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樓台霧里瑯琊 夙命幾何兮,流燈入水眠

作者 ︰ 許卿天下

等及臨近那玄衣之人,流霜喊道︰「停下!」

她掀簾彎腰走出,果見昭句無笑著拿著兩個精致的面具等在前面。她提裙跑過去,接過他手里的面具把玩,嘆道︰「做的好精致!」

昭句無笑而不語,墨瞳染上一重痛色,瞬間又被野心所蒙蔽。他悠然而緩慢地用指月復滑過她的側臉,如同蠱惑般,卻又如命令般,道︰「我替你戴上。」

眼前的笑靨如花被面具所遮蓋,她面前一黑,昭句無在耳畔小聲道︰「不要看我……」

他靠得很近,幾乎將嬌小的她擁入懷中,以至于可以看到她嘴角笑意漸漸綻放,是奪目的絕麗姝色,可今後再不會屬于他罷?

轉身,流霜等人不知何時離開了,他執了她手,反向人群之中帶著她擠去。他的手沁涼凝著汗意,任憑人潮擁擠,她卻始終不肯放手。她被擠得東倒西歪,單靠著她的力量卻無法站住,只得緊緊隨著他的腳步而走。

等過了一段路,她才用雙手扶著膝蓋,大口地喘息,強笑道︰「我剛剛以為阿無你要把我丟了……」

他的心驟然一緊,裝作不耐道︰「本侯如何會丟掉還有用處的棋子?」

「對啊,我這個棋子還沒到丟棄的那天……」

「不過,阿無,」她牽過他的手,眼底如同揉了粲然的星辰,滿足地柔柔一笑,「謝謝你,許了我這般美好的夢境……」

「流霜說,我怨你給我下毒是因為無法忍受你的不信任,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是因為……」

他心底一震,黑曜石般的眸子閃過痛色,看著她唇瓣翕合,本能地打斷她還未出口的話,「快走,再晚本侯不會等你了。」

倏而此時,東風夜放花千樹,吹落如星雨,落在她的眼底,此景絕美。

「我先走,你來尋我。」他不敢再去看她,只得急急轉身,選擇與她錯過。

「阿無……」她還欲再喚,只是那抹玄色融入了人流之中,起滅的煙火迷離了她的眼,一滴炭粒落入眼中,落下一路淚來。

「阿無、阿無……」她倉皇而急迫地去追,人群隨著夜色的到來越發龐大,幾乎到了比肩接踵的地步,手腳都伸張不開。

四周都是戴著面具行走尋找戀人的行者。

偶然回頭,看見那沒戴面具並行的兩人,一人竹色長衫瀟瀟,一人端容秀雅。卻是昭子良和孟素雲。不知為何,她總是覺得那男子笑容里藏了幾分落寞之感。

她雖恨極了他,卻不願在此挑明了身份,低頭埋入了人群,向反方向擠去。

昭子良再度轉身看時,她卻不見了蹤影,孟素雲詫異問道︰「夫主,怎麼了?」

「無事,」他安慰地拍了拍孟素雲的手,「我們去前面畫舫坐坐……」

「好。」孟素雲緊了緊相握的手,笑容滿面。

「侯爺,阿無,阿無……」她越來恐懼,眼前的戴著面具的人飛快地旋轉,她走失人群之間,連戴著面具的元子玉從身邊走過也沒發現。

許多人,雖則開始時夙命交錯,經緯相纏。但在某一瞬,因緣際遇的造化不同,線結解開的瞬間,便注定此生錯過。

遇見這麼多的人,她卻獨不願,放開那人的手……

遠遠地,闌珊稀疏的燈火下,當玄衣身影躍入眼簾時,她幾乎欣喜若狂。

「阿無!」夏子矜欣然拽過他的衣袖,笑道︰「阿無,我尋到你了……」

那人神色一閃,轉過身深深地看著她。

她褪去面具,露出粲然的笑顏,不由分說地拖著他的手走向不遠處的姑蘇湖畔,「都說姑蘇湖是神女楚筠掉落的雲水鏡所化,據說若是能與相戀之人共為楚筠奉上流燈,那麼便會得到她更多的祝福……」

許是放下了心中的防備,許是因為上巳節煙花迷離了她的心,猶如鬼使神差般,她輕輕啟口。

「阿無,」夏子矜轉身看著他,眸子閃著晶亮的水光,帶著小心翼翼的希冀,「子矜可以傾慕你嗎?」

是從何時開始?明明是那麼冷淡的人,從何時竟然攫住了她的目光?許是對弈時他淺笑安然,許是無數次寒毒病發時身邊那熟悉的感覺,許是深藏真心的他讓她有了一絲觸動。她深陷夢魘尖叫連連時,他伸出的手,明明同樣冰冷入骨,她卻覺得異常安寧……

她知道,那是他。

不知不覺中,他便在她的心里生了根,發了芽,可她獨獨忘記了,若是棋子戀上操棋之人,應是什麼樣的下場。

他眸子的紫色愈發沉重,掙月兌了她的手,看著她眼中的光亮逐漸熄滅,嘆口氣道︰「本君非為你口中的阿無……」

迥異于昭句無澧雅的的聲線,慢慢灌入了她的耳朵。他除去臉上的面具,露出完美得不辨雌雄的臉。

她又是窘又是急,面上漸漸染了酡紅的酒色,恨恨地跺腳,埋怨道︰「為何你不早說?」

褚墨故作無奈地聳肩,「姑娘你也沒有給本君一個機會解釋啊。」

「本、君……」她機械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忽地悚然一驚,慌忙福身請安道︰「婢子冒犯使臣,罪該……」

「罷了,本君事先未曾言明,非為卿過。」褚墨打斷了她的話,眼底戾色盡收,笑道︰「姑蘇湖的傳說,倒是不知否靈驗?」

「民間傳說罷了,世子不必當真……」

「子矜,你帶本君去。」褚墨直接命令道,復又攥緊了她的手臂,笑道︰「小婢女跟緊,可不要走丟了。」

她無奈,介于褚墨的身份只得隨他而去。

天上綻放著絢爛的煙花,碧玉般通透的湖水反著倒影,畫舫游船行于水上,對影相戲。畫舫紗帷人影惶惶蒼蒼,有笙歌弦樂自遠處飛來。

遠看煙花如同急速墜落的流星劃過天際,近看有無數男女把水燈越入水中,浮光掠影,曜眼 赫,天上湖中融作一體,蔚為大觀。

她的眼如同琉璃般記錄著所有的美景,揉進萬千星辰為伴,而笑容卻越加淡漠,伶仃嘆息道︰「真美……」

褚墨遞給她一個梅花瓣形狀的水燈,她怔怔接過,褚墨笑道︰「本君剛剛在商販那里買了一個,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可是這個是戀人才可以放的水燈啊。這般……」

「那有什麼,你們南越人禮節就是繁瑣。本君送你了。」褚墨語氣略帶不悅,拿著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著了燈芯,又道︰「放進水中。」

她哭笑不得,手捧著梅花燈彎腰送入湖里。只是片刻,波瀾起伏間,那盞梅花燈便與眾多水燈一同飄遠,目之所及一片星海閃耀。

而褚墨與她俱是不知,水燈沒過多久,便被湖水淹沒,沉入了湖底。

他看著她凝神遠處的背影,行銷骨立,這般孱弱的身體仿佛隨時消散在空中,零落剩下一身緋衣……

他的眼底紫色漸漸醞釀,如同風雨突起的前兆,他怕失去這個女子。不及思考,大臂一伸把她拽進自己的懷里,緊緊環繞著。

她猛地一驚,忙用手推了推他的胸口。「別動。」略帶威脅性的話語在耳邊回響,他戲謔地朝她耳邊吹了口氣,看著佳人耳根漸漸酡紅,心情不由得大好。

「殿下放手……」她臉色漸漸變得肅然冷漠。這擁抱過于緊迫,緊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可願隨本君回北乾?」察覺到懷中人一僵,他繼續言道︰「墨不會用宮殿華宇來束縛你,離開南越你便可以獲得自由,七國之中,任你去那里都可以……」

「我不願。」她的回答異常果決,他無奈一笑,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緩緩松開手,她迅速跳離了束縛,看著他搖頭道︰「我還有尚未完成之事,就算如今身鎖宮廷也絕對不能放棄。」

褚墨嘴角漸漸上揚,眼眸中紫色逐漸縈繞荼蘼。褚墨邁步向她走去,她趨步而退,眼神防備。

不期然地听到他澧雅的聲音在耳邊轟然炸響,「是因為你舍不得昭句無罷……」

她瞪大了眼,雙手緊張地扣住身後的欄桿?

「阿無,昭句無……」他輕笑,帶著不屑一顧的口吻,「你真的可以保證那人會在得到王位之後還會為你夏氏翻案麼?也還會讓你活著麼?……」

「你到底知道什麼?」她越來越驚愕恐慌,何時褚墨得知了自己的一切,而她卻還不自知,本能告訴她,這個人太過危險,她無法應對。

「本君便等等看,等到你身心俱碎的那日,是否還會堅定如初!」褚墨挑眉邪肆一笑,甩袖而去不再回頭。

「林曦,本君先行一步,你先回行館!」褚墨唇角抿至一線,眼底紫意漸漸濃重,直充斥了整個瞳,在夜色中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諾——」林曦不敢多言,轉頭瞥了眼**夏子矜,隨後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五十人的羽林衛在越宮門外巡視,褚墨借兩對人馬相錯的瞬間,眼眸略一轉,玄衣飄渺如輕煙,迅速地卷入王城之內。

走在末尾的羽林衛忽覺頸後一股疾風騰卷,再轉頭時卻不見人影,疑惑地模模後腦勺,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萬千宮闕之上,褚墨如同一葉秋葉,飄零,旋轉,步履輕盈如幻影清風。忽有羽林衛從城牆角拐出,他騰空翻轉收緊衣袖,雙手抓住闕檐,腳尖別住椽木,貼在殿檐邊,待羽林衛走過後,袖袍一旋,悄無聲息地落在地面。

他彈了彈寬袖上的浮灰,抬首看著恢弘瑰麗的殿宇。恰而姑蘇萬千煙花起,照亮了他意味不明的紫黑眸。

「北乾世子褚墨拜見君上……」褚墨言語恭敬,卻極是戲謔地看著一臉震驚的昭常。

「你是如何……」昭常身著里衣,戒備緊張地看著褚墨,一手顫抖模緊枕下的長劍。

「本君是為向君上獻計而來,這比及問本君如何入麟宇殿又有何重要之處……」褚墨含笑抬首,眸底暗瀾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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