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跟他說話,總感覺他小小單薄的身子里有一股悲涼的力量。

「你既是知道又為何要問我。」滿言滿語的嫌棄,伸手狠狠的將紙船奪回。「看你衣著不像與我同似,可別想著竟撿好食吃,若是也想放自個去弄。」

我驚訝睜大眼,訝異于她的洞察能力。「我雖不知道你在為誰祈福,但我能感覺到你的誠心誠意。」說著望向閃爍著點點光芒的湖面。「其實,我是想為自己死去的爹爹祈福。他生前我不能承歡膝下盡子女之責,如今他去了我卻還是不能……」眼楮驀熱一顆晶瑩的淚珠倏然淚下,打在白色的紙船上慢慢暈散。

「你……」他不知所措,第一次見到女子在自己面前哭,一下亂了手腳。「哎呀,你別哭嘛。不,不就是一個紙船和一根蠟燭嘛。給你就是了,別哭哭啼啼的。」

我忙抹干淚「謝謝。不過,我不會白要你的東西。」從袖袋里掏出一錠銀子放于她手中。「這個就當是你賣給我的。」

誰知他卻氣乎乎的將銀子丟在地上,狠戾的說「誰稀罕你的臭錢,不要以為自己有錢就了不起。我是沒錢,但我還不至于讓你們這些人糟蹋。」說完憤恨的瞪了我一眼快步跑開,剩下莫名其妙的我面對著漸漸流遠的紙船發呆。

第二日午時剛過便有宮里的人前來迎接,四爺又率著眾人收拾行禮隨著進宮。

「你的臉怎麼了,為何戴著面紗?」坐在行駛的馬車里,他方才問。

我將拿在手中的書放下,輕輕將面紗揭開,明顯看到他眸底的驚愕,我釋然一笑,調皮道「還不是奴才昨個嘴饞吃了鮒魚,竟忘了自個對那東西過敏,所以才隔了一夜就長出了這些紅疹子。」

「請大夫看了沒?」他問。

我搖頭「時間太緊還沒,不過這是平常的過敏問題不大,過些日子就會自然消的。只是,這些日子為了不嚇到人,怕只能戴著面紗了。」

他撇頭掀開窗看向外邊,徐徐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稍後進宮我會稟明請太醫給你瞧瞧。」

「那我先謝謝四爺了。」

透過他掀起的窗,看著四周的景物慢慢變得熟悉,往事像潮水一點一點涌出,心被酸痛覆蓋,眼眶也跟著濕潤了。我深呼吸閉上眼,心想事隔這麼多年,我竟是一點也沒放下。

進宮後領事內監將我們安置在東院的菊晶堂離皇後居住的澄溪宮較近,貝帝駕崩後遺詔寫明由五皇子皇甫霖繼位,四爺此番來東明國除了追悼貝帝之外還要參加新帝繼位大典。按理說霖繼位他的生母夾谷皇後應該被晉封為太後,但貝帝卻在遺詔寫明立容貴妃為太後,夾谷皇後則被降為太妃。這在歷朝都是沒有的先例,雖引議頗大但因是先帝遺詔,朝中各大臣因不敢多言。

但坐下細想也不難辨出貝帝的良苦用心,霖各方面兼優是個帝王之才,但夾谷皇後畢竟是別朝公主,在朝中根基不深。反之容貴妃是當韓太傅之女,韓太傅是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結,再加之還有六皇子皇甫鵬。若是將此擱置一邊是個絕大隱患,故才以此計來牽制韓氏一族。恩威並用,向來是帝王善用的一把雙刃劍。容貴妃成了太後,霖若孝仁有佳,他們既是有想反的心,也會礙于天下悠悠之口,不敢妄下行動。反之在新帝初登位之間,朝中不少官員也會隨著韓太傅而服從新帝。

這一道道的檻,一件件需要再三思量而做的事,都將成批的壓在那個坐在龍椅的人身上。坐在皇位上的人雖能擁有天下,但也同時將他與這個天下隔開。

想著想著心底泛起一股酸,回神便瞧見站在院外的四爺,心里一驚,忙起身去開門。「四爺何時來的?竟不知個聲。」

他深深的看著我,問「你剛才在想什麼?」

我微笑將他迎進門,倒了杯熱茶遞給他「沒想什麼,就胡亂的想想,怎麼了?」

他將茶盞放下,抬起手看著我。

「王爺?」我奇怪的問。「您這是什麼意思?」

他又將手收回,搖頭深深嘆口氣,道「難道你把自個前些日子說的話全給忘記了?」

「什麼?」我問。

「是誰說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要繡一個錦囊送給我的?」

我恍然大悟「原來四爺說的是這個呀。」說著轉身走到床邊從粉色繡枕下取出一個紫色錦囊走回到他跟前,神氣道「奴才可沒忘,只是這錦囊還尚未做好,怕是四爺還要等幾天了。」

他斜睨我,笑了「等幾天到是無防,我只是怕某人心無空閑,給忘了。」

我不服氣的噘噘嘴「王爺大可放心,奴才自個說過的事絕對不會忘。」

他不語,定定的看著我,氣氛一下變得壓抑,我有些不自在的垂下頭,低聲道「王爺,還有什麼事要吩咐奴才做的嗎?」

他搖頭收回視線端起桌上的茶盞「只是得空過來提醒你,這些日子宮里會很忙碌,你若是沒什麼特別的重要事,萬莫要出宮,畢竟人生地不熟。」

心中激起一陣驚漣,頭垂得更低,小心的點點頭,暗暗為自己的感悟而驚措。

這幾日果真如四爺所說分外忙碌,連深居菊晶堂中的我也深感得知。貝帝喪事剛過宮里又在準備新帝登基大典,里里外外都見得到忙碌的身影,一眨眼我已在這里呆了數十日,每日除了這小小院落哪也沒去。即使心里有絲渴望也不敢踏出這小小的半步,畢竟在這里呆了幾年,不能說所有人都認識我,但也算是張熟臉,若是被人認出不知會引起什麼風波。許是自己懦弱也或許是潛意識里的想逃避。不管原因如何,自己來此的目的也算達到,剩下的就等著四爺他們回去了。

可人往往會乎略‘事事盡不如人願’這句話,有些事若是想來,無論怎樣都會發生,逃避終不是辦法。

「娘,你來追我呀,呵呵。娘,快點。」

院落外傳來一陣陣翠如銀鈴般的童稚笑聲吸引了我的注意,靠窗臨坐的我放下手中繡到一半的海棠花揉了揉眼角朝聲源方向望去。

「若兒,你慢點。」另一個溫柔飽滿憐疼的聲音緊隨其後。「不要摔著了,不然你又該叫疼了。」

「不會,若兒長大了,走路不會摔跤,連父王都說若王長高了呢。」稚女敕的聲音不服的反駁。

「你呀,竟會搬你出父王出來。」女子聲音更似溫柔如水,言語中帶著無限的寵溺,讓旁人听了都不禁心暖。聲音沿著圍牆往院門處行去,我更是好奇拉長了脖子,因住的屋子正對著菊晶堂的院門故不用出屋便能瞧清門口來往的行人。院前的梨花樹長出了灰色的花骨朵,在清風中搖曳著舞姿,倒影在門前光潔的黑石地板上,在陽光的投射下大有種波光粼粼的錯覺。一襲粉色嬌影首突眼簾,很是精巧的小女孩,粉臉瓊鼻烏黑的辮發挽成精巧的雙環髻垂在耳伴。許是感覺到我的注視,她好奇的撇過頭,剛好撞上我來不及收回的目光。

「若兒怎麼停下不走了?」跟在後方的女子出聲問道。

她回頭扯了扯隨風飄飛的翠綠衣角揚起小手指向我道「娘,那里有個姑姑一直盯著我看。」

「姑姑?」女子驚奇重復,隨即走到門前。我倒吸口冷氣,僵直身子。女子臉上煞白似不敢相信,閉了閉眼。捏在手中的巾驟然掉落,涂了粉色胭脂的唇張張合合。

「娘。」小女孩見娘不說話,又喃喃喚了聲。她方才緩過神,看著女兒「娘有些事要辦,你先跟芳春姑姑回去吧。」

小女孩遲疑了會,嘟著嘴點了點頭。

她又將跟在身邊的兩個丫頭支開,方才踏著緩慢的步子走進院子。我也慢慢緩過神,心知已無法隱藏,起身理了理衣裳,才出門相接。

「你是她嗎?」她站在門口,淚眼迷蒙的問。

我點點頭,淚水早已控制不住灌滿眼眶。

她上前握緊我的手。「你回來了,真好。」一顆晶瑩的淚吧嗒滴在我手背上,溫熱的熨燙我酸楚的心。我拉著她的手進了里屋,將門窗都關嚴實方才敢開口說話。

「方才那個是你的孩子嗎?」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卻不知道從何開始,只得撿得最近的說。人也真奇怪,沒見到之前腦海里從未想過,見到之後卻千萬有句話像潮水般涌出,無處下口。

她點頭用巾帕拭干淚。

「叫什麼名字?」我問。

「皇甫若彤。」

我大驚「皇甫若彤,那她是……」

她嫣然一笑道「是三爺的孩子。」

「是皇甫彥的。」我激動的握緊她的手,由衷道「真是恭喜你了,沒想到你與孩子都長大了。」

她白皙的臉上浮現兩朵醉人的紅霞,雖已為人婦但比起以前的清麗素雅,現在的雍容飽滿,滿臉洋溢著幸福的她更美了。

「你跟他過得還好吧。」我問。

她點點頭「我們現在很好,三爺雖不能出那院落,但有了若兒的陪伴也精神了不少。你呢?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些年都去哪了?」

眼眶不禁濕潤,微笑低下頭,聲音卻控制不住的哽咽「我也很好。」

「真的好嗎?」滿含關心的語氣讓我極力控制的淚水奔流而下。「你騙不了我,佳人,我是你的姐妹,如若你連我都不相信,你該去相信誰。」

她听我不語繼續接著說「四年前你突然葬身火海,雖找到了尸體,但我一直不相信那是你。帶著這個信念一直堅持,如今你出現了,我不問過去,只想知道這出年過得怎麼樣,因為我是你姐姐,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知道嗎?」

「不,不要再說了。」我依舊低著頭淚卻控制不住拼命的往下掉。「謝謝你慧蘭,我真的很好。能見到你過得好,我就滿足了。」

「你。」她無奈,深深嘆口氣「好吧,你既是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皇上吧,如果他知道你還活著,一定,會很開心。」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更沒說話,靜靜听著門開門關,一切歸于平靜。

皇上,霖。如今,還有這個必要嗎?

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那幅未繡完的海棠,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天色稍晚,我就按捺不住換上借來的宮女衣裳悄悄出了菊晶堂。雖時隔四年,宮里的一切都沒怎麼變,路還是原來的路,只是花已非當初的花罷了。憑著記憶來到那處植著海棠的院落,門上敞著的,不費工夫便可進入。院里四周點著燈,清晰可見院里一棵棵茁壯的樹,雖沒開花但也瞧得出這些樹被照料的很好。

「原來,你還未放下。」一句話不經大腦吐出。

「誰?」

燈火盡頭漆黑處傳出一聲驚呵,我大驚,腦海瞬間一片空白。手腕突然被人拽住,往漆黑處一拖。本能的張嘴準備詢問,卻被一只大掌捂住。

漆黑處的身影顯現在亮光下,我驚愕的睜大眼,心跳驟停。

自己是怎樣出來的,我早已記不清,只覺呼吸困難,靠著牆拼命的喘息。

「你不是也一樣,沒有放下?」

我慢慢回過神,瞅了他一眼,盯著他身後閃爍的燈台,扯出一絲笑「或許吧。但那,已經是過去了。」

「真過去了嗎?」他盯著我看了許久才喃喃的問。我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不語,心里有股難以忽略的酸。

「罷了。過去與否,你自個心里清楚就好。」他轉移話題「這次,怎會貿然回來?你可知道若是讓人發現了你的存在,後果會怎樣,你想過沒。」

腳尖無意識在地上來回摩擦,發出細微聲響,我斜斜的往後靠。「想過。但,我實在沒辦法控制。父皇生前,我不能承歡膝下。如今,他走了,我若還不回來,豈不是不孝。」

他深吸口氣「可你要清楚,這次回來的危險性。五哥,現雖已坐上皇位,但他還不知道那件事。若是他發現你沒死,後果可想而知。」

我點點頭,站直身認真的看著他「我知道,這些我都想過。現在我是以秋海棠的身份活著,紀佳人,紀青梅,都已經死了。況且,當初你能將我弄出宮,並制造我的假死,想必也會有辦法,讓別人相信我的身份。」

他皺眉,眼神略寒「所以,你就一直懷著僥幸的心,認為不會有人發現我不說遠的,就說剛才,若不是來得及時,怕你早已被發現。若真是那樣,你又該怎麼辦。」

一席話說得我啞口無言。

他見我沉默,稍稍放輕語氣「你不知道,當初制造那個局花了多大心思,更不知道父皇有多疼你。如若當初沒有父皇的幫助,你根本,就出不了這皇宮。」

我驚吸口涼氣,心中緊窒。

「你想盡孝我不反對,但最起碼要學會控制自己。如若你出了事,就對不起父皇的在天之靈了。」

靠坐在窗前一夜無眠,腦海里盡想著皇甫鵬的那些話,盯著天空漸漸翻起的魚肚白,心里有絲絲若通的感覺。若不是親耳听皇甫鵬所說,我斷不敢相信,父皇原來一直都這般照顧自己。無論何時何地,他都希望我平安快樂。或許,身為子女報答父母最好的方式就是讓自己的快樂。這樣他們才會放心。

仰頭望著天空清朗的白雲,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命里有時,終需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有些東西若是心心念念的執著,自是會放不下,因為從未得到,所以倍感惋惜。可若是你想透了那層道理,這會明白,與其去拼命的追逐,倒不如停下腳步,說不定會有另一道風景在等你。

眼前赫然出現一張面孔,唬了我一嚇,慌忙站起,頓時眼前一黑,手抓住窗欄,胸口一陣犯嘔。站在窗邊的身影迅速推門而入攙扶住搖晃的身子,我靠著他,全身虛乏無力。

「你一夜沒睡?」他將我扶到床邊坐下,看著我,壓低聲音問。

「嗯。」我低應一聲,垂頭靠在床柱上,心里亂的很。

四爺對我有意,這些日子我是卻發瞧得清楚了。所以,他才會應我的請求,疏通關系麻煩董貴妃將我弄出宮,帶著我來東明國。這事怕奕王與董貴妃早就知曉了吧,若不然,那次董貴妃也不會出現在政華殿。還有送藥的事,上次被黑衣人襲擊,他以命相護,我竟是傻傻以為他是為了如月。如今想來,如月只是個側妃並無實權,我若真是出了事,頂多會傷心,並不會威脅到他。一個身份高貴的太子為了一個小女子以命相拼,情意早已不言而欲。真正應了那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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