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手拖着下巴,愣愣地盯着摇曳着的烛火。脑里有些许思绪一闪而过,捉模不定。模糊的片段拼凑不全,每次总在快忆起之时又飘忽远去,没了踪影。
火光渐渐暗淡下去,眼角余光处,只见夏侯绮拿了把剪刀,在灯芯处鼓捣着什么,然后室内忽而又亮堂起来。
我用眼神询问他。
他正好抬头,对上我的眼,便轻笑道:“美人,可愿与我共剪西窗烛?”
犹记得他那时的眼睛,就如那明黄的烛火般温暖。跳跃的烛光下,他的笑容粲然,掩盖过世间所有美好。
我伸手接过他的剪刀,往灯芯处一扑——还未反应过来,室内已一片昏暗。
昏暗中传来他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小青鸾,你真真是可爱极了。”
我佯怒道:“小屁孩懂个啥,我是故意的!夜半灯枯,你还赖着不走。你不困,我可是极想休息了。”
借着月光,我起身推推攘攘地将他轰了出门。
次日,我们到达夏侯绮战友的故里,只是,他爹已经病死了,夏侯绮对此愧疚不已。
我们将他安葬后,便继续赶路,前往夏侯夜雨所在地——长宁城。
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马背上看遍斜阳草树,流水人家。
辽辽草原上策马奔腾,乡间小路中牵马漫步,日出而行,日落而息。
我问夏侯绮,想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无忧无虑,潇潇洒洒,走遍大江南北,看遍姹紫嫣红?
不想。他说,好男儿定当血战沙场,马革裹尸,即使身首异处,也要笑赴黄泉。
他说他还会回到军营里去的,他要建功立业,一雪前耻。
我笑笑,道:“有我在,我定保你平安周全。”
某天,我们正行走于荒郊野岭处,忽闻一声大呼:“两位大侠救命!”
扑通——半路上跪下一个鹅黄衫子。
我急忙拉住缰绳止马,马蹄踏起一地黄土,全散在那人身上,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起来说话。”夏侯绮懒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鹅黄衫子猛地一抬头,目光交会时我禁不住讶异出声——“咦~男配!”
“好、好姐姐!”
正是那小人参精。
他脸上颇有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三步并两步走到马前,一把抱住我的腿。
“好姐姐救命啊!”
声泪俱下,楚楚可怜。
我正要开口,忽而又来一声大喝:“兄弟们快追!三百年人参精,大补!”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小人参精吓得忙往马上爬。
右边杂草丛里终于钻出了我盼望已久的“仇家们”。
原以为会是一群拿着大刀,光着膀子,力大如牛,黝黑豪爽的壮汉,可眼前之人分明颠覆了传统思维。
一个老妪,两个文弱青年,还有一个小毛孩子,手上分别拿着菜刀,杀猪刀,削皮刀,还有……指甲刀?
“呦!你们是来抢滴哦!那人参明明是我们先逮见滴!”老妪开口,一嘴的黑牙。
我正想回答,夏侯绮却一把抓起人参精,一甩鞭子,马儿嘶叫一声向前飞奔。
回头看见那几人在满天黄土飞扬中叫骂着追赶,渐渐缩成几个黑点。
“其实你可以跟他们讲道理。”我道。
“你不觉得这样比较好玩么?亡命天涯,嗯?”夏侯绮声音里带着笑意。
“是是,是玩命天涯吧!大侠你……你放我下来啊咳咳。”小人参精被提着衣料悬在马身旁,随着马的抖动而抖动,漂亮的五官扭成一团。
夏侯绮很干脆地放手。
只听“噗”的一声,小人参精被遗弃在路上。
没走几步,马也停了下来——前面是一家客栈,在漫漫黄沙中显得遗世**。
身后人参精揉着**跟了上来。
夏侯绮下马,牵着马走近客栈。
包子脸的店小二把白毛巾往肩上一搭,乐呵呵地出来迎客。
“两间客房,好酒好菜。”
“好嘞!客官随我来。”
夏侯绮回头示意我跟上去,迈开腿走进客栈。
我翻身下马,也走进这家传说中的“悦来客栈”。
夏侯绮回头示意我跟上去,迈开腿走进客栈。
我翻身下马,瞅了瞅门上摇摇欲坠的牌匾上歪歪扭扭写着的“悦来客栈”四字,皱皱眉走进去。
这间客栈坐落在荒郊野岭,客人稀少,屋子年久失修。
桌椅上的红漆掉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上面铺着一层灰土。
屋里有股淡淡的腐气,几乎没有什么人气,凝神可听见房梁上蛀虫“沙沙”的啃噬声。
店小二分外热情,利索地擦干净桌椅,谄媚地笑着道,客官稍等。然后进了里屋。
柜台上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只抬头看了我们一眼,面色蜡黄,神情冷淡,复又低头拨弄算盘。
分明没什么生意,算的是什么帐?
夏侯绮坐下,修长如玉的手指有节奏地扣打着桌面——扣,扣,扣,正足三下。长眸一扫,看向姗姗来迟的人参精。
人参精正埋头认真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却好似感知到了夏侯绮的眼光一般,脊背一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屋子尘土飞扬。
“多谢两位大侠救命之恩。”人参精说着就要磕头。
我见他逢人便跪,战战兢兢,又孑孓**,形单影只,还被人赶尽杀绝,不免心酸。
便上前扶起他,温言道:“快快免礼,我们也算旧相识了,莫要如此。”
人参精似乎很是感动,泪花闪闪地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