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機詞 玉機詞(五)下

作者 ︰ 白玉有紋1

今年四月十五日,正是嘉和紅葉溺斃文瀾閣的那一天,我懷著滿心的傷痛要去看望她們,卻被熙平攔下。我的驚慟與悲憤,盡皆落入她不屑的雙眼。端午夜宴時再見熙平,王氏已被我驅趕出宮。那些不過是我入宮頭一個月的事情,如今看來,卻似很久以前。或許在不知不覺之間,不但錦素,連我自己也變了許多。

我揮手令綠萼出去,微笑道︰「這全仰仗皇上與兩位貴妃的仁德、長公主殿下昔日的教導和華陽公主的福澤,玉機何敢言功?」

熙平放下茶盞,向我緩緩伸出左手,示意我坐在她的下首,含一絲嘲諷道︰「若說帝妃的仁德和公主的福澤,那車舜英為何自請出宮了?听駙馬說,皇後退位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她偏偏在那時出宮,自然惹得好事者諸多猜疑。可憐原本清清白白的一個小姑娘,進宮做了一遭女巡,便成了眾人的談資。」

我曾經深恨車舜英的無事生非,當此刻,我心中頗有些快意。然而,如眼前猛然竄起的炭火,這快意迅速化作零星煙塵。我不覺嘆道︰「這不過是一時的。車舜英其實是有些可憐的。」

熙平口角微微一翹,似是冷哼一聲,說道︰「玉機甚是好心,竟然還憐憫于她。可憐也好,可恨也罷,俱是當初的罪孽。慶幸她還有幾分自知,居然知道早早抽身,也不算太愚蠢。」

我不由想起那日車舜英來長寧宮求我,那一點臘梅的香寒猶在掌心,我不自覺握緊了左拳,只澹然一笑,問道︰「殿下去看過了慎媛娘娘了麼?娘娘甚是想念殿下。」

熙平道︰「午膳後便去瞧過了,病了這麼一場,瘦了好些。」說著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一抬眸,探察的目光凝注在我臉上︰「慎媛雖說深恨周貴妃,但向來守著一線清明,戕害皇子一事,她是做不出來的。若不然,周貴妃也不會一連生下四個孩子。玉機你說,是不是?」

我淡淡道︰「殿下所言有理。」

熙平又道︰「玉機一向知道,皇上有心廢後。這一次娘娘說她只是一時魯莽,皇上卻偏偏不肯原宥她。听聞玉機也曾翻看內史,更向皇上求過情,想必熟知內情。不知實情究竟是怎樣的?」

我知道她已經對廢後一事起了疑心,然而此等木已成舟的宮闈秘事,還是少說為妙,于是搖頭道︰「玉機所知,並不比殿下多。若玉機真的知曉內情,恐怕皇上與兩位貴妃也不容玉機繼續為官。」

熙平的目光中猶帶著三分懷疑,久久凝視于我。然而我絲毫不懼,坦然面對。一時間南廂里靜得只余舌焰猛然竄起的輕微爆裂聲,又听得窗外小丫頭們比對窗花的嬉笑聲。熙平似被這輕快的笑聲喚醒,她轉開目光,失笑道︰「你這宮里也太沒規矩,不但門房茶房沒人,主人在房里說話,奴婢還在外面吵鬧。這若是在公主府,早便要打板子了。听聞你日日教她們讀書,便教出這些沒上沒下的丫頭來?」

我心中一動,笑道︰「宮規森嚴,她們年紀又小,只在這長寧宮中才得片刻玩笑,便由得她們好了。何必苛責?」

熙平微笑道︰「玉機對丫頭們也這樣好,莫不是感同身受的緣故?」

我恭謹道︰「玉機當日在長公主府時,柔桑縣主待玉機姐妹便是如此。玉機感念縣主一番恩德,今日有幸為主,不敢不寬仁以待。」

熙平微微嘆息道︰「難為你還念著柔桑,你可知道,柔桑甚是想念你。」

我忙道︰「臣女也甚是思念縣主。長公主何不常帶縣主入宮?」

熙平道︰「柔桑還小呢,孤怕她任性逾矩,得罪了皇上和各宮娘娘,待大些再說。」

我想起端午夜宴,柔桑還未被封為縣主時,曾向昔日的伴讀——也就是我,行了半禮,可見她已被熙平長公主**得甚是得體。想起端午那夜的《定婚》一出,不由好奇道︰「殿下曾說,已將縣主許配給二殿下。當時二殿下還是赫赫揚揚的嫡子,如今卻成了卑微的庶子,未知殿下可想過,將這門婚事當做笑談作罷?」

熙平不假思索道︰「嫡庶之變,固是殘酷,但也最為玄妙……孤絕不改變心意。」

我一時有些呆,好一會兒才道︰「殿下真乃守信之義人。」

熙平笑道︰「這卻不敢當,還要玉機成全才好。」

我不解道︰「殿下何意?」

熙平站起身,喚來守在門口的慧珠,一面披上斗篷,一面微微向我俯身道︰「如今二殿下全靠玉機**,你若能為柔桑**出一個好夫君,孤自會踐約。」

她的面孔離我雙眼盡有尺許,一雙明亮雙眼盡是戲謔的笑意。她雖然已年過三十,但仍然肌膚柔女敕,宛似少女,與我當年在汴城西市初見她時並無半分不同。然而,我能清晰的記得初見她時那些新奇、驚艷、感恩、期盼的心情。此刻的我,心中卻盡是疑惑。是她老了,還是我長大了……

我微笑道︰「殿下說笑了。」

熙平不再說什麼,只是淡淡一笑,直起身子,我忙扶了她的手慢慢走出了南廂。庭院中灑了一地的彩紙屑,十幾張剪壞的窗花被揉成一團隨意丟在一旁,滾到熙平腳下。芳馨和白忙領眾人起身行禮,院中頓時鴉雀無聲。熙平笑道︰「何必多禮,你們且樂著,孤看著也高興。」

芳馨躬身道︰「奴婢們不敢失禮。」

熙平輕輕踢了一下紙團,走上前去看了兩眼剪好的窗花,贊道︰「果然很精巧。」又回頭對慧珠道︰「咱們府里也要多貼些這個才喜慶。」

慧珠應了,這才扶過熙平。我送她到長寧宮正門口,眼望她進了益園,方才回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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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早年有包辦婚姻的朱安夫人,後來跳出牢籠,和許廣平組織家庭。但魯迅的弟弟周作人由于和魯迅不睦,始終不承認許廣平的地位。魯迅去世後,周作人發的訃聞里特別提到「家嫂」,指朱安夫人,知情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他這時都不忘給魯迅添堵。

昌平郡王高思誼有為皇帝哥哥添堵的意思,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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