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夢 第32章︰尋常見

作者 ︰ 李式微

回到宴會上時,皇上剛下令傳那些姑娘。看到梁薇,一臉喜色地招手道︰「你不要亂跑了,等著看看。」

梁薇故意問︰「等著看什麼?」

皇上便道︰「自然是看誰在你身邊陪伴合你的意。」

每一個公主或郡主身邊,都會有幾個品德端正、才貌雙全,而且出身名門的女子作為陪侍。她們會是公主們的閨蜜,負責在她們刁蠻任性的時候勸誡,替她管理日常事務。一旦被選中,會有官職、俸祿,在宮中的地位好似半個公主,所以在挑選上極為謹慎。

自皇上知道有梁薇這個女兒存在開始,他就一心想彌補這些年對她的虧欠,所以從很早就開始物色人物。他本想梁薇一入宮就將這些人選妥當,不過梁薇先是拒絕回宮,好容易回了宮,又一直拒絕這件事。

梁薇在宮中雖然很受寵,但她深知自己已二十六歲,早已過了一味任性的年紀,懂得做人,能夠把握人情事故才得以如此。

可即便如此,她在應付那些嫉妒的目光,考量規矩與本性間哪些可為,哪些不可為,還是會身心俱疲。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才不想再把人家活活潑潑的姑娘關進宮里呢!

不過,因為事先知道其中有李尚榮,梁薇想見她一見,便不說話,坐下來靜等。

不一會兒,便看到一行五人緩緩向宴會廳中央走來。

她們在穿著與打扮上都中規中矩,行動也都穩重謹慎,既不出格亦不出彩。

梁薇這才想到,平時看到的李尚榮都既不結發髻,衣服顏色也偏向于黯淡,而且總蒙著面。今天她進宮參選,肯定要打扮成一個合格的富家千金,那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梁薇正在心中猜測,五人已來到面前。她一下就從打扮相似的五人中認出李尚榮來。////

五人之中,除了她都是如假包換的富家千金,個個氣質端莊、動作柔婉。唯有她,雖然一般綰著雲髻,穿著得體的衣衫,卻不似別人那般斂 垂首,神態恭敬,只是站都能站出柔美風姿。而她身姿挺拔,站得筆直,臉型、眉眼與周雪桐生得有七成像,但是氣質迥然。

周雪桐天生帶著嫵媚的色彩,而李尚榮似是黑白畫。

真實的,不加一點掩飾的李尚榮,其形貌氣質令人稍感失望。

若論嫵媚她比不上周雪桐,論英氣矍爽她比不上童千姿,論嬌柔她更是比不程安瑩……

從前的她因為神秘而美麗得出奇,現在袒露出來,也只有與性格迥然不同的大家閨秀一起才顯得出色。

不過,梁薇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期待她美貌不足,性格與才華上可以多加一些分。比如端綺,她若是空有美貌,實在不足以成為絕代佳人,就是因為又加上她性格里的可愛與幽默,這才能顛倒眾生。

梁薇見李尚榮筆直地站著,黑白分明的眼楮正無畏地打量在場的每一個人。本該太後先問話,可是她總也不出聲,只是盯著李尚榮出神。梁薇便笑道︰「榮兒,咱們又見面了!」

她這話一出,太後便望著她,怔怔地問︰「你……你方才喚她……喚她什麼?」

「榮兒啊!」梁薇道,「太後有所不知,我和她在宮外就認識了。榮兒,你還記得我嗎?」

李尚榮這才向梁薇看了一眼,目無表情地道︰「認得啊!你是竹英姿。」相較于童千姿的認真坦率,她說話時自骨子里透出一股冷漠,比如她用這種表情說完之後,听者會不由得在後面加上一句「那又怎麼樣呢,關我什麼事?」

梁薇的熱情遭遇冷空氣,尷尬地笑了笑道︰「我現在不叫‘竹英姿’了……」

皇後冷笑道︰「這位是素節公主,你還不快快拜見!」

李尚榮看了皇後一眼,又看了看梁薇,顯得很是局促,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皇後眉頭緊皺,笑向梁薇道︰「公主是不是從前就認識這個姑娘?」

「是啊,我們在宮外就認識的。」

皇後睨了李尚榮一眼,滿臉不屑地道︰「這姑娘也太沒有規矩了,站在這里不聲不響的算怎麼回事!」她的語氣嚴厲,宴會上的其它與妃子與公主紛紛向李尚榮投以鄙夷的目光。

李尚榮面對這麼多人的注視顯得更加不安,雙目一直努力地在人群中尋找。

可是皇後已明顯表現出對她的不喜歡,其它人唯皇後馬首是瞻,誰也不肯向她傳達出善意的目光。

梁薇看不下去了,便望著皇上道︰「父皇,這個榮兒跟我一樣,之前一直在江湖上流落,哪里見過這種場面,她有些被您的天威嚇著了呢?」

皇上還未來得及開口,皇後已冷聲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別指望她能助公主學成什麼規矩了。一個就罷了,那是皇上的金枝玉葉,無論做什麼都會別人稱之為‘仙子風度’,再來一個,那就是真正的野丫頭了!」

皇後是傅展圖的孫女,系出名門,入宮後也一直得寵,一向盛氣凌人,太後疼愛她,皇上怕她。可是梁薇從天而降,才讓她知道,皇上曾瞞著她與他人珠胎暗結。所以梁薇一入宮,她這口惡氣就一直賭在胸口,對梁薇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梁薇也不是個省事的,心中不快便道︰「皇後可知榮兒的母親是誰?」

「能是誰?」皇後斜眼向皇上臉上一刮,「必然是哪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貞靜端莊的好女子!也一定是被這個榮兒的父親名門正娶的夫人!」有些過分的話她強忍著才沒有說出來。

不過,皇上與梁薇都在心中听到了,無非就是在譏諷皇上與梁薇的母親私下來往,還生下梁薇。

皇上無言以對,神色尷尬地看了梁薇一眼。

梁薇一笑道︰「皇後只知其一,還不知其二。她的母親還是靜靈郡主梁琪,她身上流得有我梁家的血。既然有我梁家的血,皇後怎麼還敢稱她為野丫頭呢?」靜靈郡主是皇上新封給早逝的梁琪的。

皇後一時語塞,惱羞成怒,盯著她哼哼而笑,狠狠地道︰「公主教訓得極是,本宮失言了,還請公主恕罪!」

梁薇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與她目光相接真是心虛得很,只好不斷地自我鼓勵——你都能跟周雪桐較量個幾個回合,還怕她!可是心理暗示到底是沒用,畢竟周雪桐再怎麼刁蠻忍性也就是個心地單純的小丫頭,可是這個女子,卻是佇立多年,巋然不動的一國之母。梁薇只得起身離坐,跪下叩頭道︰「母後恕罪,兒臣豈敢!」

梁薇見好就收,沒有爭執下去,也讓皇上松了一口氣,連忙道︰「都是一番好意,不要錯會了。薇兒起來吧,這個榮兒不合適,還有其它的。」

梁苰這時道︰「兒臣看素節妹妹好像跟這位姑娘感情很好?素節,你希望留她在身邊嗎?」

梁薇看向除榮兒之外的四人,她們連忙收斂態度,恭順地垂著頭。梁薇在心中暗嘆,若真要選一個女孩陪伴我,選她們這些千篇一律的美人,還不如選榮兒呢!于是道︰「是啊,從前在宮外,榮兒還救過我的命呢,我很喜歡她!若要我選,我就選她。不知太後、父皇、母後的意思?」一邊說著,一邊將眼楮掃向眾人。

她這才發現,太後、傅展圖還有梁苰的表情很是奇怪。

太後與傅展圖不愧是兄妹,表情十分相似,都直直地盯著李尚榮,那表情似是從巨大的震驚中剛剛蘇醒,腦海中一邊是空白,一邊是淚水蔓延……

梁薇對此無暇多想,轉眼看到梁苰盯著自己的冷笑,猛然想到自己曾對他撒謊,說是李尚榮因為李為念曾想殺自己,虧得李為念犧牲自己,她才無恙。

這會兒她卻這麼護著李尚榮,還親口說「喜歡她」,這不是打臉嗎?

這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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