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唐情殤 第63章 物是人非

作者 ︰ 旨酒斯醇

過了好一會兒,才听母親長嘆一聲,哭道,

三兒,你趕緊再去把她接回來!懷著孩子吶,你就這麼把她放在外頭?

我一听,那股悲傷串著無名怒火竄上來,不禁大叫道,

我去了!我一回來就去找她,她恨透我了不肯回來!我能怎麼辦?我已經動粗讓她懷了孩子,再綁她回來?讓她更恨我這個土匪!

我只顧朝母親大聲嚷嚷,根本沒在意眼角又迸出了淚水。母親一見卻慌了,忙過來蹺著腳給我擦淚,又將我抱著道,

三兒,別發火啊!為娘看你們這樣,也是著急得不得了。想來想去,都是娘的錯,要不是當初我讓你要那個……哪會多出這些事來!你倆個還好著呢……你也別急了,我這兩天準備準備,上山去接她回來!

聞言,我只得壓下火道,

不用了,娘,您去也白搭,您不知道惠兒……再說路也遠,您就不用管了,我還會去的!

母親搖頭嘆息道,

都是我這個老不死沒用的!我這是做了什麼孽,把個好好的兒媳婦給攆走了,是我的錯啊……

我已經疲乏得都安慰不了母親了,只道,

娘,這段時間就累您多看顧兩個孩子了。

我沒理會母親的連連答應,也沒再說別的就匆匆離她而去。

時有探報又來,秦宗權見宣武大軍撤走,又在蔡州糾集賊兵騷擾穎州邊界。這次撤兵本就是不得已,要不然早就搗到秦賊老巢去了。沒想到姓秦的不長記性更自不量力,又跑出來惹我。正一肚子陰郁邪火不得發,遂通令四州諸軍加義成軍上下和陳州,集結兵力,準備軍糧,將再次南下誓要端掉那一窩秦賊。

各部行動起來,糧庫那邊來報,幾番調用後軍糧比預計仍緊張不少。我一邊罵他們無能,命他們再去想辦法征調,一邊讓總賬房支出銀子來,準備讓押牙雷鄴帶著去向北邊的鄰居魏博軍買糧和馬匹。一時間,每天不是听諸將來報各州匯兵調集及兵力調配的情況,就是在城外加緊練兵。這還沒什麼,要命的是兵械庫的人,糧庫的人,總賬房的人,像甩不掉的蒼蠅,無論我走到哪里,總能被他們拿著各色單據和各種難題找到。尤其是總賬房的人,因需銀近萬兩,他們得從眾多名目賬上左支一些,右挪一些,小到十兩的銀子也要我的簽章。幾次後我徹底煩了,只讓他們叫大賬先生來,我要問問他是干什麼吃的。那兩個伙計一听,只道,

就是大賬先生讓我們來找郡王的,他說這般挪用眾多,他萬萬做不了主,只怕日後有差,所以每一筆都必要郡王允許。

廢你娘的狗屁話!老子又不是頭一回出去打仗,拿錢買糧更不是頭一回!以前你們怎麼湊出銀子來的?怎麼不見你們來煩我!

那伙計忙接話道,

郡王息怒!我們也沒辦法,這幾年軍中各賬俱是從無到有,夫人說過分毫來之不易,要求各賬目往細處做,以備查缺補漏。這次銀錢量大,所以需各賬來回調劑衡平。再說以前夫人在,大小錢賬她都有數,需要多少夫人都能做主,大賬先生和我們只需遵夫人安排就是了。現在……夫人不在,只得就請郡王過目這些。

我瞪著那伙計,竟被他給噎住了。他說的沒錯,現在能拿出錢來買糧,不只是靠田租貨運掙下的,還得惠兒安排有度,一點一點儉省下的。以前軍中需要用錢,我只要說一聲,惠兒總能及時準備好。我只管用的便宜,現在想來惠兒每次度支軍中用度也是費了不少心力的。那種失去後的無助悲涼再次襲上心頭,我只得對那伙計道,

夫人不是已經都交待給你們了嗎?

是,是交待了所有賬目,但是這種銀錢調用非同小可,大賬先生做不了主的,我們就更不能……

那伙計停了話,看了看我又問,

我們也知道郡王諸事繁多,那,那夫人,回鄉祭祖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

聞言,我如同生生地被戳了一下,狠瞪著那伙計罵道,

滾!這是你問的!馬上滾回去,把所有的都弄好,等我去一個一個簽給你們!

說著,我將那一摞賬單扔給那伙計揚長而去,不顧他已經嚇得跪下。

我急急地走,就想避開這些煩事回家清靜會兒,同時又在琢磨著近幾天要再去一趟雲水庵,就算不說回家的事,看看惠兒怎麼樣了,跟她說說話也好。沒想到路過操練場時,又被朱珍叫住了,他說的事跟那伙計一樣也是來戳我痛處的。

原來一月一次的將士特別安撫,上個月已經停了一次,跟軍中通知說夫人有事不在,下月一起辦。現在這個「下月」的日子又快到了,又在練兵準備出征之前,再停下去怕底下兵士生疑,軍心不穩。只听朱珍道,

本來這個沒有就沒有了,但有了之後雖說花點錢,但也確實有用,不只是打住當時叛走天平的苗頭,這大半年堅持下來,我听底下那幫人都道嫂子的好吶,道嫂子的好不就是念哥哥的恩嘛,人心啊,花這點錢也值了。只是,這個月……嫂子她,到底去哪兒了?怎麼咱們從蔡州回來,她就已經回鄉了?她家里不是沒人了,怎麼去這麼久?是不是啊哥,我怎麼听說……

我不想再听他一個接一個的問,頭痛欲裂拔腿就走。朱珍還不散伙,仍追上我問道,

哥你忙什麼?怎麼回事你給個話啊,嫂子這月能來嗎?她得來……

我猛得停下,回頭瞪著他,恨聲恨氣地道,

你能別說了麼!

朱珍被喝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道,

那個,嫂子……不是回鄉吧,是有什麼事?有人說她在城北庵里,她信佛上香也不用住那兒吧?是真的?

我不說話,不知道怎麼跟朱珍說這些事,清楚知道前後的只有敬翔和張歸霸,連兩個義兄弟我都沒跟他們說過。那種痛徹心扉我不想揭給任何人看,而且現在我沒有辦法讓惠兒回來,上下左右全無著落。我沉在自己的愁緒里,直到眼前晃著朱珍的臉,他在叫我,並且大驚小怪︰

哎,哥你這是,這是怎麼說的……出什麼事了!

我這才意識到,又有淚水不自覺地滑出眼角。這些天雖然繁忙,但一想到惠兒,或者別人一提到她,除非我不听下去趕緊走,否則我就會呆呆出神甚至流淚。我怎麼會變成了這樣?我忙將臉上抹了一把,只听朱珍又道,

哥是不是惹著嫂子了?那他們亂說的那些什麼……你怎麼不早說啊,早說我早就替你把嫂子請回來了!你忘了當初互不認識的時候還是我費盡口舌把她請到同州家里的,這說明她信我,你放心,我這就去城北……

你別去!

朱珍的話更勾起那些記憶變成的傷痛,而且現在不同當初,只有我不放棄地努力或許還有一線希望,更何況朱珍?我繼續對朱珍道,

你不用去,這事只有我自己解決。這月的安撫照常,你去辦吧。以後的……以後的再說!

我拋下這些話欲走,又一想朱珍一向好自作主張,萬一他又不听我的去找惠兒,雖說是好心,可弄不好也會添亂。只得又道,

你不要去找她,她現在……身子不適,又在庵里,肯定不會見你。要去也是我去,你就做你的事吧。還有,你,你都听到些什麼?

啊?就是……

算了!也不用說了。你要想知道,可以問敬翔,莫听別人胡言。知道了也別再出去說,記住了?

外頭如此,家里更甚。每個物件都留著惠兒的痕跡。她的頭飾衣服,她的箏,她那沒繡完的花樣子……都是些最平常的東西,現在卻看著揪心,不知這些東西的主人還能不能再回來用它們。下人們見了我,神情也沒幾個自然的,湊起來嘀嘀咕咕,于是動不動就听王達在訓人。也是啊,現在還有誰肯信惠兒回鄉祭祖的話。而且我現在不想見到孩子,因為那次到母親房里吃飯,吟雙一見我就往外拽我,女敕聲細語地喊「騎馬找找娘」,友珪見狀也湊上來跳著喊「娘做糕糕」。我不敢面對吟雙那酷似惠兒的眉眼,不知所措,只由著她一個小孩兒將我拽出去。母親和女乃娘忙過來將兩個孩子哄進去,母親又過來抹著眼淚跟我言道兩個孩子都不似惠兒在時那樣活潑,總吵著找娘,沒辦法只能哄他們說等我去接他們的娘。

沒有惠兒,我的日子竟這樣難以承受。那天去北城門外看練兵布陣,正好也沒有接連不斷的人來找我,我便登了馬,只叫他們練著,自往北邊去。因為想見惠兒的念頭已如此強烈,一刻也不能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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