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夢 第18章︰花痴病

作者 ︰ 李式微

趕路到黃昏,離京城尚有一段路程,眾人便投了個客店,準備休息一夜,第二天也好從從容容進京。

晚飯過後,仿佛是要下雪了,溫度驟降,北風呼嘯,就連子靖也直喊冷,去試了試火炕夠不夠暖,就不願意再下來了,嚷著讓大家都早睡早起。梁薇卻無明顯的感覺,還敢在沒有暖氣的房子里洗澡。

她洗過澡後,擦著頭發,忽然想起來到夢境的第一天,自己亦是洗了個澡,披著濕轆轆的頭發走了出去,故事才仿佛正式開場了。鄒亦明與竹未離師兄弟的事情,還是她遇到的第一起事件,可是轉眼之間就馬不停蹄地發生了這麼多事!

當時是八月,涼爽舒適的天氣,而現在已是十一月,寒冷的北風將窗子敲打得一直暴躁地「 嗒」響……

不知不覺間,這一場夢,竟已做了這麼久了……

她心中正悵惘,自外間傳來更大的一聲「 嗒」聲,接著便是一個人急燥的腳步聲。很明顯,這是誰踹門闖了進來。

梁薇心內詫異,這間客房是她與端綺一起住。端綺絕對不會這樣,童千姿雖然是個急性子,也沒有理由如此冒失地闖進來。她嚇了一跳,連忙往外走,于是和正要向里間闖的周雪桐撞了個滿懷。

梁薇一見她就將眉頭一皺,深感她陰魂不散,不快地道︰「你干什麼!」

周雪桐看起來滿身怒火,狠狠盯了梁薇一眼,冷笑一聲,轉身走至外間,將手中的包袱往桌子一丟,便又去關門。端綺正端著碗姜湯往里進,實在料不到何以周雪桐會突然出現,一見到她倒愣住了。

周雪桐臉上一片虛假夸獎的笑,客氣而做作地道︰「我和令妹說幾句話,竹姑娘還請去別的屋里坐坐?見諒。」將門一關,還將門栓插上了。

梁薇在房內看到,無奈而笑,將濕發理一理,譏諷道︰「周姑娘這架式,難不成是要密審小女了?周姑娘還真是神通廣大,跑到哪兒都逃不出姑娘的‘法網’啊!」

周雪桐將頭一轉,目光如劍地往她臉上一刺,嘴角緩緩勾起來,形成一個冷笑。她帶著這個令梁薇無比厭惡的冷笑盯著她,緩緩走至桌旁。那帶著刺的媚眼,意味深長的冷笑,與高傲的身姿,使梁薇心里聚起怒火來。

兩人誰也不服氣誰似地對立片刻。周雪桐忽然身子一矮,接著是「啪啦」的破碎聲——桌子上的一套茶具給她掃到地上。

梁薇對她的暴戾已有了免疫力,瓷器碎片迸到腳面上也沒有動一下,反而為她的幼稚與野蠻發笑,道︰「這可是是豪華包房,東西都貴得很!不過沒關系,周姑娘反正有錢賠!」

周雪桐用這種簡單利索的方式,把桌子清干淨了,抬起頭來望著梁薇道︰「‘大書法家’的頭發可真黑啊,墨汁染的?」

梁薇輕撫了下撒落在肩頭、胸前的濕發,得意地將頭一仰,並不言語。听到她譏諷地稱自己為「大書法家」,也便能肯定她那天果然又估計重施,仗著自己的敏銳耳朵,無所不听——這樣的手段也用不煩,太沒新意了!

周雪桐打開包袱,里面包了個卷軸,一邊展開一邊道︰「大書法家是整天在紙墨堆里打滾的人,還請過來看看,這幅畫是上了點年月的,還是新的仿品……請!」她將卷軸展開到一半,指著讓梁薇看。

梁薇只瞥了一眼,只看到了下半邊,也一眼認出來正是那幅梁琪的畫像,便道︰「你也不用繞了,這幅梁琪的畫像畫成應該才幾周——也就是差不多十幾天的時間!」

周雪桐一听此言,怒得往桌子上一拍,瞪著梁薇道︰「你當時就看出來了,故意跟著他演戲騙我啊!非常好,托你們兩位的福,我日夜不眠地調查了這麼幾天,調查的結果是梁文穆一脈,的確有個叫梁琪的女兒,但十三歲就已經死了,跟李尚榮的生母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梁薇見她氣極敗壞,大感痛快,冷聲一笑道︰「效率真高啊,這才過了五六天就查清楚了?高人啊!」

「竹英姿,我真料不到你會幫他!」

梁薇氣得肩膀直抖,怨氣沖沖地分析道︰「你拿我當魚餌,引他從我入手展開他的計謀,也好在後面給他設局。這些都被他給看出來,人家也都明著說了,難道他還會想不到自己一直在你的監視之內?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耳朵的厲害他自是知道的,行動上面可以含糊——因為你又看不到,說的話怎麼可能不謹慎!既然明知你在听,以他那陰沉的性子,說出梁琪之事,明擺著就是引你上勾!你竟然真的上勾了,自己蠢!管我什麼事?」

說得周雪桐又羞又怒,火氣直往上沖,靜了片刻,坐了下來。看到桌子上那幅畫,更是來氣,扯過來一撕,摔到地上。坐著靜了一會兒,再次開口,語氣頹敗里夾帶些不甘心,緩緩地道︰「傳來外婆不好的消息時,我和李為念在一處。他要送我來,在馬車之上他向我打探消息,我亦暗中向他用計。我含含糊糊說了那句關于你的話,料到以他的個性,必然會對你極感興趣,圍繞著你用某些計謀,我便有機到找到一些實實在在的證據,證明他的險惡用心……」

「利用我時通知我了嗎?你這朋友當的,還真夠不客氣的!」

周雪桐又拿那雙帶刺的媚眼瞪去,梁薇立刻裝模作樣梳頭發,知道比不過,壓根不跟她眼神交流。

周雪桐長舒一口氣,以手撐額,往桌子上一歪,憤然道︰「李為念太卑鄙了!在馬車上,我問他喜不喜歡你,他毫不猶豫地說喜歡,還很坦誠地承認對你的喜歡不如對李尚榮的。到底是我的錯覺,還是他當時就想到了這一步,在跟我演戲呢?我真的覺得他確實喜歡你!」

梁薇听了這話,梳頭發的手停滯下來。寒冷的北風吹到了她眼楮里,酸而涼的感覺,心里脹得難受,便將身子一轉,盯著窗子發怔,听北風呼嘯的聲音……

周雪桐盯著她的背影,不死心地指著她道︰「你到底是不是栽到他的美男計里了?所以聯合起他來演戲騙我啊!」

梁薇無奈地苦笑,冷哼一聲道︰「就算是,那也是你活該!」

這麼一說,周雪桐倒肯定了不是,又用手撐住頭,搖了一陣道︰「我真是小看他了……他找人假扮鄒亦明,引你去找他,我是知道的。心里還竊喜,以為他不過如此,按捺不住,開始在你身上下功夫了。外婆的事分了我許多心,那幅所謂的梁琪的畫像,或者是他畫的,或許找人畫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梁家人的形貌特點,乃是人所共知的,他又見過你,畫出一幅能令人信服的,跟長得相似,梁琪的畫像有什麼難……」

說得梁薇倒十分好奇,轉過臉問︰「梁家人有什麼形貌特點?」

周雪桐扭頭打量著她道︰「骨骼秀氣,面容清凜、皮膚白皙……可能是因為一般都痴情、死心眼,所以這副相貌放到男子身上,顯得有點陰柔……」

她這番描述,令梁薇想起自己親爸,立刻罵︰「你才陰柔,你全家都陰柔!」

「你急什麼!皇上已經認了你?還真把自己當梁家人了……」

「我不稀得認!」

周雪桐冷笑道︰「假清高!」

梁薇一听,立刻坐到她對面,認真地道︰「我這是真清高!對于你來說,揭穿他人的陰謀是幸福,可是對于我來說,就是和我姐還有子靖呆在一起,永遠這樣下去!」

周雪桐微直一點腰,正正經經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而後又弓起腰來,累得長嘆一聲道︰「李為念……」

梁薇一听,心中厭煩,立刻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轉頭背對著她。

可是周雪桐的話,並沒有因為她表達出的反感而停止,繼續說︰「他引你去,顛三倒四說些不清不楚的話,我以為就是知道怕我在听,所以猶猶豫豫不知該如何說。之後你以為他也在利用你,生了氣,所以他激動之下,說出了覺得你親切啊,梁琪什麼的,我以為這些都是因為他喜歡你、在乎你,以致于連我是不是在偷听也顧不上了。我這才信以為真,想也不多想便去調查梁琪了。查出確實有這個人的時候,我還挺高興……結果……查清楚她早在十三歲時便死了的時候,這才醒悟過來——我本想給李為念指一條假路,引他去施展拳腳,結果換成了他給我指了這麼一條假路,讓我浪費時間與精力。我這才想到你看到的那幅畫像,便回到了李為念之前住的客棧。這幅畫就被他寄存在客棧里,等我找去,店家便交給我了……我打開一看,說是李尚榮一直帶在身邊的,那畫成起碼要有個幾年吧,畫成幾年的畫怎麼可能這麼新!——真氣死我了!我想你一個那喜歡文墨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真以為你……」

梁薇立刻道︰「夠了!我承認自初次見他,心里有點?*??男Π殂海??饈怯性?虻模墑牽?獠 淮?砦葉運?某歉?峽桑?液芴盅 廡??魏穩碩疾換嵐 摹??包br />

「那些個情愫,是什麼原因?」

前世?梁薇可懶得廢話,便遞個白眼,道︰「他長得帥,我有花痴病,行不行?」

「什麼叫‘花痴病’?」

「就是一見到長得好看的男子,聰明勁兒就全沒了,立刻蠢到家!」

周雪桐被逗笑了,又累又困,這一笑耗費氣力,眼皮也沒了力氣,半眯著道︰「我還查到一些他的事,想不想听?」

梁薇斬釘截鐵地道︰「不想!」

周雪桐道︰「不想听我也要說,總要顯得我這些天不眠不休、沒日沒夜地調查,不是一事所獲……」

「那恭喜你受累勞心、氣色黯淡、脾氣暴躁,頭發越發枯黃!」

周雪桐不搭理她的冷嘲熱諷,自顧自地說︰「李為念年幼時,李添爵覺得實在養不活他,要將他丟掉……」

梁薇本屑于听,但听到這個,不禁「呀」了一聲,倒替李為念擔心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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