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包仁慶直朝著惠兒跪下，口中嚷道，
郡夫人饒命！饒命！小的真的是糊涂了，求夫人饒命……
看著這一幕，我的心直往下沉。只听惠兒開口了，語氣變得很疲憊︰
包仁慶，你前年來賬房時還什麼都不懂，你很聰明又肯學，我才放手讓你做賬。你父親病故，我讓你在家守了三個月，月俸照發，又給你銀子讓你好好安頓你母親。你回來，我還是將一些重要的賬交于你，無非是信任你。你說說，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或者郡王還是宣武軍都對不住你？
包仁慶頭磕在地上好幾下，只哭道，
夫人對小的有恩，小的一直記得！小的糊涂了，都是那個賤人……夫人千萬饒過我這一次吧，以後給夫人當牛做馬……
是麼？不必再說了！有道是「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我已經是自身難保，只怕也顧不得你了！你想活命就得看郡王願不願給你這個幸免！說吧，還叫郡王等麼？
包仁慶抬眼看了我一眼，我則死死地瞪著他。他瑟縮著在地上抖著，嘴里說不出話來。此刻我知道我已經錯了，大錯特錯，而這個人曾經對我說過那些，竟然是謊言？我抄起幾上的茶杯朝他擲去，罵道，
死狗奴！說啊，統統說出來！
包仁慶越發不敢說話，只跪在地上連哭帶抖。這時王達過來對惠兒道，
夫人，這小子犯事太多，只怕他也不知從何說起了。待我問著他吧。
惠兒點點頭。王達走到包仁慶身邊道，
包仁慶！你把天哭塌下來，事情不在郡王面前說清楚也沒用。我問你，那假賬是誰做的？
包仁慶似乎是使勁憋了憋氣，半晌才戰戰兢兢道，
是，是……我，我。
你做假賬，是為什麼？
為，為補二十兩銀子……
你私拿二十兩銀子，這麼多錢做什麼了？
我我，我沒做什麼，是，是給……
給誰？
徐，徐姨娘。
徐姨娘拿這些銀子干什麼？
她說，她老娘在家里受欺負，要將她老娘接來，買個房子養老，叫她老娘也當把主家夫人，叫人伺候著……
徐姨娘讓你私拿賬上銀子，你就那麼听話？不怕夫人發現？
我怕，我怕！可我不能不听她的，我要是不拿，她就會告訴郡王……我對她不軌……
那你到底有沒有對徐姨娘不軌？
這，這，不是的！是她****我的！那次她，郡王出兵去了東邊，夫人身體不太舒服，讓我將必看的賬拿到家中去，不想就遇到了徐姨娘。那次她就****我，我沒答應，後來又見過幾次，就，就……
行了！你們那些髒事就不必再講了！既然銀子是你拿的，賬也是你改的，別人發現不了不也就萬事大吉了麼！你為何反要污蔑夫人？
這個，這，我……我不敢了，再不敢了……
包仁慶再不肯說別的，任憑王達問，只反反復復說「不敢」。
我已是怒氣滿胸，手指頭在不受控制地抖。無論他是什麼原因污蔑惠兒，終歸那個假賬竟是這樣來的，這個人和那****勾搭，貪賬上的銀子也就罷了，無非就是個圖財。可他竟要給惠兒潑髒水，讓我誤會她至此，竟和他們一起污蔑她，他們想干什麼！
這時王達對我道，
郡王，這小子已是嚇破膽兒了。他和徐姨娘為什麼給夫人栽贓，其實都已清楚了。此事夫人命我查過，所以我給郡王說說經過，郡王英明，前後一對照，便知端詳。
我瞪著王達。王達也不待我答話，便又道，
這奸夫****給夫人栽贓，緣于第一次嫁禍不成。徐姨娘小產，廚房的小英說是親眼所見夫人在點心里下了藥。其實在郡王讓我打發她走後的不幾天，夫人就命我又將她找到，那小英本是受了徐姨娘脅迫才一問之下真相大白。小產那夜，夫人趕過去之時，胎兒剛下來。夫人卻在床角的地上發現了這個……
王達拿出一個東西，是一個符牌，這種符牌是各軍中賬房伙計、各部物資出納用的一個符牌，表明是軍中經手錢賬物資的人，若再有大賬先生或惠兒的銅牌，便可支取銀子或查賬查物資，但這些符牌都是一樣的，上面並沒有名字，惠兒也曾因為這個缺陷跟我提過，只是事多一直未將此事當正事兒。惠兒平日里去的是宣武軍總賬房，還有各路營中盤賬，倉庫進出賬的人員也有這個。若不是先說了包仁慶這個人，要想以此查出這是誰的符牌，也不是那麼容易。果然听王達又道，
這個東西竟會出現在徐姨娘屋里，讓人匪夷所思。夫人將這東西拿在手中之時，估計也被徐姨娘看到了，但她也不確定夫人拿到的是什麼，待與奸夫一印證，才得知有尾巴落在了夫人手里。****偷到將胎兒小產，徐姨娘月復痛而奸夫逃走，她可能就已經在想怎麼遮掩了。他們知道一旦夫人得知真相，那就死定了。于是二人就合計著在夫人查到真相之前，先算計夫人。徐姨娘想到小產那日吃過夫人送來的糕點，便想以此栽贓。不料郡王對夫人萬分信任，當然也就激起了他們再害夫人的心思。
那個孩子竟是毀在這對狗男女手里！我只感覺怒氣已化作全身的冰冷，從心底里發涼，我已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了。同時又一陣陣愧疚地心慌。王達說我對惠兒萬分信任，可是我實際上已經听信了那個****之言去那麼試探惠兒了，惠兒也對我的試探起了疑，不然她不會在知道小英被我打發走後，又叫王達找到她，找到了小英，她就已經知道了我那天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地去見她。也難怪從那以後我覺得惠兒更冷淡了。原來她就是已經知道了我的懷疑，當然更知道我的懷疑來自那個****，更確定她自己握住的正是一個證據。她沒有找我明說，她要查到真相，以真相證明清白，或者她已經看到了真相，只是還在顧忌著我的感受和由此可能帶來的殺戮正猶豫著。三天前她說過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後悔之語，想來是這個意思麼？王達的聲音還在繼續︰
郡王，有些事真是天意，要不是這奸夫在核年終賬之時做了假賬，被夫人看出來了，僅憑這符牌，還真不好找他。夫人發現假賬，並未聲張，而是有意讓包仁慶去支銀子。結果這小子不是推月兌掉就是偷偷地借別人的符牌去。夫人萬沒想到正是自己手底下的人。確定了奸夫，但正趕上過年事多，夫人念到一家子上下的顏面，一念之仁下就想過了年再想辦法處理此事，沒想到卻被奸夫****惡人先告狀……
別說了！
我一拳砸在幾上，有輕微的木裂聲傳來。屋子里頓時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驚懼地看向我，包括那個癱在地上的包仁慶。我一步步走到包仁慶面前，他嚇得竟聲嘶力竭起來︰
郡，郡王，不是我，不是我啊！都是那個賤人，她就是個賤人！我一時糊涂著了她的道兒！要不是當初她****大郎君未成，怎麼也不會輪到……
包仁慶！
惠兒突然厲聲打斷那個人的喊叫。不過我已經听見了，听得非常清楚。包仁慶不言語了，趴在地上抖個不住。我轉頭看向惠兒，她與我對視著，目光里是那麼熟悉的擔憂。直到此時，她還在顧著我麼？我不由地輕聲向她道，
所有的都說了吧，惠兒，你不是告訴我今天是來了斷的麼？
聞言她低下了頭，蹙著眉心。這時王達上前對包仁慶怒道，
你這小子！該說的你不說，不該說你倒往外吐嚕！
王達，廢什麼話！你都清楚就你來說！
我只得朝王達吼道。王達尷尬地動了動嘴角，看了看惠兒，道出一件更意想不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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