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在一点一点地划动血肉,每个人也在一分一秒中煎熬……
“箭头弄出来了!”莲溪终于吁了口气。
万幸的是,乌头之毒未渗透入骨。
敷上药,包扎好伤口,她瘫坐在地上,后脊背凉嗖嗖的,这才发觉自己已汗水淋漓,衣衫都被濡湿了。
李从珂拼命想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却眼皮沉重,昏昏沉沉地合上了双眼。
“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尹晖紧张的大叫。
莲溪伸手一探,把了把脉,从容道:“无碍,应是洋金花起了药效,殿下睡着而已。”
……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殿下你醒了?觉得好些吗?”
眼前只有莲溪一人,端着一碗药,笑靥盈盈,却难掩满脸的疲惫,双眸布满血丝。
为了照顾我,她**未入眠?李从珂心中泛起丝丝柔意。
营帐外传来士卒们部署操练的声音,他微蹙剑眉,神情凝重。
“毒箭已取出,我的伤已无大碍。谢谢你,莲溪。你……该走了。”
他的语调平静得像无风吹过的水面。
莲溪手颤了一下,碗里的药汁洒出几滴。
“先把药喝了。”她依旧笑道,装作没听见。
李从珂接过药碗,仰脖饮尽,抹去嘴角的药汁,继续催促:
“你该走了,我让高威高武送你回畅欢阁。”
他为何一定要我马上离开?
莲溪心里酸酸的,不解地看着他,他的脸庞却不见一丝情绪波纹。
“民女不走,殿下尚未痊愈,民女要留在这里。”她淡然道。
“我会奏请皇上重新安排随军太医。”
“等太医来了,民女自会离开。”
抛开柔顺谦恭,她执拗不容辩驳。
“你……”李从珂懊恼的涨红了脸。
“莫非殿下觉得民女一辈子只配待在qinglou?”莲溪反问。
“你何出此言?”他皱眉瞪视,带着愠怒。
“如若不然,殿下为何替民女赎了身,还让民女留在畅欢阁?现在还迫不及待的要把民女赶回去?”
莲溪眼含怨懑,小脸因激动而酡红,胸口一起一伏。
“不不是这样!”
李从珂握住了她的柔荑,那是一双温滑若无骨的玉手,手指修长洁美若春葱,指甲修饰得圆巧而白里透红。
该如何解释,她才会明白。
“替你赎身,是因为我从未将你当qinglou女子看待!战乱时期,我无法兼顾你的安危,才让你留在畅欢阁。有花妈妈照顾你,高威高武保护你,我放心!”
他不自禁地流露出无比焦急和关怀的情感,温暖有力的手掌传递着炙热的温度。
莲溪不可置信地睁大水眸:他……他说的是真心话吗?为了我,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而我却误解了他……
心中窃喜,她挑起柳眉,露出甜美的笑容。
“你笑什么?”李从珂不好意思的收回手,语带嗔怪,“我是为你着想你不明白吗?!”
“民女留在这里照顾殿下,不好吗?”莲溪坐shang床沿,与他平视,掏出丝帕轻拭他额上的汗。
“不行!这里是军营,前方就是叛军营地,两军随时交战!你一个姑娘家,待在军营,何等危险!”
李从珂语气依然决绝。
“民女既来此,就不惧任何危险!”她双眸盈盈然,仿佛凝聚了晶亮的秋水,眼神热情而真切。
“民女……愿伴随殿下终生!”鼓足勇气,她表露了心迹。
李从珂心头猛的泛起一波震荡,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却默不作声。
“是民女……配不上殿下?”
莲溪的心沉了下来:他终究还是在意身份上的悬殊。
“不是!”他艰难地摇摇头,“大战在即,我还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载着愁怀,他低哑着嗓音感慨:“‘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战场上刀剑无影,厮杀残酷,我若不能活着回来,何苦再让你空守牵挂……保有你的清白自由身,你能找到更好的归宿。”
“殿下!”莲溪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倘若你真的遭遇不测,民女绝不会委身他人!也绝不会独活!”
李从珂双眼闪着炽热的火光,这个比莲花还要圣洁、高贵的美丽人儿,柔弱的外表下竟有着如此坚韧不移的痴心,情愿全身心的为他守候!
他搂过她的纤腰,火热的嘴唇即刻覆上她的……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莲溪心跳得像小鹿乱撞,强悍的男性气息紧贴着她的粉颊,泛出羞怯的晕红,娇艳欲滴。
“你……为何要来?直把我的内心防线攻破,再也无法放开你!”
忘情的神志从激动中清醒,李从珂紧紧拥着她,脸庞摩挲着她的秀发。
“在莲花池边遇见你的那一刻,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占据了我整颗心。十八年来还没有哪个女子令我如此魂牵梦萦!”
莲溪小鸟依人般偎着他宽阔的胸膛,玉手抚着他的肩膀,喃喃细语:“殿下,好好珍重自己,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嗯……”
李从珂觉得自己的生命一下子变得弥足珍贵,他甚至开始默默祈祷上苍,保佑他凯旋归来。
他要活着,不能让莲溪为了他而殉情……
“我答应你,不会轻易鲁莽行事;为了你,我会更加谨慎小心。”
轻wen了一下她的额,“莲溪,别再称呼我殿下,叫我从珂。”
“我……”她娇羞地低头,惹人怜爱。
捧起她绯红的小脸,李从珂星眸深情似水:“或是叫我阿三。”
“阿……三?”莲溪愣了,扑闪着水眸,一脸错愕。
“我小字二十三,”他笑了笑,点点她的鼻尖,“父皇母妃喜欢唤我阿三。”
她侧侧头,思忖片刻,“不如……唤你‘三郎’可好?”
“三郎?……”李从珂怔了怔,突然大笑,俊逸的脸上洋溢着喜悦。
“妙哉!杨贵妃对唐玄宗的爱称不就是‘三郎’吗?这可是民间津津乐道的帝妃恩爱典故哦!”
莲溪自觉失言,扭转头,羞赧娇嗔:“取笑我,若不喜欢,不唤你‘三郎’便是。”
止住笑,握住她的双手,合在掌中,他柔声道:“叫我‘三郎’,我喜欢。”
“三郎……三郎……”
莲溪顽皮地眨眨眼,与他相视而笑,笑容灿若明媚的阳光。
也许战争会有意外,今日一别谁知明日又如何?只希望这浓情蜜意的时刻能暂且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