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樓台霧里瑯琊 紅蓮無芯兮,梅香繞鼻尖

作者 ︰ 許卿天下

「小侯爺來了?快請進……大人恭候多時了。」染楓走到門前,一見昭子良與一玄衣少年站在門口,眸子閃過一絲光芒,忙讓進府門。

昭子良卻是一哂,笑著拉他隨染楓入府,曖昧地睨了他一眼,因笑道︰「你家大人的心上人是何人,本侯可未曾听子玉提起過!」

染楓一噎,暗恨渲竹多嘴,「渲竹瞎說,侯爺切莫相信他的瘋言瘋語。」

「哦?」他眉尖一挑,擺明了不信,「要辨真假,我問子玉即刻便知,要是說了假話,小心本侯割了你的舌頭!」

染楓慌得捂嘴,委屈嗚嗚言道︰「我家大人未言之事,我怎能先說……」

「好了好了,三弟,你何苦為難一個下人。」昭句無好笑地勸道。

還是這個客人好啊,染楓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可自己剛才怎麼就覺得這個人陰沉得可怕?

染楓引他們二人到了花廳,元子玉看到昭子良旁邊的人愣怔了片刻,「這位是……」

「這是吾二王兄昭句無。多年未見,今偶在路中相遇,故一同前來,子玉莫要怪罪。」

「下官元子玉見過景侯。」他暗自納罕,這未及冠的少年目光深沉,那雷霆萬鈞的威壓讓他忍不住行了禮。

「子玉不必如此,本侯小子玉五歲,便以隨子良以兄呼之,子玉兄喚我句無便是。」

「此番甚好,吾等何必在乎禮節,只有俗人如孔孟那般才斤斤計較繁文縟節!」昭子良會心一笑,拉起二人手臂入席,「來、來、來,結識在此當放懷暢飲,詠嘆古今!」

言罷,他箕踞而坐舉殤痛飲,大笑道︰「痛快!子玉藏得好酒!」

元子玉亦是被他情緒感染,飲了一口笑道︰「知你口味刁難,自家二十年的梅花釀,入口甘甜,回味醇厚,自是好酒!」

而昭句無卻心不在此,他悄悄抿了一口,而後傾數倒在袖里,亦是笑贊稱好。

「子玉,我可是听及染楓說起你有心上人了,怎麼,將那夏家消弭的一縷香魂棄置腦後了?」他揶揄一笑,問道。

元子玉笑得尷尬,只推盞讓吃酒,道︰「染楓胡言慣了,此言絕不可信!」

酒意愈燻,昭子良眼楮微眯,搭上他的肩,搖搖晃晃地挪了挪,用只有兩人能听見的聲音問道︰「你想要王位麼?」

昭句無身子一正,放下遞在唇邊的酒觴,眸色深得不見星夜,如漩渦般吸盡周遭光芒︰「想。」那的**仿佛在吐出這個字之後膨脹了無數倍,隱于墨眸之後是泛著危光的野心。

昭子良看向他提步離去的背影,霎時神色一片清明,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此亦我所欲也……」

「即墨,她身在何處?」他急聲問道。

即墨有些失語,主上費了那麼久的功夫卻只是為了看她一眼?這真是……

許是看出身後人所想,他停下來,轉身冷眼著夜行人,復又問道︰「何處?」

「蓮苑。」

蓮苑?他臉色漸寒,他一早便知與夏子矜訂親之人便是寒門出身的元子玉,只是他未預料到就算元子玉如今身處高位仍痴心不改……

「這枚棋子,棄與不棄,全在侯爺一念之間……」他驀地想到謝弈歡的話,嘴邊綻開一抹淺笑,他不知道,如今這決定權不在自己手里,而在她。

若是強迫她放棄復仇,只怕她失去心力,藥石罔顧……

正想間,他已是來到蓮苑。即墨身形一閃,下藥迷暈了守夜的侍女,他掀簾而入,正見那她恬然祥和的睡顏,臉上的劃傷已經淡了很多,他的目光向她露出的手滑去,五指頂端紗布纏繞,透出點點殷紅的顏色。

他輕輕卷起她手臂的里衣,手指上的傷口還泛著點點舊紅,和紗布黏連在一起。在他印象中,她好像從來都不會喊疼,若是同樣的事放在其他人身上都不一定可以活下來,更何必說這一個弱女子?

夢中,初時她回到了夏府,那片熟悉的蓮池,她欣然跑過去,褪去鞋襪,在池邊撲水玩樂。忽然一絲血色在池塘中央暈染開來,整個碧波蕩漾的蓮池竟然變成了腥臭難聞的血池!她嚇得尖叫一聲,想收回腳,卻從四面八方涌來無數殘肢斷臂拖住她的手腳,連並捂住了口鼻把她向池中拖拽……

畫面再轉,她恍惚看到月下飲酒的昭句無,他淺笑著遞與她一杯,「既是來了,飲一杯何如?」

她嫣然一笑,接過一飲而盡,卻瞬間從口中涌出黑色的血,眼前昭句無木然的神色不斷放大……她頭暈目眩地想,他想要殺她麼……忽然韓搖光又冷笑著從背後拿匕首捅入月復中!

「啊啊啊……」她猛地癲狂失聲尖叫起來,他听得揪心,震驚地看著深深囈語的她,「救我!誰來救救我……」

她抬起雙臂,十指朝一片虛空中狠厲的抓去,仿佛是要尋覓救命稻草般,掙得傷口崩裂,指尖紗布紅透。

他不再猶疑,緊緊握住她顫抖的手,扶她靠在自己懷里,輕輕拍打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她呼吸漸漸平穩,似滿足的愄嘆,撒嬌般朝他懷中拱了拱。懷中女子發絲里透出一股馨香,如同催眠術一般,他眼皮愈發沉重,竟然維持這樣的姿勢坐在榻邊雙雙睡去。

窗邊月色浸染,照亮了這對重疊的身影,說不出的溫馨美好。

「主上、主上……」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听及耳邊的聒噪聲,皺眉動了動麻木的手臂,啞聲問道︰「幾時了……」

即墨倖然收回了手,道︰「天亮了。」

他驚奇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他一向少眠,更鮮有睡到天亮的時候,這番卻是為何?

他看著沉靜入睡的她,目光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憐意,松了手扶她躺好轉身離去。

想了想,他冷聲道︰「今日之事不可告知任何人,若違令,」他故意一頓,「自剜雙目。」

即墨愕然,而後沉了聲道︰「諾!」

而那廂她宛如大夢初醒般,眼前混沌迷蒙的濃霧逐漸散開,一道強烈的陽光映入眼簾,她睜開眼,鼻尖似是縈繞了幾分清冽的梅花清香。她不禁疑惑,她到底睡了多久?

「嘶……」她不小心觸踫到了指尖的傷,看到旁邊昏睡的流霜嘆口氣,慢慢支肘坐起。而簾外越來越近的聲音卻使得她停了動作。

「子玉,我可是親耳听門子渲竹說,你瞞著我金屋藏嬌了?」

旁邊的人聲音听來顯然是有些煩悶,「我元子玉自始至終珍視一人,從未變心……」

他打簾走進廂房,見佳人已醒,狂喜奔去挨著榻邊坐下,殷切握著她的手道︰「你終于醒了……」

昭子良神色微變,眸色深沉,不復明澈,心咐道︰這便是元子玉的弱點麼?

卻只是一瞬,他又變成那個瀟瀟清風的少年了,看向她笑道︰「子玉兄好福氣啊……」

她聞言卻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垂睫淡然一笑,「小女只是元大人查案的證人而已,侯爺說笑了。」

元子玉眼底的笑意剎那褪去,吶吶地站起身強笑道︰「洛家小姐確是長得太像我一個舊人,下官唐突了。」

昭子良是何等人物,只言片語便知曉這兩人關系必不簡單。他笑道︰「洛小姐好生聰慧,未曾蒙面竟能知道我是慧奚侯。」

「姑蘇人稱-句墨良竹-,更何況侯爺與元大人同行鬧王城又有如連璧,形同珠璣,耀目非凡。」她淡雅一笑應道。

昭子良聞言大笑贊嘆道︰「好個妙人!將我與子玉比做-連璧-,此語聞所未聞!」

而元子玉卻神色復雜地看著眼前這個談笑風生的女子,仿佛再也尋不到當年的影子……

他卻不知,仇恨最能逼人成長,如今的她宛若涅槃鳳凰,灩灩風華,只待時機一飛九天!

「好了,子良我們還是出去罷,不要再打擾洛小姐休息了。」他推搡著只教昭子良出去。

而他卻仿佛來了趣味一般,推開了元子玉的手,笑問︰「子良斗膽詢問小姐閨名?」

「金陵洛氏冰書。」她簡短應道。

「洛、冰、書,本侯記下了……」他定會動用金陵的勢力好好探查她的底細。

她稍稍動了動手指,只覺得連心地疼。她哀嘆一聲,看來著手指近期是好不了了。

復又想起昨日那個溫暖舒適的懷抱,她只道是夢境,不再去想,她就不會有任何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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