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唐情殤 第70章 紙短情長

作者 ︰ 旨酒斯醇

滑州軍營,自從面臨要三路分兵,便調了敬翔來幫著重新布署兵力。好在他來後不久,魏博戰事便大獲全勝,樂從訓在洹水城中被斬殺,其父也在魏州被手下摘了腦袋。而羅弘信不敵朱珍的接連不斷的攆打,已向朱珍發了求和信不欲再戰,並已將萬兩白銀歸還,另奉了金銀糧食馬匹若干,以請殺雷鄴之罪。

眼下只在著眼于準備即將援河陽的丁會一部和南下剿秦賊的朱珍李唐賓。那天傍晚,我去營外看了看丁會的練兵,路上與幾將論著那魏博羅弘信雖沒甚靠山,養馬裨將出身,如今一馬當先做了魏博軍的頭兒,又如此識時務,可見還不一般。只是這羅弘信現在雖在強兵之下懂得示弱,不知以後能不能听話。魏博之地是河東到汴州的必經之地,隱患不得不防,得想辦法讓魏博日後為我所用才是。想著這些,回來後便直接向敬翔的營帳走去。

帳簾剛掀開一條縫,我看到敬翔背對著門口正在燭下寫著什麼。他很專注,以致于我掀著簾子站在門口他都沒發覺。好奇指使著我繼續輕手輕腳地進去,直到我站在他後面,他的背才動了一下,一回頭間看到我,嚇了一跳慌張著站起,並迅速將正在寫的東西抓起來胡亂攥在手里。他這個樣子倒讓我有些詫異,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而目光閃忽不定,他是有些害怕麼?怕什麼?我只得先打破沉默,笑笑道,

嚇著你了?寫什麼吶,一門心思的?

他沒回答我,只在支吾著,

沒,沒什麼,郡王怎麼來了,有事只叫我過去吩咐……

我坐下道,

剛從外頭回來,睡覺還早,就想過來問問你魏博的事……坐啊?

敬翔站著直盯著我,手里緊攥著那團紙,似乎還是很緊張。單因為我突然來到,不至于這樣,難道是因為他手里正在寫的東西,給人看不得?現在正是戰事緊張的時候,敬翔又掌握著很多軍情機密,雖然我信任他,可他這異常的表現又讓我不得不重新打量他幾眼。他可能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坐下笑了笑道,

哦,魏博的事,郡王是說……

那團紙仍在他手里不放松,本來要與他商量的事在這一刻忽然不重要了,我盯著他手里的東西,冷臉問道,

那是什麼?

他怔了怔,手又緊攥了一下,躲著我的目光,擠了個笑道,

這個,沒什麼,隨便練筆而已。

是麼?我看看。

我沒再說客套話,直視著他。他微微往後撤了撤,只道,

沒什麼好看的,亂寫,郡王看了糟心。

我瞪著他直接伸出了手,他看了看我,片刻恢復了平靜,笑道,

郡王,這是敬某的私信,就是一封信。是我……想念一個人了,問候她而已。

誰!

我依舊沒客氣,審問似的看著他。

是……一個女子。青梅竹馬,可已經多年沒音訊了,突然很想她,只是戰亂頻繁,她還在不在老家或者……嫁沒嫁人不得而知,就想寫個信試試還能不能找到她。

我緊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別的東西來,可他只是輕松一笑,順手將那團紙扔在幾上。我瞬時也放松了些,點頭道,

是這樣?怎麼從沒听你說起過,你一直未娶親就是為這?

這成個什麼事,不值得在郡王面前提。但確是從小的情份,一往而深,難以忘卻。

他看著我笑了,再沒有慌張不安。我不由地放下心來,道,

你應該早說,要找人寫信能成麼?你跟我說說她大概,我派出人去找!

啊?不不,郡王,這真的不算什麼,雖然想念,但我也只是一時興起,白寫寫信罷了,並不指望找著她。這麼多年了,她流落到何處不論,再說哪有不嫁人的道理?這已是不可能的事了,我寫信也只不過是對付對付自己的心思,並不當真。倒叫郡王見笑了。

他的話拔動了我心里的那些往事舊情。那個在龍元寺一見鐘情又念念不忘的少女,等待多年如願娶到的惠兒,那些柔情蜜意患難相擁……還有如今的傷心離恨和難以挽回。我沉默著不知不覺中又出了神,听到敬翔在問我︰

郡王剛才是說魏博?

啊?是……算了,再說吧。

對惠兒的思念再次彌漫,我失去了談其它事的心思。我站起來往外走,忽然又想起家里王達昨天捎來了信里提到的一件事,又駐足回頭問道,

那個,你去了雲水庵麼?

敬翔聞言臉色微沉,忙站起來道,

我,是,是去過。記得郡王來滑州之前我跟郡王說過,郡王若信得過我,我可以去勸勸夫人。雖說郡王不讓我去,那也是郡王家事,但我確想為郡王分憂,而且我一直敬重夫人,不忍看……所以就,去了一趟。

我一听忙回到他跟前,急問道,

你怎麼不跟我說啊,見著她了麼?她怎麼樣了,說什麼了?

敬翔愣了一下,隨即低頭道,

實際上,是勞而無功,所以不敢跟郡王說,怕勾起郡王傷懷。夫人她,還好,禮讓不開才見我一面,沒說幾句夫人就漸感不適,我只得回了。

明知道是這個結果,可我听了還是很失望,也只得點點頭,轉身欲走,卻一瞥眼看到那一團被敬翔揉皺的信。驀得眼前像被點亮了一般,我忽然有了個主意,或許可以試著一點點喚回與我離棄的惠兒。她不讓我去看她,我也不敢貿然再去,偷偷去看對她來說跟沒去一樣,又如何尋找機會去化解她的堅冷,但是我就不能給她寫信麼?除了給在外的將領下命令,我從來沒給誰真正寫過信,而且一寫字就犯悶,可是為了惠兒,又有什麼不行?

郡王?你是……那魏博羅弘信……

也許是敬翔看出了我的異樣,上前一步,擋住了我的視線看著我。我搖搖頭只道,

好了,今天不說了,我還有事!

回了自己帳中,一刻也不能等了,鋪紙提筆,要給惠兒寫信。寫不了什麼妙詞佳句,更不知從何說起,琢磨了半天,就像平常跟惠兒聊天討主意一樣,從身邊事寫起了第一封信︰

「惠兒,我來滑州已經快一個月了。那天我走的時候路過雲水庵還去看過你,但沒讓你知道,你不會怪我吧。以前我出來,你總是給我準備很多衣服,我從來不用操心自個兒。這次是娘給我備的東西,衣服拿少了,早晚的還是有點冷。雲水庵里冷麼?你要記著多穿衣,本來就害喜重吃不下飯,別再著涼了。王達送去的東西有沒有吃?想吃什麼一定讓雁羽告訴他。我應該快回去了,魏博這邊打了勝仗,銀子也追回來了,現在正忙著往河陽調兵。張全義和李罕之,一個洛陽,一個河陽,本是結了鐵信誓的兩個人,姓李的不知深淺屢次問張全義要這要那,還背地里笑張全義是個農夫。張全義是農夫不假,他那個使者都說他披荊斬棘躬身親耕,洛陽這幾年在他手里也確實不錯了,但李罕之太欺負人了,張全義也不能由著他欺負,起了性子領兵就打他,把姓李的都打出河陽了。豈不知李罕之與李克用關系好,李克用又幫他將張全義打到孟州圍了起來。听說張全義在城里都吃木屑了。以前咱們宣武跟張全義借過糧,他很大方,現在他遇上了這個事,還將他兒子送來了,是當人質的意思,這個援兵我是不得不出了。不過這也是個拉籠他的好機會,若幫他解了圍救他命,日後豈不是又多了個後手,你說如何?說了這一些,你煩了麼?以前跟你說慣了軍中事,現在還是改不了,雖有敬翔和大將們在跟前,但還是覺得跟你說說心里就有底了。你要好好的,看書別太累,有什麼事一定要讓我知道。」

我在信封上寫下了「雲水庵知著齋」六個字,對自個兒的蹩腳字從來沒這麼不滿意過,但也沒辦法了,只叫了侍衛來連夜送出去。心里惴測著惠兒看到我給她寫信,會不會吃驚,會想些什麼。但我很清楚地肯定自己寫得再不好也要不斷地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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