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異域風情的表演,詭異至極。
那音律喪樂般的轟響,敲打著她的心口;那一張張慘白的骷髏頭,在她眼前飄飛;那張牙舞爪的辮發和手臂,牽引著她的目光與神智……
鳶夜來察覺她的異樣,心神一緊,「你怎麼了?不適嗎?」
花腰眉心緊顰,螓首凝著細細的薄汗,「很難受……好像有一只手要挖出我的心……」
「我帶你出去透透氣。」
「嗯。楮」
表演仍然進行,對面的拓跋涵看見他們站起來,不由得也緊張起來,瑤兒怎麼了?
拓跋思薇目送他們離去,靈眸跳躍著欣喜的寒光。
鳶夜來溫柔地攬著她,在眾人驚異的目光里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剛出壽宴大廳,花腰便身子一軟,他擔憂地打橫抱起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瑤兒,忍一下,我帶你去看大夫。」
拓跋涵和拓跋思薇追出來,攔住他們,「鳶夜來,她怎樣?」
鳶夜來怒瞪他一眼,徑自越過他們。
「我略通醫術,讓我看看她。」拓跋涵見她情況很不好,自也著急,「先抱她到廂房。」
「她在壽宴出事,我不能不管不問。涵哥哥醫術精妙,定能斷癥。」拓跋思薇眉心緊蹙,氣急敗壞地說道,「倘若她是急病發作,你耽誤了救治的時辰,豈不是害了她?」
花腰並沒有昏厥,听見他們的話,點了頭。
鳶夜來抱她到廂房,拓跋涵一邊用尾指探脈,一邊察看她的面色。
她的雙唇染了霜色,小臉蒼白如雪,額頭布滿了晶瑩的汗珠,眉頭蹙得緊緊的。
「怎樣?」鳶夜來急得脊背滲汗。
「脈象很奇怪。」拓跋涵第一次汗顏,竟然斷不出癥,「哪里不適?告訴我。」
「好像……有一只手要挖出我的心……」花腰斷斷續續地說道,聲音微弱,「心……痛……喘不上氣……」
莫非是心疾?可是,若是心疾,沒道理脈象沒有顯示。
見她這般痛楚,他也心急如焚,可一再探脈,就是瞧不出是什麼病癥。
她這急病,好生奇怪。
拓跋思薇站在一旁,靈眸閃著幽冷的芒色。
鳶夜來又急又怒,「你究竟懂不懂醫術?」
她勸道︰「相爺別急,涵哥哥的醫術是極好的……」
他一把推開拓跋涵,抱起花腰,疾步離開唐王府。
今夜王太醫不值夜,鳶夜來吩咐鬼見愁趕往王太醫的府邸,馬車一路飛馳,很快便到了。
王太醫先把脈,再詢問情況,復又把脈,眉頭緊鎖。
「王大人,她究竟怎樣?」鳶夜來焦慮地問,他感覺到,懷里的瑤兒越來越虛弱。
「相爺稍安勿躁。」王太醫繼續探脈。
一路跟來的拓跋涵跟到這里,直接進了廂房。
鳶夜來怒目而視,拓跋涵不介意他的敵視,冷聲問道︰「王大人可有發現什麼?」
王太醫縮回手,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脈象有點亂,但又好像沒什麼不妥,斷不出癥。」
拓跋涵的劍眉愁雲籠罩,「本王亦無法斷癥,換言之,她並無病癥。」
王太醫贊同地點頭,「可她又十分不適,心痛難忍,這委實奇怪。」
王太醫是宮中醫術最好的太醫,若他也不能斷癥,只怕洛陽城無人可以救治瑤兒。鳶夜來凝視她病態的慘白小臉,心一陣陣地抽痛,「王大人,無論如何,你想想辦法。」
王太醫道︰「下官以針刺穴,希望能緩解她的疼痛。」
當即,他取來銀針,刺入花腰的周身大穴。
她疼得蜷縮著,身子弓如小蝦,杏眸微閉,只露出一絲縫兒,四肢厥冷,被折磨得虛弱乏力,分外的可憐。鳶夜來用軟巾擦拭她額頭上的汗珠,溫柔地問︰「還很疼嗎?」
「好一點……」她的聲音微弱似蚊蠅,其實,並沒有緩解多少,這麼說,只想讓他安心一些。
「我已傳令下去,遍尋城中名醫來會診,你再忍忍。」他沉聲安慰。
拓跋涵坐在一旁冥思苦想,他跟師父學醫已有八年,這些年也醫治過不少疑難雜癥,因此,他自詡醫術略有小成,不比王太醫差,可是,今日竟然斷不出瑤兒的癥,他的自信與自尊轟然塌陷。更讓他恨的是,他救不了她,無法讓她的痛減少一分!
離開唐王府之前,他疾言厲色地問薇兒︰「靈獸突然發狂,她在壽宴突感心痛,是否與你有關?」
拓跋思薇又驚怒又傷心,「涵哥哥,你竟這般看我?」
「那只靈獸突然發狂咬人,而且只咬她一人,你別說這是意外!她心痛不適,是不是你落毒?是不是?」即使是動了雷霆之怒,他的雪顏也是冰冷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
「我們一同長大,我是什麼樣的人,你
tang還不清楚嗎?我最不擅長的就是掩飾情緒,若我要殺她,便是光明正大地殺,而不是耍陰謀詭計!」她語聲悲憤,臉上滿滿的都是對他的失望。
「你發誓,今日你沒有布局殺她!」
「我發誓,我沒有!」
拓跋思薇小臉緊繃,閃著絕烈的芒色。
見她這般神色,拓跋涵不再懷疑她。
可是,瑤兒明明是在唐王府出事的,這件事必定與唐王府月兌不了干系。對了,她被靈獸傷到,是唐王府的醫侍包扎的。
想到此,他急急道︰「看看她左肩的傷口。」
鳶夜來恍然大悟,連忙讓王太醫解開她的左肩傷口。然而,傷口並沒什麼不妥,
「會不會有人在包扎的時候趁機下*藥或落毒?」自從瑤兒發病,鳶夜來就焦慮、慌亂,不似以前的冷靜,所以沒有想到這一點。
「有可能,但若是下*藥或落毒,以致心口痛,一按手脈便知。」王太醫尋思道。
「有沒有一種劇毒,把脈把不出?」拓跋涵沉吟道。
「或許有,不好說。」王太醫無法肯定。
鳶夜來心痛如割,恨不得代她身受痛楚的折磨。
找不到病癥,就無法對癥下*藥,瑤兒的疼痛就無法減輕。再這樣下去,她的身軀會越來越虛弱……他不敢想下去,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瞳眸里的水澤幽暗明滅……
瑤兒,你千萬要挺住!若你傷了一分,我便要溫柔郡主傷兩分!若你離我而去,我便要溫柔郡主碎尸萬段!
夜深了,城中有名氣的大夫齊聚王太醫的府邸,都為她把脈過,都搖頭嘆息。
他們會診商議,卻討論不出個結果。
一個時辰後,鳶夜來知道他們留在這里也無用,讓他們回去。
這Yi夜,注定無眠。
三人守著寢榻前,觀察她的病情變化,王太醫每個時辰為她施針一次,為她止痛。
花腰時而清醒時而昏睡,睡著的時候也覺得心被一只手扯著、揪著,痛無處不在,消磨意志。
天蒙蒙亮,坐在寢榻邊的鳶夜來猛地驚醒,惺忪的睡眼猝然清亮起來,連忙察看瑤兒怎麼樣了。好在她的病情沒有惡化,她熬過了yi夜。
拓跋涵和王太醫也醒了,接連為她把脈,脈象和昨晚差不多。
三人的眼里都有血絲,形容略殘,王太醫道︰「下官吩咐下人做早膳,相爺和王爺都吃點兒。」
不多時,花腰被心口的痛折騰醒了,開始新一輪的折磨。
鳶夜來看著她憔悴的面容、無神的眼眸,連呼吸都痛了,「瑤兒,我會想辦法醫好你。」
她的面色比昨晚差多了,拓跋涵千般自責、萬般懊悔,皆化作深深的無奈,如若他把醫術鑽研得更深,興許她就不會受這等苦楚了。
「瑤兒,我不會讓你有事!」他語氣決然。
「若非你的好妹妹,瑤兒也不會受這樣的苦!」
鳶夜來素養極佳,但這次怒火憋得太久,且她沒有好轉的跡象,他再也克制不住,沖他吼道。
拓跋涵自知理虧,沉著臉反駁︰「我問過她,她發誓說沒有謀害瑤兒!」
鳶夜來怒哼,「她說的話,也只有你這只蠢豬才信!」
拓跋涵氣得臉紅脖子粗,以平生少有的怒火挑釁道︰「你是不是想打架?」
「別吵了……」
花腰微弱的聲音很管用,喝止了他們。
房里安靜下來,他們要麼互不理睬,要麼大眼瞪小眼,就像兩個搶地盤的頑劣男孩。
下人送來早膳,鳶夜來喂她吃小米粥,她沒有餓的感覺,不想吃,但想著要保存體力與病痛斗爭,便吃了。可是,剛吃了兩口,就全吐出來了。
她虛弱地倒下來,差點兒喘不上氣,三人驚急交加,亂成一團。
王太醫探脈,大驚道︰「不好!脈象越來越弱,不久前還好好的,怎麼回事?」
拓跋涵連忙來把脈,說了同樣的結論。
鳶夜來好像被天雷劈中,頹然坐下,滿目震驚。瑤兒要死了?
花腰緩緩道︰「生死有命……或許我命數如此……不要為我難過……」
如若,她在這里死了之後能回到現代,又有什麼不好?只是,他們這幾個人會傷心難過,她也不太舍得離開這里,尤其是舍不得鳶夜來……
「麒麟萬壽轉運玉!」
拓跋涵養突然叫道。
鳶夜來被即將失去她的悲痛籠罩,痛得快喘不過氣了,根本沒有听見其他聲音。
拓跋涵激動地問她︰「你把麒麟萬壽轉運玉放在哪里?我去取來!」
「做什麼?」花腰迷惑。
「轉運玉是靈物,說不定能救你一命。快說,你放在哪里?」
鳶夜來聞言,又激動又欣喜,「對!先把轉運玉取來,我
讓鬼見愁和你一起去!」
拓跋涵和守在外面的鬼見愁飛馬趕去翠濃雅集,不到兩盞茶的時間就回來了。
王太醫懷疑道︰「這枚玉確是靈物,可沒听說過能救人性命。」
拓跋涵將轉運玉放在她手里,「有關轉運玉的傳言太多,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此時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轉運玉要先認主才能發揮靈性,認主的方法有不少,瑤兒,就用你的血試試。」
鳶夜來用小刀劃破她的手指,讓血珠滴在轉運玉上。
四人皆屏息靜氣,等待奇跡的出現。
鮮紅的血落在通體雪白的轉運玉上,慢慢地散開,慢慢地被吸收……他們睜大眼,盯著這奇妙的一幕……鮮血消失了,融入玉里,雪玉發出一泓瑩白的光……
這就是認了主?
拓跋涵也無法確定,讓她雙手握住白玉,再次等待奇跡。
轉運玉的光芒漸漸暗淡,花腰的心一寸寸地涼了,沒用嗎?
可是,轉眼之間,更強烈的光芒忽然乍泄,照亮了整個房間。她被強光籠罩,神聖不可侵犯一般,雙目慢慢闔上。
鳶夜來緊張地攥緊拳頭,這種復雜的心情當真無法形容。拓跋涵也差不多,只希望轉運玉可以醫好她的怪病。
她好像高僧入定,閉目而坐,神色安寧,一盞茶的功夫後才睜開眼。
「瑤兒,感覺怎樣?」鳶夜來顫聲問。
「好像不痛了。」花腰細細地感受,真的不痛了,輕松多了。
拓跋涵凝神听脈,「脈象恢復正常,那怪病應該是不藥而愈了。」
王太醫也為她把脈,欣喜地笑,「轉運玉竟有如此靈性,奇跡啊。」
花腰端詳這枚轉運玉,自己真的被它認作主人了?
————我是天下無敵、風華絕代的分隔線————
回到翠濃雅集,鳶夜來和拓跋涵待了小半個時辰,吃了早膳,確定她沒事了才離去。
折騰了一整夜,花腰倦怠得很,睡了一個時辰才醒來,賴在床上想了很多事。
昨夜那怪病委實奇怪,是溫柔郡主的手筆?還是跟周子冉有關系?
無論如何,這兩個人是她的死敵,不斗個你死我活是不會罷休的。
這會兒,她們應該急于知道她是不是一命嗚呼了,那麼,她就應該讓她們知道,她沒有死,活得逍遙自在。因此,她叫上輕雲、蔽月,到熱鬧的街市逛逛。
正是午膳時分,花腰主僕三人正要走進鳳凰樓飽餐一頓,卻看見街道一旁停著一輛馬車。這馬車初見並不奢華,再見卻覺得不一般,其所用所飾皆是上好的東西,應該是官宦人家的馬車。
馬車停在鳳凰樓一旁,想必是來買吃食,打包回去。
冷風吹拂,車窗的簾子微微掀起,花腰望過去,驚得睜大眸。
馬車里那女子的鵝蛋臉太熟悉了,秀眸幽深似古井,面容清冷如霜。
王昭儀!王悠然!
王悠然也看見了她,連忙拉好車窗的簾子。
花腰尋思,拓跋涵火燒錦繡宮,燒死所有人,但王悠然並沒有死,難道是他使了一招偷龍轉鳳?
輕雲、蔽月提醒她進去,那馬車的車夫卻走過來,道︰「公子,我家主子有請。」
花腰走過去,進了馬車,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不知小姐有何指教?」
還真是王悠然!
她恢復了閨中小姐的裝扮,著一襲水藍色衫裙,淡雅如菊,容色淡漠。
「公子可曾听聞,南國侯夫人美艷不可方物,已成京中不少權貴公子的獵物?」
「當真?」
花腰心頭一震,沒想到她會直接這麼說。
王悠然語聲輕緩,「興許公子現在趕去還來得及。」
「在哪里?」花腰真心急了,不,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急了。
「在這洛陽城,誰家最有權勢?」
王悠然緩緩眨眸。
花腰抱拳︰「多謝告知,日後定當登門拜謝。」
下了馬車,她叫上輕雲、蔽月,匆匆趕往周家。
不!周家人應該不會把人帶到周府,因為動靜太大!
別苑!
她記得周揚提起過,周家的別苑在南郊,于是,她租了一匹馬,和蔽月趕去周家別苑。
問了人,花腰找到周家別苑,從西面飛上牆頭,進入別苑。
這座別苑並不大,但布局頗為精巧,園藝、環境休整修整得處處是景。她和蔽月深入月復地,踏入龍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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