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锦归 第23章 毒发

作者 : 漫游者的影子

“妈呀,杀人啦!”小和尚亲眼见大师兄身首异处,在地下抱头痛哭起来。

季如狐嫌弃他聒噪,一脚把他踹出老远见他白眼一翻晕倒过去,然后轻笑道:“藏污纳垢之所,毁去也罢。”

剩下的乌合之众又怎能敌得过她,长剑所指血花四溅,终于逼的那主持连连后退躲进庙堂里去。尚愁鸢提着幽人剑步步紧逼,她脸上带着温婉笑意,手上却满是凄艳血花,由此却产生一种诡异的美感。

老和尚抖如康晒跪倒佛像前。尚愁鸢浅笑道:“临时抱佛脚。”尚愁鸢缓步过去提剑就要结果他的性命,老和尚却狗急跳墙扑将过来,她皱眉头一剑将他刺了个透心凉,哪知老和尚挣扎的双手一张,微微粉末在空气中扬开。

尚愁鸢来不及屏息呼吸进去大半,她一脚踹开他肥胖身体转头咳嗽起来,她皱眉头:“什么东西!”她只觉胸口有些发闷,别的也没什么异样。

地下的小和尚这才缓醒过来,看着一地尸体吓得又要昏死过去,季如狐赶紧过去把他揪起来,道:“你们把捉来的姑娘都藏在哪里?”

小和尚颤抖着绕到佛像后面去打开地道的门,季如狐拿来烛火微光一照,下面几个灰头土脸的少女正瑟缩在一起。

尚愁鸢持剑的手垂下,血滴在地上,如红花点点。她扬头望着庙里金漆佛像,终于露出一丝讥讽笑容来,说:“佛真是偏心,只渡有缘人,却渡不了苍生。”

“这世上因果循环,芸芸众生自有其命数,就算佛慈悲万丈,也有救不了的人,渡不过的劫。”空尘看着她纤瘦背影,凄美到令人心惊。

尚愁鸢霍然回首,直直望向斯人冷澈双眸,她问:“从前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我,为何不动手?”

他白衣如云悠悠而去,末了轻轻道一句:“既然明知是劫难,躲有何用?”

尚愁鸢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这句话,只觉胸口发闷头晕目眩,然后两眼一闭就不省人事了。

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跟和尚犯冲。半睡半醒间季如狐搭上她的手腕,然后说:“只因她失了内力,所以这毒才发作的这样猛这样快。制出解药倒不困难,只是有一味草药长在风析山上,比较难寻就是了。”

“也罢,你先行一步去景盛王府。”是空尘的声音,“我带她去风析山。”

“传闻风析山上老女人可不讲理啦。”

尚愁鸢再次有知觉是在下半夜了,她睁开眼睛就见烛影摇曳,空尘在桌前对灯枯坐,白衣悠悠裹着他魁伟身躯,仅仅一个背影就如金刚罗汉般不可撼动,刚毅伟岸。

她艰难坐起来,望向他。空尘听见动静,亦转头看过来。

空尘大步生风走过来,他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就将尚愁鸢拢住,他垂首想说些温和的话来安抚她,可是话到嘴边就犹豫了,于是他抬起手来轻轻拍拍她的脑袋。

尚愁鸢却被他没有来的举动吓一跳便向后一缩,身子无力又险些倒下。尚愁鸢记得第一次见这圣僧空尘时,斯人宝相庄严眉目间华光流彩,俨然一副得道高僧模样。可现在看他,眸底染了尘埃,似有什么东西隐忍压抑,即将要挣月兑而出。

“我与佛这样有缘,佛派遣大师你来救我?”她仰着脸,素颜苍白无血色。

空尘不理她,坐在榻边上给她输送内力,他双手抵在尚愁鸢背上,似乎能感觉到伊人薄衫底下的女敕滑肌肤,少女芳香传来,他的心不由得动如烛影。

空尘知道,这次不是佛要救她,是自己见不得她就此殒命。

输送内力过后少女脸色明显好了些,空尘哄她又睡了过去,见她睡颜安详便起身来到庭院里。院中月凉如水,空尘干脆打来井水从头淋到脚。

凉水淋头使他清醒许多,空尘遥遥望向北方,旁人说那是他的故乡,他的双亲在争权夺利的路上惨死,而他必须活着,背负起已死之人的沉重夙愿。旁人又说那是他的宿命,逃也逃不掉。旁人不由分说的告诉他前因往事,却全然不顾自己是否愿意全盘接受。

佛也渡不了他。

“姑姑!”屋里的人发出凄凉叫喊。

空尘匆匆进去就见榻上的人在做噩梦,脸色苍白冒了一头冷汗,空尘轻轻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别怕,别怕。”他也只敢在尚愁鸢睡着时候把声音放轻柔。

因着身世,他端的是个矛盾的人。就像此刻,他一半因心中炙热执念驱使他去吻这怀中人,另一半却是畏惧缘因佛果生生逼他默然后退。

最后,他仅仅犹豫一瞬,还是选择过去轻轻覆上她的唇。

他覆上那片柔软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自己宛如走钢丝者被悬在半空中,望着底下深渊心中战栗起来。而怀里的人皱起眉头,空尘抬起头来,给她掖好被角就走出去了。

次日清晨尚愁鸢醒的很早,看见屋中空荡荡也就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全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自己中了毒,空尘要带她去风析山治伤。

一想到能再次见到刘玄素,她心中其实是很高兴的。

她记得刘玄素走时给自己的信上说家中有急事,一别数日,对于他的安危尚愁鸢也很是在意。不过想到这里,尚愁鸢又在心底嘲笑自己,现在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居然还有闲工夫去操心别人。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下一秒季如狐就端着碗粥进来,他以为尚愁鸢还没醒来,就把粥放在桌子上兀自端详起她来。见尚愁鸢苍白的一张脸也瞧不出什么稀奇来,季如狐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腰间幽人剑。

留着她究竟是好是坏?瞧她这样子,恐怕心思不在主子那里,那么任由主子继续沉溺下去究竟是对是错?

只要他现在手起剑落,榻上苍白的人儿的就停止呼吸了,又或者在她的粥里随便加些什么,这人也就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正在思索的时候,尚愁鸢却忽然睁开眼睛,把沉浸在思考中的季如狐吓一跳。

由于戴着面具所以尚愁鸢也瞧不见他的表情,只是直直盯着他双眼,冷然一笑道:“怎么不动手,犹豫什么?”

季如狐被她问得心虚,于是转身过去敲敲桌子企图转移话题,他说:“粥都快凉了,你喝不喝,难道还等着小爷我喂你?”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尚愁鸢艰难起身,向桌子旁挪动,无奈腿脚发软身子一踉跄。而季如狐眼睁睁看她摔倒在地,却只是静静在一旁站着,冷眼看她艰难爬起来像一只病恹恹的幼犬。

尚愁鸢不跟他计较,坐下后优雅拍去身上尘土,喝了口粥之后转头冲他浅浅一笑,好像身处破旧禅房又毒病缠身的不是自己一般。

“你为何整日带着面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还是你脸上生疮?”尚愁鸢淡淡开口发问。

季如狐一拂袖子转身就要走,他语气很不自然的开口说:“是我生得太丑,不愿让别人瞧见。”

尚愁鸢看着他优雅脖颈,秀美如白玉无瑕,还有少年腰间那把熟悉的宝剑,她眯起眼睛来朗声道:“我的命运只能由我做决定。”

少年清瘦的身子顿住,他的手不自觉的握住剑柄,尔后轻笑一声大步出门去。他只觉得好笑,瞧见少女陷于绝地时仍旧拼命维护的自尊,他好像伸手就可以无情捏碎。突然他又很有兴趣继续冷眼看下去,直到卑微如她被命运驱逐似丧家犬一般。

午时山间瘴气减弱,空尘带着尚愁鸢打马离去,向着风析山进发。

季如狐笑眯眯看着二人一马消失在林间,笑容便凝在脸上,于是他转过头去一把火烧了这清源寺。

尚愁鸢在鞍马颠簸中醒来,此刻她单薄的肩膀无力靠在空尘温暖胸膛上,她觉得尴尬想要移开,可是疾驰间却也是避无可避,只好就这么靠着。这些天来若不是空尘用其内力护住自己的心脉,恐怕她尚愁鸢早就毒发身亡了。

“多谢。”尚愁鸢艰难开口道。

空尘听她开口就是道谢,不知怎么心里竟然有些不痛快,他却冷冷道:“别说话,省些力气吧。”

尚愁鸢的睫毛轻轻颤抖,她知道空尘不会害自己,闭上眼睛又累又乏便睡过去了。

透骨龙不愧是宝马良驹,它四蹄生风疾疾如飞,本应该是三天的路程却只用了一天半。这日暮色将至时候,空尘在马上遥遥一望,然后对方才醒来的尚愁鸢说:“前面就是风析山了。”

尚愁鸢霍然睁眼,远处的高山秀水就这样扑到眼前来。苍山染了秋色,碧水映着晚霞,疏木暗栖鸦,一切都静美如画。她眼睛也不肯眨一下,生怕错过了此间美景,尚愁鸢心底不由得感叹,若非是这般苍山秀水也养不出刘玄素那样钟灵毓秀的人来。

可尚愁鸢心里面没有欣喜多久又开始忧愁起来,上次一别距今已过多日,她却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跟他半月相处下来,尚愁鸢深知自己已经开始陷进去,而对方的心意她却是一点都不清楚。

那个少年对于尚愁鸢来说太过陌生太过神秘,于是她就怕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当日鼓足勇气想要表达的,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分别只好偃旗息鼓就此作罢,可是她知道,她自己从未放下过。

马上的空尘却不知道尚愁鸢此刻万般复杂的心思,他说:“这风析山的主人曾经也是喝火教中人,但她离开烟鸾宫时吃了些苦头,到时候你不可多言,万不能提你的身份。”

见瘦弱苍白的少女乖巧点头,空尘放下心来打马就往风析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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