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夢 第12章 月季花

作者 ︰ 李式微

梁薇連忙後退一步,只見那人跌坐到地上之後,也不甚在意。////她悠悠地站了起來,顯然是喝了不少酒,步伐虛浮得很。她晃來晃去,令梁薇細細看了幾眼之後,才認出她是周雪桐。

昨天才跟她吵過架,梁薇可沒想過這麼容易就原諒她,連忙板起臉來。

周雪桐手扶著桌子坐下,用手撐著額頭,也不說話。

梁薇便走到她身旁,冷聲道︰「我們不是朋友了,這里不歡迎你,請你走吧!」

周雪桐斜眼看了她一眼,「咚」地一聲趴在了桌子上。

梁薇暗罵了一句,而後道︰「你不走我走!總之,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她走出去,要了水洗漱,而後便往外走。想尋個機會,逃出皇宮,出去避上一避。可是自她洗完,恢復了精神,就發現眾人看自己的目光十分不足,敬畏里帶著欣喜,個個欲言又止……

梁薇心里陣陣發虛,覺得他們都是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同情她呢!

他們這般同情我,可見我要受到極重的懲罰了!走過鳴玉閣的那架橋,梁薇猛然間這樣想,登時感到一陣寒意,再不敢向前了,連忙轉身回去……

對于未知的事,梁薇一向都是怕的。

回去之後,只見周雪桐依然趴在桌了上睡著,想來想去,還是道︰「哎,我問你。昨天我走了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話說完,周雪桐卻紋絲不動。這一句話如同雨絲落和寒潭里,梁薇還傻傻地、緊張地等著那聲「啪」的落水聲……

終于,她覺悟過來,根本不可能了,才又說了一遍。周雪桐還是不理,梁薇便用腳踢一踢她的腳。

周雪桐終于將頭緩緩抬起……那動作堅難緩慢地好像是快要斷了,僅有一根細絲連著!她一臉的痛苦,斜睨著梁薇,有氣無力地道︰「頭疼……」

「活該,喝那麼酒,你不頭疼,誰疼!」

听了梁薇的這聲教訓,周雪桐立刻在桌子上趴好。動作之敏捷迅速,全然不像一個醉酒之人。

梁薇立刻抗議︰「你不要趴在這兒,先回答我的問題!」

周雪桐含含糊糊地道︰「頭疼……」

「疼死你!」

周雪桐便把頭轉了方向,將臉深埋。

梁薇無奈地翻個白眼,口中說著「我是公主,還是你是公主」的話,走到了外間。過了片刻回來,手中多了一個蓋盅。她將蓋盅放在桌子上道︰「喝吧,蜂蜜水。」

周雪桐這才直起身子,笑吟吟地端起蓋盅,飲了一口里面裝著的溫熱的蜂蜜水。喝完又蹙眉道︰「昨天晚上,我在門口吹了一夜的冷風……」

梁薇道︰「我已經吩咐了人燒水,一會您老好好泡個熱水澡!」

周雪桐微微一笑,道︰「果然絕情的話,是輕易說不得的……」

梁薇回憶起昨晚對她說的話,臉上一陣不好意思,便抿著嘴唇傻傻地笑了笑道︰「你還是說說看,我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吧?」

周雪桐歪著頭專注地打量著梁薇,卻不言語。

「你別不說話啊?看什麼呢?」

周雪桐慢聲道︰「我在看你,到底是人是鬼?」

梁薇嘿嘿一笑道︰「我是鬼,而且是被你害死的,你怕不怕?」

周雪桐笑道︰「糾纏我的冤魂多了,我若是怕,簡直怕不過來。」

梁薇深深地望她一眼,不露聲色地勸道︰「所以,你還是少造些冤案的好……」

周雪桐臉上一滯,淒然道︰「我在傷害別人,然而其實受傷最深的卻是我……」

昨晚的事,她們都不好意思再提,可是又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真正想法。梁薇又何嘗不知,周雪桐昨晚提起那件事,只是想為難一下梁苰。她為他吃夠了感表的苦,讓他品嘗一下為難的滋味又有何不可!

可是,她深愛的男子卻答應了,這無疑是她自己給了自己一劍!

梁薇暗暗在心中感嘆,梁苰從來都不是以感情為重的男子,周雪桐既便知道了,也是不甘心……「那麼現在呢?」梁薇低聲問,「爛攤子如何收呢?」

周雪桐道︰「本來是沒有辦法收了,可是卻峰回路轉……」

「怎麼峰回路轉了?」梁薇頗有些激動,在心里迅速地勾勒出許多假想。

周雪桐用探詢的目光望著梁薇,神秘地道︰「長樂殿的前廊上擺著許多盆花,你可還記得?」

「這跟花有什麼關系?」

周雪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卻問︰「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

她這態度,嚇得梁薇一個激靈,捫心自問,我這是又失憶了?昨天從長樂殿回來,直接就睡了,沒有再出去過,又會和長樂殿前擺的幾盆花扯上聯系?難不成……是睡著之後夢游了!?梁薇真受不了自己的胡思亂想,便道︰「周雪桐,你就直說吧!」

雪桐見她如此,也便道︰「長樂殿前有一盆月季,紅色的那種,又稱‘月月紅’。顧名思義,就是它每月都會開花……」

「嗨,誰問你這個了。」

周雪桐卻執著地給她培訓花卉知識︰「雖然這麼說,可是京城的冬天太冷了,這月季就不好開花了!」

梁薇故意提高了聲音問︰「所以呢?」

「所以長樂殿前那幾株,乃是匠人們精心培育出來的。但是在外面的冷風吹了那麼久,也快死了……」

梁薇意識到一些,緊張地問︰「然後呢?」

周雪桐睫毛一翻,瞪著梁薇道︰「你走之後,皇上、太後還是很生氣,還以為你不敢這樣走了。我想追上你去,可是突然間一枝月季勾住了衣服,我低下頭,眼看著那株月季長成了一大蓬,橫在走廊上,攔住了去路……唯一的解釋,就只有你的眼淚了,它滴在了那株月季上……梁薇,你真的是神仙下凡嗎?」

梁薇「嗤」地一聲笑了出來,道︰「早跟你說過了,可是你就是不信!現在信了吧?」

「何止我信了,皇上、皇後、太後還有我爺爺,看到這副情形,還能如何不信呢!」周雪桐道,「他們信你是仙子轉世,也就越發會听你的話。因為你的話是神喻!」

梁薇長舒一口氣,那顆心輕松如放飛的氣球,「如此說來,榮兒的事情,會因為我的反而不了了之了?」

周雪桐卻不敢肯定,只是道︰「至少,太後、皇上還是皇後,不會再計較你昨天的言行了。」

梁薇喜得連連點頭,道︰「這就很好了!」

看梁薇的神情,仿佛世上的一切難題都解開了。周雪桐卻沒覺得輕松。

她已深深地明白,就算昨天她沒有提起李尚榮的事,這件事也一樣會發生。她想到梁苰看到那叢花時的淡然的目光,別人都驚奇無比,唯有他見怪不怪。

他那麼一個人,鬼神尚且懼他,他又怎麼會因為這一叢花就變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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