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夢 第39章︰是離愁

作者 ︰ 李式微

穆卓仙理一理長須才道︰「你們現在看一看,他們是不是已都恢復呼吸均勻,體溫、心跳都回轉了?」

四兄弟听說,連忙回去查看兩人,果然見他們都呼吸均勻,面無異色,只好似睡著了一般。四人松一口氣,可還是高興不起來,望著穆卓仙道︰「他們果然無事?那麼……你到底想干什麼?」

「老夫此舉是想嚇你們一嚇……」

這一嚇,果然夠嚇人!

梁薇一驚一嚇之下,手上無力,在心內暗道,怎麼滿書都是奇葩啊,周雪桐拿那麼青蛇嚇我,已經夠可惡了,而這一個居然用兩條人命開玩笑!這是什麼世界啊!郭岸行便趁她分神之際,將長劍取了回去。

李枕石亦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道︰「你……你……你就是……戲耍于是我等?」

穆卓仙緩緩走了過去道︰「也不全是。我給他們服下的藥,能夠讓他們一覺睡醒後,將從前的事忘得一干二淨……」

眾人听了,心內又是一凜。梁薇想到忘情水,無數次,她也幻想飲下一杯,將所有的感情、痴情都全部抹淨,讓一切重新開始。一時間,她忘了這是在夢里,只在心中發著痴,默默念道,這世上竟真的有這種藥,那麼我去向穆卓仙討一粒服下,也將一切忘記……然而一想到這里,就好似真的已服下藥準備睡去,醒來之後什麼都忘了,心里卻是一顫,看一看端綺又看一看子靖,無論如何也不想忘記他們的!心內不舍,情不自禁一手拉住一個。

雜耍行四人想到的卻是碎玉與賦雲既然忘了從前的一切,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就放下了,局面豁然開朗,心內俱是歡喜。然而穆卓仙卻又道︰「這藥只能讓他們忘記從前的所有事,但有些事卻是想忘也不忘不掉的……」

洪大旗心內又一是沉,皺眉問︰「哪些事忘不掉?」若是他們對彼此的感情忘不掉,那不過是一場徒勞。

穆卓仙想了一想,卻側頭向梁薇道︰「這件事情,老夫難以說清楚。小丫頭,你有類似經歷,講一講看吧……」

梁薇混身一僵,心想他怎麼連我失去三年的記憶也知道!又見眾人都盯著自己,心里更是慌亂,結巴著道︰「我……我……我說……說……說什麼呀?」

子靖卻一拍大腿道︰「對啊!英姿妹,你跟別人不一樣的,你之前一魂三魄不在身,後來又回來。之前的事你也是不記得的,也算是失過憶,你講一講自己?」

穆卓仙便道︰「你不是告訴過吳青仁,你有這般奇事,他講于老夫,老夫亦覺有趣。講一講吧?」

梁薇回過神來,長舒一口氣道︰「是這個啊……那是啊,我之前?*???欽媸且瘓跣牙矗?裁詞巒?恕???吮浯廈髁耍包br />

李枕石便問︰「那你記得什麼,不記得什麼?」

梁薇想了想道︰「反正在這里,我十六歲之前的事,一件也不記得!但是我無意中跟山居道長他老人家學的輕功還會,我跟我姐姐、子靖感情特別好,雖然不記得跟他們有關的事,但是對他們的感情依然深厚!」說著,左右一望,滿臉堆笑,子靖與端綺心內大慰,亦覺歡喜。

郭湘婷提醒道︰「你還認字,會書法的!」

「哦,是的。我還會游泳,超擅長的!有一種科學根據,就是像騎自行車啊……」梁薇說著說著,回想過來,連忙將舌頭一咬,話鋒一轉,「我雖然把如何學的輕功、游泳的過程,還有經歷都給忘了,但是這項技能被記到身體了,所以稍加練習就又回來了。可是,就算是忘了所有的事,那種感情卻無法改變……」說到這里,她腦中想的卻是在現實之中,她雖然不記得那三年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逃避,不敢面對端綺、子靖等家人,以及從前的朋友卻是真真實實的,不可突破的瓶頸!若是蘇賦雲與洪碎玉也僅僅是忘了從前的事,感情依然存在在血液里,重新開始的他們,依然會愛上彼此,那麼一切又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齊有光沉思道︰「天下……竟有這等奇事?」

端綺便道︰「說來,我與子靖也覺得不可思議,然而切身經歷,真真是眼見前一天妹妹什麼事也不懂,後一天就又聰明伶俐的,也是不得不信啊!」

郭湘婷便也道︰「我也覺得嚇人!可是我之前,的確見過這個小呆子的傻樣,誰成想會變成今天這樣,很自作聰明。胖子,你說說看,你是不是嚇一跳?她現在很煩人,對不對?」

桑彪認真地道︰「倒沒有嚇一跳……因為之前山居道長說過,英姿妹妹只要一魂三魄附體,便會變得聰明伶俐。」

郭湘婷糾正道︰「這叫自作聰明!」桑彪憨憨一笑,也不多言。

梁薇想了一陣,煩惱地長嘆一聲,望著穆卓仙道︰「這藥既然只能忘記事情,卻不能斬斷情絲,他們一旦醒來,一切還是卷土重來。您老人家這一通折騰,有什麼用啊……」

這話說到了四兄弟心里去,都連連點頭嘆息。

穆卓仙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老夫畢竟不是神仙,僅能做到這一步。這個洪碎玉在林中跪了三天求老夫,老夫被他的誠心所動,所以這才決定幫他……」

「哼哼」兩聲冷笑,乃是周雪桐發出的。她冷聲道︰「難道不是查到他有這些本領高強的叔叔們,順便利用他當一下人質,叫他的叔叔們替你除掉一些爭奪長生藥之人?」

她這話當然也沒錯,不過雜耍行四兄弟此時听到,心生厭煩,瞪她一眼,怪她打斷了穆卓仙的話端。周雪桐被人怨恨已是習慣,被他們這一瞪,不怒反笑。轉眸間,卻見郭湘婷見自己遭人嫌惡卻是滿臉稱意,紅撲撲的小臉上笑容燦爛,露著一口小白牙,氣便扯住她一縷頭發狠狠一拉。郭湘婷疼得「呀」了一聲,捂住頭皮,把小嘴厥得老高。

穆卓仙話端被打斷,頓了頓後便又接著道︰「我讓他們忘了從前的事,你們盡可以帶他們走……可是你們任何一個,本性都不變。叔叔不成全,佷兒自己也愧疚,這個女子倒是能夠狠心放下,奈何這個洪碎玉……唉,到時候不必誰給他們毒藥,只怕他們自己也會尋死……」

洪大旗一听,想到方才他真以為他們二人死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唉聲嘆氣地將頭一搖。望著穆卓仙道︰「請仙翁指點迷津……」

穆卓仙微微一笑道︰「你們走,他們留下。待他們醒來,老夫告訴他們,他們兩人無父無母,乃是一對少年夫妻……」

「這怎麼可以!」洪大旗頓時又向他怒目而視。

齊有光勸道︰「大哥……你就退一步吧!難道真要逼死他們!唯有如此,碎玉才可以放下心內執念,與賦雲歡歡喜喜過一輩子!而我們,離開就是了,只當他們都已死了!」

「死了?」洪大旗念著這個詞。

錢自來與李枕石亦將心一狠道︰「對啊,咱們就當他們死了!哎,還管那麼多干什麼!」

洪大旗思索半晌,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念著「死了、死了」,緩緩轉過身,一步步邁步離去。李枕石與錢自來見狀,連忙站起追了過去,一左一右扶著他,瞬間那個大笑轟然的大漢便老去了一般……

齊有光又望了碎玉、賦雲一眼,站了起來,轉頭四顧,一時間也不知該托付誰。怔了半晌,望著梁薇與端綺道︰「請兩位照顧一下他們……」

梁薇連忙道︰「你放心!」

齊有光一聲長嘆,走過去拔出釘在地磚縫里的寶刀,亦步履沉重地走了。

眾人望著他們兄弟四人的背影,心里都覺得空落落的,悵然無語。半晌了,穆卓仙吩咐道︰「把他們兩位抬進客房里了,飯菜熱一下……」

過了片刻,便有男僕抬了兩個藤椅上來,侍女將洪、蘇二人架起,放入藤椅中,由男僕抬起往客房去。梁薇望著人群離去,嘆道︰「真好……他們一覺醒來,便有了新的身份,從此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思及自己,卻不能重新開始……

穆卓仙道︰「哪里能夠!他們醒來,從前的感情仍在心中,不會忘懷。他們就算不記得從前的事,可是那種愧疚依然在,仍然是煩惱無限!」

別人或許沒什麼,失過憶的梁薇卻是深有體會。為了洪、蘇二人,亦為了給自己一點希望,她連忙道︰「你不是說,告訴他們他們本就是夫妻嗎?」

「方才那些話,只是為了讓洪大旗他們放心罷了。待他們醒來,老夫說了,他們也未必信!對于別人說的事,只怕他們會更相信自己心中的感情吧?唉……」他一聲長嘆,轉身向圓桌緩緩走去,「若是有什麼可以蠱惑人心的藥,在這時倒不防一用。讓他們信了,成全一對佳人,也是一件功德無量之事……」

梁薇一心要幫他們一幫,听穆卓仙說蠱惑人心的藥,便想到了花玉髓……她記性極好,記得程方回說過,花玉髓之所以是明花堂至寶,便是因為它其實是一種蠱,蠱惑人心的!

她一想,心內大為激動,滿眼笑意地盯著程方回。程方回沒有注意到她與穆卓仙的談話,在她灼灼的目光下一陣不好意思。梁薇笑眯眯地悄悄挪到他身邊,小聲道︰「一會兒,我們單獨見一面?」

程方回心頭一動,含笑問︰「有什麼事?」

梁薇笑而不答,做個鬼臉便又去回到端綺與子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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