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唐情殤 第二十二章 解圍陳州

作者 ︰ 旨酒斯醇

我早在出城前就布置好了,當下令旗一揮,將士們變換陣法廝殺上前,賊軍也一古腦的沖殺過來,小小的尉氏縣頓時變成了血腥戰場。

大概那李唐賓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得到消息而且出城到了這小縣與他對敵,明顯就是毫無防備,情急之下亂沖亂砍。怎奈這陣法越亂沖越沖不了去,賊軍尸體越堆越多,後面的賊軍見勢開始撤退。

想跑?既然來了怎能不賞你們個全尸?追!

前方就是黃巢的「瓦子寨」,那黃賊不是把附近村子里的人都吃了嗎?剩下的一些破爛房屋就被他佔了當大營,號稱「瓦子寨」。這下可好,撤退的賊軍見到了大本營,便回過頭來加上瓦子寨里的賊軍一起出動,再次和我汴州軍干上了。

再多一群也是白搭,只不過猝及不防地上來送死。汴州將士愈戰愈猛,而賊軍之勢只不過是在尉氏的廷續。

這時在混亂中我看到了李唐賓正和王虔裕正在發出撤退信號,他們帶著一小伙士兵正在慌亂地且戰且走。

我回頭招呼幾個偏將副將縱馬上前,一路輾過無數活著死了的士兵,攔在了李王二人面前。

他二人渾身血污,有些吃驚地瞪著我,旋即就是一副準備就死的無所謂表情。

二位,事已至此,還要替那黃巢老賊賣命嗎?

我大聲朝那兩人喝道。

他倆抬起頭,看了看我並不搭話。

部將胡真見狀以劍指著那二人道,

你二人莫要執迷,現在殺你等比殺雞若何?只是朱軍使惜你二人之才,故有此問。趁早投降!

我以目示胡真收劍,道,

黃巢不日將覆亡,兩位性命真是那老賊的不成?那老賊的境況兩位深在其中還不自知嗎?某也不多說,兩位自珍吧。

說完,我放馬欲走,身邊士兵一下子上前把兩個人圍住,幾把刀和劍已指在了他們身上。

朱軍使!

李唐賓忽然高叫,我駐馬不動听他有何言語。

我二人此次本不想往汴州去,只是尚讓定要我等奪了汴州。我等早知必不能敵朱軍使,又苦于不能違命,只得勉強率眾出戰。我等在齊軍日久,現如今卻混得人不人鬼不鬼,幸朱軍使留得性命,願隨朱軍使!

某也願隨朱軍使!

王虔裕也道。

當下兩人率賊軍殘眾歸入汴州軍。

三月底,李克用率兵到了河南。在汴州府,我,李克用,時溥三人坐在了一起。時忠武節使周岌在去年年底已被楊復光手下,「八都軍」里資格最老的鹿晏弘殺害,鹿晏弘自請為許州留後,許州忠武軍現在成了一支因兵變而亂哄哄的隊伍,讓他們來參與剿賊是根本不可能。所以要把黃巢賊軍最後剿滅的主力就成了宣武軍、徐州軍以及河東沙陀軍。

李克用的獨眼大放光芒,臉上神色甚是得意,坐在堂中沙啞的大嗓門出去兩個院門都听得到︰

早聞朱軍使自長安一別後便榮遷宣武節使,可賀啊!此次李某又為剿賊而來,卻是在朱軍使轄內,剿賊之事要多仰仗朱軍使了!

看來他這「使相」做得還算滿意。還說我「榮遷」,我這個宣武節度使滿大唐地界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名為恭維,實則嘲笑,看似謙恭,實為炫耀。

李使相見笑了!

我極力地笑著說,

朱某自到任便把剿賊視為頭等大事,奈兵力衰微,又災荒之下糧草不繼,故此鏟除賊眾尚難。不過有某和時軍使的不斷出戰,賊勢已日見衰敗,只等李使相奇兵一出,賊必覆滅。李使相既身負皇命,我等當傾力相助。

哈哈哈……

李克用大笑,正是正是!朱軍使,時軍使,我河東軍遠道而來人馬疲憊,還需與兩位軍使合力才得成功啊。

當下三人議定首攻陳州北的太康,因為盤距在那里的是李克用的手下敗將尚讓。李克用頗不以尚讓為意,言道,

此等武夫,好道做的了我軍中小校!我一軍之力雖可將其制服,只不過他賊眾頗多,只恐有變,還是求個萬全的勝數罷了,我等三軍同攻,收復了太康再往西華去!

四月初三,三路大軍向太康進發。賊軍眼見這方氣勢,哪還有什麼斗志,賊眾數萬卻一觸即散,估計那尚讓一見沙陀軍便習慣性潰敗。太康一戰,賊眾幾乎全殲,倒跑了尚讓,他只領著一小支賊軍向北逃竄。遂不去追,按原定計劃往陳州西的西華殺過去,而西華的賊首是李克用的另一名手下敗將黃思鄴。

黃思鄴這老匹夫據眾守城,要戰不趕緊出戰,反而派一個大嗓門兵士登上城樓大聲叫喊,諸路軍都不知這是什麼把戲,細听才知那人在叫罵︰

朱溫忘恩負義!奸邪反賊!李克用蠻夷狗賊!爾等還不速速退去,若要造次老子便將爾等碎尸萬段……

如此等等,反反復復叫罵不止。李克用早就火冒三丈,命手下將士掌弓,向城上那兵士射去。多半是距離城門稍遠,如沙陀兵般精于弓射者,那箭矢卻不是射偏便是中途落下,竟無一支射中。李克用大罵手下,城門上兵士見此情形反而罵得更起勁更難听。

我回頭看著義長子朱友裕,示意他搭弓射箭。過年後我就讓友裕跟我在軍中,因他頗通騎射,此次正好讓他試試身手。他一個不及束發的孩子,射中便罷,射不中也不會比李克用的手下更難看。友裕立即會意。三步兩步上前,臂膀滿力,目光如注,箭如流星飛向城門,瞬時箭矢正中那兀自叫罵的兵士面門,兵士應聲墜落。

霎時全軍歡聲雷動,李克用更是高叫,

朱軍使,令郎真乃勇士!

我微微一笑,只道,

湊巧而已!

不曾想李克用卻命人過來,贈了友裕良弓一把箭矢百支。

而那邊城門上已經在忙活著射箭扔石頭。李克用進攻訊號一發,沙陀軍便如狼似虎地沖向城門。城上的人明顯慌了,一邊沒命地射箭一邊在撤退,那還有什麼準頭?城門一沖而破。三路大軍涌入城中,好一陣砍殺,最後獨不見黃思鄴。到處找尋,抓住幾個藏在南城門樓的小校,小校供稱黃思鄴已經在我們剛到城外時就已逃竄,說是去陳州搬救兵。

這老賊,居然扔下這一城的賊軍自個兒跑了,追!

宣武軍一馬當先,直逼陳州而去。

遠遠已看見陳州北的賊兵正在拔營向北逃竄,這黃思鄴果然是跑回來了,不過不是搬救兵,而是通風報信讓大本營的黃巢趕緊逃。

還想逃,倒不如給你們來個了斷。我大喊一聲,奪過身邊小校背的戰鼓,狂擂一通,宣武軍將士奮力向前,鐵騎在賊兵中連砍帶輾,賊兵頓時死傷遍地。

這時陳州城北門突然大開,趙犨的陳州兵帶著被圍近一年的憤恨沖出來了。只見他們手中拿著火把,一邊沖殺一邊把火把扔在賊兵的營帳上,霎時火勢連天。陳州騎兵還淨把賊兵往火地里趕,遍地充斥著活人被焚燒的哀嚎。

屠殺的喧囂終于結束了。整個北城門外只剩下遍地尸體一片狼藉和疲憊已極的宣武兵陳州兵。

這時陳州兵中有一員將領下馬大步向我這邊走來。他一身戎裝,胡須飄白,清瘦干練。正是陳州守將趙犨。

我見他來至近前,便欲下馬見禮。他卻朗聲道,

朱軍使且慢!但請馬上安坐,趙某自當引領朱軍使,請諸位宣武將士入城暫歇!

聞听此言,我怔住了。論年紀,趙犨比我年長近三十歲,比我那阿舅王重榮年紀還大;論資歷,他是忠唐的武將世家,而我歸了大唐只還一年的功夫。他恭敬如此,倒叫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

趙犨說著便來牽馬的韁繩,我立刻醒過神來,勒住馬道,

趙軍使不得!折煞晚輩了!

在他的恭敬面前,我也不由地謙卑,並迅速跳下馬,向趙犨拱手︰

趙將軍如此禮遇,叫朱某如何敢當!

趙犨哈哈一笑道,

朱軍使和宣武將士乃是我陳州的大恩人,想當初被圍時,宣武將士是第一個來撥救的。趙某雖在城中堅守,可也知朱軍使為陳州曾幾十次戰于賊寇,今日更是幫陳州得見天日。趙某和陳州百姓如何能忘大恩!趙某為朱軍使引馬入城又有何不當?朱軍使且請上馬!

以前听惠兒說趙犨乃忠良之將,只是我見多了大唐眾多為已私利不擇手段的節使刺史地方守將,包括王重榮和我自己,已很難想像「忠良」二字。今日見了趙犨,雖然他已年邁,而且話語直白,可他這個人透出的那種英武耿直之氣卻帶著一種無形的震懾,讓我不由地自慚形穢。我不自覺得愈發恭敬道,

趙將軍莫要再如此禮重,朱某實不敢當。陳州汴州接鄰,賊寇侵擾陳州,朱某怎能坐視不理?其實朱某已仰慕趙將軍日久,賤內少時便欽佩趙將軍忠義雄武,言道陳州之困當盡力解救。朱某資歷尚淺,日後還少不得趙將軍提點相助。

哦,提點不敢,朱軍使年輕有為,你我倒可成了忘年之交!只是未知尊夫人是哪門閨秀,如何認得趙某?

先泰山曾任宋州刺史,名諱張蕤。

原來是張使君家!哎呀這真是……那年我曾因公到過宋州府,張使君乃儒雅君子,曾設家宴款待于我,其夫人與女公子俱在坐。那女公子溫婉嫻雅,談吐不凡。只是可惜,听說張使君致仕後竟不得天倫,喪命于匪盜!其家人也不知流落何方。

听他這話,我有些尷尬,生怕他會再說下去。結果他話鋒一轉又道,

不想那女公子竟得了個好歸宿,與朱軍使成就天作之合,張使君在天之靈也好放心了。好,好啊!朱軍使,想必諸位都已人疲馬乏,且請入城吧!

雖然我已從馬上下來,可趙犨還是執意要親自為我牽馬,我也只好做罷。這時有探馬小校來報,李克用和時溥分別已從西門和東門打散了黃巢賊兵,黃巢領殘眾向北跑了,陳州之困已徹底解除。我命探馬繼續盯著黃巢殘部,以防他有異動。

一行人入城歇了不到一日,便又接到探報,黃巢已向北撤到了故陽里。這黃賊一直向北走,莫不是又打上了汴州城的主意?事已至此,絕不能大意!

我立即整頓隊伍,辭別趙犨,出陳州向汴州馳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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