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夢 第34章︰雪與酒

作者 ︰ 李式微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哪里還有人記得正在替梁薇選陪侍女官。賞了其余四個女孩,令她們退下,獨獨留下了榮兒。

榮兒拿到玉牌,歡喜至極,好好地收了起來。傅展圖在旁看到她對玉牌如此珍惜,心內十分欣慰。太後看到,心中也極是歡喜,招手讓榮兒坐到自己身邊。

榮兒滿身都是大事已成的輕松,太後喚她,便坐了過去。于是,梁薇就不知道該坐哪兒了,只好傻站在那里,但願誰能想起她來。

太後和顏悅色地對榮兒說︰「你既然已認了傅大人為父親,就應該喚哀家一聲‘姑姑’了……」

榮兒便高高興興地喊︰「姑姑。」

太後答應了一聲,聲音竟發著顫。她滿面都是笑,那笑容里意味深長,清秀恬靜的眉目間更是有著說不盡的溫婉與慈愛,全神貫注地傾泄在榮兒身上,直如當空皓月灑落清輝,溫柔了天地……

梁薇又轉頭看一下傅展圖,暗暗感嘆他與太後不虧是兄妹,表情竟如出一轍……

不覺間她已呆立在那里許久,梁苰看不下去了,走過去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梁薇依舊望著榮兒,听她跟太後一問一答。

太後要留她在宮中住下,她說不願意留在宮里;要回去讓父親看一看自己新得的好東西;

太後問她喜歡吃什麼,她說喜歡牛肉;

太後又問她喜歡喝什麼,還親自給她斟了一杯玫瑰甜酒,她嘗了之後,直說這酒根本沒有酒味,喜歡烈一點的……

梁薇暗自感嘆,這姑娘真是夠單純,謊都不會撒啊!

梁苰就在她身畔,听到她嘆了一聲,便問︰「你想什麼呢?」

梁薇搖頭嘆息幾聲,湊到他身邊,小聲道︰「你說她一個女孩子,怎麼就不懂得討好老人家。////太後要留她在宮里,這給了她多大的面子,她就算真不方便留下,也可以換一種說話。直接說不願意,這算怎麼回事!」

梁苰笑問︰「那如果是你,你怎麼回答?」

「我就說,我想趕緊回家,給爹爹看一看我新得的好東西……」

梁苰一挑眉毛,贊道︰「妙啊!沒有直接拒絕,還又表明自己對所賜東西的喜歡。」

梁薇得意地沖他擠一擠眼,繼續分析︰「還有,接著老人家問她喜歡吃什麼——女孩子就不應該喜歡吃東西,而應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真要說,那應該說點長樣漂亮的水果、精致點心什麼的,再不然就是煲湯之類……說牛肉……哎呀,真喜歡也不能直說啊,那是男人吃的東西!」

梁苰越听越覺得這話新鮮,憋著笑問︰「那要是問喜歡喝什麼,怎麼回答呢?」

「可以說果汁、清茶什麼的,絕對不能說酒!要是老人家直接問你喜歡什麼酒,那就說個紅酒啊,水果酒這一類,度數底的,給人感覺柔和的,說酒不夠烈……天啊,烈酒那是東北大漢喝的!」

梁苰親自斟了一盅酒,遞到她面前笑道︰「這是內造御酒,你喜歡嗎?」

「喜歡啊!」梁薇接了過來,看一看杯子道,「就是這酒盅不行,白底青花只配儒雅君子,似我這般美貌少女應該用那個白瑪瑙的……」伸出一根手指向酒案一指。

梁苰耐著性子,取來那只酒盅,又要斟酒。梁薇連忙又攔道︰「這白瑪瑙酒盅應該配個紅葡萄酒……」

梁苰瞪她一眼,卻還是笑著換了一壺紅葡萄酒給她倒了一盅。

梁薇這才接了過來,梁苰則拿起方才那杯,相視一笑,把酒喝了。

梁薇嘆道︰「這宮里的酒,真好的沒話說!」

梁苰故意道︰「咦,你怎麼不說自己喜歡喝果汁、清茶什麼的?」

梁薇笑嘻嘻地道︰「你要有本事長成天下第一好看的而不是第三,那我就那麼說!」

梁苰小聲嘆道︰「這個榮兒可不如你這麼多心眼,只懂得實話實說……」

梁薇假怒道︰「說誰心眼多呢!我這麼個單純小姑娘,別誣賴我啊!再說啦,你是太子也不好直呼自己阿姨的小名吧?」

梁苰差點沒嗆著,許多話不便當眾說,便隨意說了些其它的。

一時宴會散了,傅展圖讓李尚榮跟自己同車出宮。

皇後實在不解太後何以待李尚榮那般好,以送她回宮為由再要去追問。

梁清思還有國事要忙,囑咐梁薇身邊的人好生送她回宮,便離去了。

梁薇幾杯好酒喝得有些上了癮,心里又一直暗恨好好地一場雪沒能好好地賞,便暗暗藏了一壺酒在袖子里。宮人收拾東西發現少了一只壺,也不敢找她問,她雙手端在胸前,端莊地走了。

走了幾步,正愁怎麼甩了身後跟的一群人,卻發現梁苰默默走在自己身畔。

梁薇忙道︰「這麼大雪,哥哥怎麼還不趕快回您的太子府?」

梁苰微笑道︰「我有話要單獨跟你說。」

這可正中梁薇下懷,便一口答應道︰「好啊!」轉頭吩咐道︰「你們都听到了,不許跟著!」說著,暗暗在袖下將酒壺一只手端著,空出一只手拉住他,道一聲「走」,身體便如一張紙輕飄飄地飄出走廊。

梁苰無法,只得施展輕功盡量跟上她。于是,後面的宮人想跟也跟不上了。

大雪覆蓋的小山、樹林、宮殿自他們足下掠過,梁薇拉著梁苰來到御湖邊。湖面早已結了厚實的冰,上面蓋一層雪,真正的琉璃世界,銀妝素裹……

梁薇高興得尖叫一聲,看到湖面中央有個小島,又拉起梁苰在湖面上幾個點躍,登上那個小島。四周一望,心滿意足地一笑道︰「這地方好,在這賞雪才叫賞雪呢!」于是放開梁苰,用袖子掃落臨湖石塊上的雪,就要坐下去。

梁苰連忙攔道︰「等等……」解下了身上披著的斗篷,鋪在石頭上。

梁薇笑一笑,拉著他道︰「你到哪兒都這麼有紳士風度!坐吧……」

兄妹兩人面對湖面並肩坐下。梁薇這才一抖袖子,露出一直單手端著的酒壺。看到梁苰臉上吃驚的神情,「呵呵」傻笑幾聲說︰「有酒有雪,一會兒要是月亮能升起來,那可就完美了……」

梁苰听說,便舉起那塊能夠調動的圓形玉佩,指著道︰「完美了,月亮升起來了!」

梁薇撇嘴一笑,嫌棄地道︰「這月亮也太山寨了,不通過!哎呀……我也後悔了,就算天上有了月亮,那身邊還得坐個‘天下第一美男子’跟我一起賞雪、喝酒才是真正的完美……」

「你還想讓父皇看到你這個樣子?」

「父皇又不在,‘天下第一美男子’就不是他了,是另外一個人……」她說著,偷偷看了他一眼。雖然這是私底下,但他畢竟是個古代的太子,有些話還是說不得的。

不過梁苰雙眼微眯,正望著前方出神,似乎並沒有听到這話。

「哎……太子殿下,您不是有話跟我說嗎?」

梁苰這才將目光轉向她,開口便道︰「你還記不記得宴會上,李尚榮……」

梁薇哼一聲,肉疼似地,彎下腰把酒壺放進雪堆里,又從袖子深處掏出那個白瑪瑙酒盅,倒了一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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