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唐情殤 第二十五章 生子之訊

作者 ︰ 旨酒斯醇

我派人密切注意李克用的動靜,而我在惴惴不安中等了幾天後得知,李克用大軍已經許州北返河東。

我沒等來他找我廝殺,只等來他的一封信。滿紙上斥責痛罵,信上最後要我給出個解釋,不然他就要上奏朝廷,讓朝廷來公論此事。

按李克用的脾氣,此刻應該兵圍汴州才是,這肯定是有人給他出主意了。他率幾萬大軍南下是來剿賊的,現在若是攻起了汴州,恐怕天下有一多半不明就里的人就會說他假途滅虢,到時候朝廷也難辨是非,反正他覬覦中原與其他藩鎮操戈的事不是沒干過,這次他若兵犯汴州還真不好說。況且他遠來之兵,糧草不繼,听說他曾向許州借糧,許州沒借給他。他也不是不想打汴州,而是想一打便能滅掉我。不在自己地盤上,他只得暫且忍這口氣了。

可也不能就這麼輕易走掉,所以現在他向我要說法,不然就要讓朝廷來公論。這走的完全是正路子,倒讓我有些犯難。我說什麼?說什麼他都不會信,向朝廷上奏是定了。他現在可是剿賊第一功臣,朝廷若為他認真追究,那我……

看著信上那些張牙舞爪的字,如同又見李克用那張狂妄的臉,去你的獨眼龍!我朱全忠怕什麼?殺的就是你李克用,結梁子又怎樣?這個梁子我和李克用早不結晚也得結!讓朝廷公論?告狀去吧!李克用是大唐功臣我就不是嗎?打仗只知發號施令拿不出一文錢一個人的朝廷,又能拿我怎樣?我可是在為大唐剿賊,黃巢是完了,可還有個秦宗權,這秦宗權還強似黃巢,朝廷的小皇帝若想坐安穩,就看著辦吧。

把恐懼和不安拋開,我反而心中更坦然。但回信可不能照我所想寫,明知李克用不信,但樣子還是要做的。解釋嘛,那只能往死人頭上推了。遂吩咐人給李克用回信道,

前夕之變,某實不知。實是楊彥洪與人合謀欲圖李公。至于何人主使,楊賊拒不供認,某已將其正法。李公無恙,某亦心下慰然。望李公諒察!

信發出去之後很多天沒再有動靜。一天天熱起來,轉眼到了六月,東去的探馬來報,收降了了尚讓的時溥,听說李克用追殺黃巢未果後,便起兵到兗州接著把黃巢趕到了泰山狼虎谷,從林言手里得到了黃巢首級。時溥撿了個便宜,手刃黃巢,去京城進獻首級的功勞竟成了他的!但不管怎樣,黃巢終于死了,自打到了汴州,做的頭等要事便是早日取了黃巢狗命好得安生,一年半了,外出打殺成了家常便飯。直到此刻,我才如同卸下了一副重擔。時溥搶了頭功跟黃巢完蛋比起來也算不得什麼,只給時溥記上這一筆,日後他老實便罷,若還有不老實想騎在我頭上,再收拾他不妨。

雖說還有秦宗權在中原繼續作惡未除,但畢竟惡敵去了一半,再拋卻李克用的事不說,我到底可以在家清靜休息了。連日里宴請諸將,分發犒賞,想來卻是到汴州後軍中上下第一次這麼放松。

那日午後微醺,正欲小睡,朱珍卻急火火地來見我。其時我正在前廳的小側堂里躺著,天氣炎熱開著房門,他卻不經侍衛徑直闖進來,將我從塌上晃起來。我一看他那急燥樣,不禁煩斥道,

你干甚!不是掉腦袋的事就別說!

只听朱珍笑了幾聲才道,

哥,掉腦袋的事兄弟扛著,我可是給你送喜訊來了,你可別不領情!

什麼喜訊?秦宗權也死了?

我眼也未睜地問。

哥真是……淨想這些嗎?

朱珍忽然趴到我耳邊道,

恭喜哥了!亳州那邊來了話兒,你有兒子了!

聞言我一下子坐起,瞪著朱珍道,

什麼時候?

嗯?什麼時候生的嗎?五天之前。听說好得很,母子平安。

半晌我才不由地笑了。雖然那不是我盼望中的孩子,但畢竟是我的親兒子,是第一個而且目前是唯一親生的兒子。朱珍也笑道,

哥,高興了吧?那邊說讓你起個名兒……

好!起個名兒,叫什麼……

我心里歡喜,隨即一想又道,

就先叫「遙喜」吧!

遙喜?

朱珍撓撓頭,接著道,

雖說俗了些,做個小字倒也好叫。大名再想就是了。不過,這兒子也生下來了,哥打算怎麼辦?

我還沉浸在有了兒子的喜悅里,並沒在意朱珍在說什麼,听他說話只看著他。于是他湊近我加重語氣道,

高興歸高興,可哥也別只顧著高興!我是說一是亳州那邊問她們母子要如何歸置,說是哥曾經說過生了孩子再做安排的;二是嫂子還什麼也不知道,哥打算一直瞞著嗎?

朱珍一下子問住我了,剛才的喜悅被一沖而散。他說的第一個問題本不算什麼,可是卻牽扯到第二個問題。惠兒!我該怎樣面對她?那個孩子的事一直不清不楚地拖著,可現在還能繼續瞞下去嗎?我一時亂了心緒,只道,

我不知道,就讓她們在亳州……唉,算了,你有主意嗎?

朱珍咧了咧嘴,道,

你別不知道啊,哥想讓她們繼續在毫州呆著?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個柳五兒精著呢,她可說了,這邊要是一直沒個說頭,她可就抱著孩子直接找來了。你忘了她是做什麼的了?她可干的出來,到時候嫂子還能不知道?哥對嫂子好,可你想過是你自己告訴她好些,還是她親眼見了才知道好些?

那,那女人想要什麼說頭?

她嘛,無非就是讓你納了她……

這不行!我納個做妓的?再說我跟惠兒說過不納妾!

可這個做妓的給你生了兒子了!哥啊,你跟嫂子再好成一塊不能分,這外頭女人生的兒子你不也有了嘛,還說那些有用嗎?再說納個妾有什麼大不了的,嫂子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好好跟她說說不就得了!

畢竟還是對惠兒有著深深的顧忌,雖有朱珍如此說,我還是下不了決心,拿不定主意。一腔煩燥出了府邸,拽過馬匹,一路狂奔出城外,轉到太陽下山才回來。暑熱依舊沒有褪,我卻在慢慢說服自己,惠兒在我心里是無可替代,我不能失去她,可親兒子也不能放在外面不管不要。要不就跟惠兒說吧,她要怪怨我也沒辦法,只能以後加倍對她好。可是我又實在不想面對面地對惠兒說這件事,我想到了龐師古。惠兒一直很尊重龐師古,他的夫人又跟惠兒很談得來,而且在亳州時龐師古是知道柳五兒的,他當時雖未明說,但我听出來他是想提醒我不可弄個軍妓日日在帳中,只是我當時並不將他的話當回事。但是後來去陳州南邊調防,我安排他早走了幾日,所以那女人懷孕之事他並不知。

再沒有好辦法了,我到龐師古家中,將此事對他一講,請他讓他夫人去跟惠兒說。龐師古看了我半晌,才道,

兄弟啊,本來這事放別人身上也不是個事,只是弟妹她,是你喜歡了多年又費了心思聘到的,她人又那麼好,你也難免不想讓她難堪。其實在亳州我真想說你來著……但是又,都是朱珍挑的頭!唉,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你放心,我定讓你嫂子去就是了。

龐師古幾句話讓我更加如芒在背,只道,

龐大哥,你讓嫂子說的時候別,別太直接,多替我安慰安慰。

龐師古看看我,苦笑道,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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