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清风拂来，穆锦阳恢复几分清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折磨也开始了。
“母亲，昨晚休息的可好？儿子听安氏说您最近的睡眠不好，要不要宣太医来给您看看。”穆锦阳照例来陪老夫人吃用早膳，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笑容。
老夫人是穆锦阳的生母，从前的侯府夫人，在老侯爷身边伴了一辈子，教养孩子持家有道，还被圣上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穆锦阳对老夫人尤其尊敬。
“人老了想的事情就会多一点，我儿不必多担忧。王管家说你昨晚又是整夜在素心院待着，那里阴气重，对你身体不好，以后若是无事还是少去那里吧。”老夫人发话，穆锦阳拿着筷子的动作稍停，但终是没有反驳。
老夫人看着儿子颓废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知晓你还忘不了素仙，那般可人懂事的儿媳我也忘不了。但佳人已去，你便让她安心走吧。这么多年了，她还不愿离开应是有未了的心愿，这次请来了殷道长便让他去素心院看看素仙有什么心愿未了吧。”
“她若是仍未离去的话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愿出来见儿子一面？哪怕是来找儿子索命儿子也愿意，只有在素心院她才能入我的梦。母亲知道，素仙是儿子的命，当年……是我负了她，她便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一辈子。母亲，儿子每当听到那院子传来的歌声都很安心，至少儿子知道素仙还在，她有未了的心愿就不会离开，那就让她一辈子陪着我吧。”
穆锦阳曾对素仙说过要一辈子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就算是下地狱也要两人一起，但那时终归是气话，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么想的。
“唉，那件事你处理的有失偏颇，但终归是因为你爱她。素仙恨你怨你，在你终于想明白的时候却撒手离去，她带着恨走，你便一辈子也忘不了了。命运终究是造化弄人，我们不过是凡尘俗子，怎敌得过困扰人心的爱恨情仇。”
老夫人每每回忆起素仙刚刚去世时便觉得心有余悸，不是素仙死的可怖，而是穆锦阳的失态。那时他就如一头发狂的野兽，谁也劝不得说不得，而安氏在那时还差点被穆锦阳赐死。
素仙是穷苦人家出身，进了大院什么规矩也不懂，老侯爷说什么也不同意穆锦阳娶她为妻。后来还是老夫人怜悯她请了一个教养嬷嬷教她规矩，而后皇上又亲自下旨赐婚才有了侯爷和素仙的一段姻缘。
但终归是门外汉，素仙不懂得大院里的尔虞我诈，更在安氏嫁过来之后呈现出疲态。老夫人本来便知晓素仙不适合在这大院里待着，在这里她是月兑了水的鱼，若是不能化身为人就早晚要失去性命。
而穆锦阳听素仙的教养嬷嬷说素仙死前见得最后一个人是安氏，安氏走后素仙便去世了，而穆锦阳查明素仙除了自身身子弱染上了病之外竟然还在服用一种慢性毒药。
若不是穆锦阳坚持要请来太医给已经死去的素仙检查，恐怕她的死永远都是个谜。安氏因为这个缘故被穆锦阳禁锢起来，甚至还要动用私刑逼她说出实话，但安氏背后是安宁公府，他们怎么可能让公府的小姐承受这种待遇。安宁公府对侯府施压，安氏在这个时候又说她怀了身孕，老夫人只好出面把安氏救了出来。
但这件事终归是给穆锦阳和安氏的姻缘中添上了不可磨灭的一笔，两人的关系开始恶化，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好过。
“母亲，若当初我没有迎娶素仙过门，若我坚持到底不让安氏入侯府，那素仙现在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吧，至少我还能看看她。”穆锦阳颓废的垂下头去，再也没有吃饭的心情。
“孩子，天下没有后悔药，有因才有果，一切因果报应都是提前设定好的，我们不过是按照老天给我们安排的人生走一遍而已。就如素仙的女儿，我的大孙女，她福薄命薄，刚出生没多久就随她母亲去了，这也是命。”
老夫人拍了拍穆锦阳的手背，低沉的声音安慰着他。
“那是我身上的另一条人命，是我欠素仙的另一件事，若当初在素仙出事后我能对她多一点关心，能不把对她母亲的怨恨加诸在她的身上的话，她也不会这么狠心就离开我这个做父亲的身边吧。”
素仙在出事前曾和穆锦阳育有一子，但素仙出事她的血统也遭到怀疑，穆锦阳把当时对素仙的憎恶加诸到孩子身上，孩子便是在那时夭折的。穆锦阳还记得当安氏把已经面色青紫辨不清面容的孩子抱到他的面前时，他甚至都不敢多看孩子一样。但穆锦阳至今都记得，素仙给孩子起名穆云诺，是个女孩。
“婴儿是最纯真的生物，别看他们小，他们能感知到这个世界欢不欢迎他们，无关憎恨，他们便离去了。倒是你，即使你恨安氏，她现在到底是你的正室夫人，是安宁公府的小姐，这个家还需要她来管，你还是要给她留些面子的。”
老夫人指的是昨天在水琼院发生的事情，安氏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昨天下午穆云语还跑到她这里来哭诉。
“无知的妇人，素仙都已经死了她还不死心，什么幺蛾子都要往侯府里弄，我倒是要看看她留下殷道长还想做出什么荒唐事来。母亲，素心院我是说什么也不肯拆的，只要有我在一天素心院便要存在一天，素仙就让她留在这里一直陪着我也好。等我死时我带她一起走，我们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穆锦阳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倒不是跟老夫人置气，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老夫人不要插手素心院的事情。
“唉，你们都长大了，我老了，我终究是要先走一步的，你就别再说这些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了，我听着心寒。”老夫人脸上流露出疲态，她已经是三代同堂的老人了，最近睡眠不好精神头也没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