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华寺算得上是皇家寺院,主持常进出皇宫给太后、皇上讲授佛法,皇上的替身周明华也正是在此出家。
陈府老早就派人通了信,自有人前来接待,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沙弥跟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口宣阿弥陀佛迎了上前。
五华寺分了几重大殿,四太太与五太太当然是奔着寺中最灵的送子观音而去。大夫人则带着女儿对寺中菩萨一一虔诚跪拜。
陈皎儿跟着大夫人跪了半响,又跟着大家一起尝了寺院的斋菜,坐了半天的马车又在寺院里跪拜,人人都显出疲态,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干净厢房休息。
苏妈妈一大早就催着苏大壮雇了架驴车,赶到五华寺前候着。樱桃伺候陈皎儿坐上罗汉床休息,这才按约好的地方去寻苏妈妈。
待领了苏妈妈回到厢房,樱桃搬了小凳坐到厢房外院子里,晒着太阳拿出随身的绣活儿做了起来。
两人述了旧,陈皎儿又按着苏妈妈坐罗汉床,各自垫了迎枕舒舒服服的说起话来。
“刚才樱桃领着老婆子进来,差点撞见了三小姐,还好樱桃这丫头机灵,躲得快才没跟她打照面。”苏妈妈乐呵呵的笑着,看小姐模样出落的越发水灵,心里无不欣慰。
虽说出了府的苏妈妈遇到原主人过来嗑个头也无不可,但陈府人多嘴杂,陈皎儿不想生出什么事端,更不愿意大夫人打听到苏妈妈的落脚处,所以一直小心避开着。
“哦,她不在屋里歇着,怎么又往外面跑。”刚才头一个叫累坏的就是三小姐陈绮罗,怎么一转眼又跑了出去。
苏妈妈自然不知,两人也只是随口闲聊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好不容易出了府的小姐,想到处走走看看,也是极合情理的。
苏妈妈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慢慢展开,按上面的内容一行行解释道“小姐让老婆子打听的这些铺子,老婆子和家里那口子分头去探听过。没有一家是在陈府手中的,只探得几家是在姓何的手中,并且再三言明绝对不卖,另外几家就连主人的姓名都打探不出了。”
陈皎儿仔细看完后,将绢布递到室内燃烧的香烛上,看着绢布化为灰烬这才松了一口气。前世凭着有限的记忆和后来世子爷丫鬟的便利,偷偷将父母在京城的产业都查了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查出这些产业后来归谁所有,便丢了性命。
“小姐,仔细听妈妈说一句,这些铺子无一不是京中赚钱的买卖,位置也好。靠您的积蓄想盘下来,却不容易。”何况就是盘下来,没有靠山她一个姑娘家也守不住。
陈皎儿为了让苏妈妈去查探消息,编了个理由,说是想用陪嫁置办一间铺子,也免得坐吃山空。这本是好事,苏妈妈极快应允下了,没想到小姐的心大,看上的无一不是好铺子。亏得她现在王府后巷落脚,说去替自己主子打听铺面虽没得什么好脸,也没有吃什么亏。
“不知道苏妈妈信不信鬼神。”陈皎儿看着屋内墙上悬挂的手绘观音画像,画中的观音一脸慈悲,身姿飘渺,怜悯的看着世间众人。
“小姐”苏妈妈一把抓住陈皎儿的双手,不知道小姐为何忽出此言。
“记得我那天听了小雯说给樱桃的话,后花园梅花开的正好。想到娘亲生前最爱梅花的清香,便带上樱桃想去折一枝回来。没想到才折下来,便遇到三少爷,他拉着我不放,还要打樱桃,拉扯之下才被推到树上撞了头。”
“要不是樱桃大喊出了人命,他们大概连郎中都不会请。”陈皎儿回忆起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却感同身受般难受。
“小姐……”苏妈妈已是老泪纵横。
“躺在床上忽冷忽热,全身都痛得要命,我以为自己肯定死定了。有一天,我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梦里来了一个全身素白的姐姐。她说她与我同名同姓,是陈家的小姐。”
“什么,小姐此言当真。”苏妈妈变得极为紧张,紧紧盯住自家小姐。
“正是,妈妈莫非知道此人。”陈皎儿急切的看着苏妈妈。
“她,她父亲原为朝延命官,又娶了富家千金为妻,只是命薄早早归西,留下的女儿又在上京途中陨命。”苏妈妈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家小姐,这件事还是她入针线房后无意中得知,因为与小姐同名同姓所以听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可自家小姐是从何得知,难道真有鬼神显灵之事。
“那个白衣姐姐说她死的冤枉,她根本不是被水盗劫杀,乃是被她女乃娘一家所害。她说如果我肯为她报仇,就救我一命,不然就让我跟她一起到地府做伴。”陈皎儿露出害怕的表情,“妈妈,我一时害怕就答应她了。”
“所以,小姐所查的根本就是那个人家里的产业,是那个人告诉你的。”青天白日,日头高照,苏妈妈还是吓白了脸。扑通一下连滚带爬跪到观音像前,重重的嗑了几个头,这才稍稳了心神。
回过头对陈皎儿说道“这件事小姐可还对其他人说过。”听到陈皎儿肯定的回复,苏妈妈才松了一口气,用极慎重的口气道“小姐一定要答应妈妈,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能说。”
逼着陈皎儿面对着观音像发下誓言,苏妈妈这才将陈皎儿搂在怀中,哭道“我苦命的小姐,这段时间苦了你了。我马上回去请人作法,多烧些纸钱给她,让她早日超生。”
“可我答应她了。”陈皎儿低语。
“别说傻话了小姐,那些事情,那是我们可以掺和的,听妈妈的话,忘记吧。”苏妈妈紧紧搂着陈皎儿,好像一松手小姐就会飞走一样。
陈皎儿本也没有指望苏妈妈能同仇敌忾帮她报仇,只是借此事给以后做个铺垫。想到这里,陈皎儿温顺的点点头,苏妈妈这才缓和了脸色,扶起陈皎儿重新坐回去,又好言相劝半响,又商议了置办铺子一事,这才唤了樱桃出了厢房。
将窗口开了一条小缝,陈皎儿目送樱桃回转,悄悄打开房门,樱桃才一闪身进来,反手关门时就看到陈绮罗一脸煞白,仿佛被鬼追一般慌张进了院门,后面跟着的贴身大丫鬟红秀也是一脸死灰,身子瑟瑟发抖。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活象撞了鬼。”樱桃凑到门缝里看了一眼,奇道。
陈皎儿眉头微蹙,忽道“一会儿要是来人问你什么,就实话实说。”
“什么……”樱桃话未出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到了院门,院门并未栓住,一群人顿时涌了进来。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大夫人屋里的陈妈妈率先出来,话未说完已经楞住了。竟是一群官差模样的人站在院里,一时不知说些才好。
好在陈府的管事就歇在外院,这会儿已经跟着官兵一起进了院子。王管事向其中一位当官模样的人拱手道“这位官爷,院子里歇的是兵部陈大人的家眷,还请不要惊扰。”
官兵虽是冲进院子却没有一个敢去推开厢房,自然是知道能来这五华寺烧香还愿的非富即贵,要是富商还可趁机捞些油水,要是京城里的官家女眷,非但没有油水,处理不好还要回去吃一顿排头。
要是平时,打下哈哈也就散了,可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可不敢轻易作主。想到自己两头为难,也只得挤出笑脸,道“原来是陈大人府上,本不敢惊扰,可贤郡王世子刚刚在佛堂遇刺,有人看到刺客进了后面厢房,我们也是公事公办,还请府上担待一二。”
王管事模出一个荷包递了出去,仍旧笑道“官爷还请体谅则个,都是府中女眷,还有未出阁的小姐们,实在不方便查看。”
接过荷包掂量了一下,当官的露出笑容“不如这样吧,我们就站在院外,你们带着家眷去外面登了马车,我们再回头来查。”
怎么说,都要亲眼看到女眷,这……王管事一时没了主意,不由得回头看向大夫人的厢房。
大夫人搂着打哆嗦的女儿,只道女儿被官兵惊吓到了,见王管事报出自家老爷的名讳仍不能让官兵撤走。一急之下就道“王管事,马上派人去衙门给老爷报信。竟敢诬告官家女眷勾结刺客,真真是反了天了。”
这……,王管事顿时有些犹豫,只是来寺院烧香,并未多带人手,分出去请老爷这里又该如何,何况这些当差的能等着老爷来了再分说不成。
陈皎儿也暗自在房中摇头,难怪二夫人仅凭着老夫人的宠爱,就能和掌着当家之权的大夫人分庭抗礼。
这种时候最应该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赶紧回府月兑了这事非圈为上,那还能等着把老爷从京城里搬过来。
张了张嘴,陈皎儿又闭上了,这种时候还是等吧,别人不急,她又有何急的。忽然,外面传来苏妈妈的声音“官爷,老奴真的是来看我们家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