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情肆意 第77章

作者 : 灵鹊儿

……

眼前的人像突然抽干了血,又黑又大的眼睛结了冰似的、一动不动,一张小脸煞白,薄得透明∷.o.m!天?天*小*#娜仁托娅赶紧握了那冰凉的手,柔声劝道,“雅予,这几日金帐上事多,节里也是各色的应酬,你先回房安心歇着,过些时咱姐儿俩好好话,这事得从长计议”

“哼,”娜沁儿闻言笑了一声,“你两个从长计议什么?”转而看向雅予,“老六从前是个什么东西,咱们都知道;可他如今是个什么东西,只有你最知道这一出儿,旁人帮不了,也管不着”

尖刻的话直直刺进那掏空的身子里,莫名地仿佛回出了一丝气,干涩的眸子转向娜沁儿,又似是不曾当真听懂

接应着她的目光,公主那美丽的脸庞上依然挂着明朗朗的笑,语声清甜,此时此刻竟是半点不曾沾染女人于女人的怜恤,“你可不是头一日认得他,悍狼,薄情寡耻,在你身上怕是每一个字都应下了只……”

“公主!”眼看着雅予的脸色越发失了颜色、死灰一般,娜仁托娅紧着想撇开话茬,“咱们……”

娜沁儿轻轻一摆手,丝毫不理会那明里暗里的眼色,接着话道,“只是,狼居群,凶残却忠诚而你的那一只,恰巧,是只头狼”

原本急急攒了话想着为娜沁儿的口无遮拦在这可怜的女孩面前周旋,可听到这一句,娜仁托娅蹙了蹙眉,竟是未吐出半个字

头狼……这两个字在空荡荡的脑中不曾寻到任何实在的根基,那被雷劈碎了的精神却似又被什么支撑起来,雅予慢慢站起身,轻轻吸了口气,身体细微的颤抖都随着这薄薄的一吸落在人眼中

“叨扰了,雅予告辞”

“雅予……”

看着那单薄的背影独自离去,娜仁托娅锁着眉头,心悬得有些空,再看娜沁儿,端起茶抿了一口,将才那笃定的笑容也已然不见……

……

软绵绵的脚步出到院中,干冷的风扑面而来,更觉脑中昏沉抬起头,弯弯一柳月,漆黑的夜空中晶莹的光勾出淡淡的晕,映着雪和灯笼在院子里铺下一层不甚清爽的薄纱眼光无处着落,四下都是锁闭的门,角落里来时那条甬道躲过了月光,遮在黑黑的暗影中,像是封死了忽然间,周遭的所有都在冷风中变得那么陌生,身子突然往下沉,心虚飘飘地浮了起来,大口吸气气息却接不上,她猛地转身,往院外奔去……

“雅予?”

那钦和苏德正着话从外头进来,忽见迎头冲出来的人,失神落魄的模样没头苍蝇似地浑撞着寻路,那钦赶紧唤,“雅予!”

雅予站定,怔怔地辨了一刻才看清面前的人,“他人呢?”

直勾勾的眼神空空如也,连两人平日那一隔千里的客套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钦蹙了眉,“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他在哪儿?”

“……将才散了席老六就回囚帐去了”

像是就在等这一句答,得了话她扭头就走“哎!”那钦一把拉住,“要出了中城了!你这会子……”话到了口边只觉多余,此刻的人不管不顾,仿佛就想出去疯跑,哪里还顾得究竟可晓得那囚帐在何处拦不住只得随她,那钦正是要抬步,忽地顿住,回头对苏德道,“带她去找你六叔”

因着曾经搀和五叔六叔的情//事,苏德已是被自己阿爸好罚了一顿,自此每回见到雅予都躲着走,此刻听闻吩咐心里只管别扭却也不敢辩,硬了头皮应下,“哦,好”

目送二人急急离去,那钦的脸色终是冷了下来这又是要折腾什么!当初将将从牢中解出来就要成亲,接着他的信,那钦喜忧参半,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当真动了情来到金帐心里就一直不安,老六从不是个讲究排场的人,这一回为何非要用公主府?是真心于她疼爱,还是因着那今生再不能完整的伤,做个虚场子补偿?谁知这厢亲事还未待商议定那厢就不娶了,这些年,似是当真惯了他今日一个明日一个,于老六那轻描淡写的应付,兄长们竟是没有一个多问几句!那钦恨得想揍他,终究忍了好,不娶好,总比娶过去再折磨她一辈子强!长痛不如短痛,可如今瞧着她可怜的模样,心里又觉不忍,唉,这真真是……

“这家子就是如此,”

寂静的夜忽一语声仿佛就在耳边,那钦应声回神,才见不知何时娜沁儿已是与他同站在石阶上,赶紧行礼,“四嫂,”

娜沁儿笑笑,只道,“哥哥嫂嫂们一个个的总觉得自己周全、有理,实则,尽操闲心你是不是,老五?”

那钦皱了皱眉,默下没作声

……

囚帐隔离在中城外、大营圈围之中,软禁之处岗哨林立、盘查严密,却是许得人来往,也算是折中之策已是入夜,人迹冷清,两匹快马而来静夜中好是显眼守卫都认得左翼大将军家的小主儿苏德,遂待他从怀中掏出太师签的通行牌,只瞥了一眼便放行

进到营中,雪白的帐子整整齐齐,多是空闲软禁原本便是为金帐殿上的贵族与官员们一时不检点设的惩戒之处,遂一应布置简单却十分齐全因着从未有如探马大将军品阶的武将被囚,遂待寻去赛罕的囚帐,竟是足有三个哈那大小帐外左右各守着两个狱卒,这也便是虚设,是看管,实则营中之时多是应着使唤

看帐里点着灯,苏德从马上接下雅予,“六叔在里头呢,你去吧”

“哦”

“哑……六,咳,”左右不合适,苏德轻嗽了一声尴尬,斟酌着道,“我在这儿候着你么?”

雅予看着他,轻轻摇摇头,“不必了”

不待苏德再客套,雅予转过了身眼前是厚厚的毡帘,依他的耳力该是早听到她来了,明知他绝不会来迎,却此刻看着那安安静静、纹丝不动的帘子依然是心慌难忍,狠狠吸了口气手臂用力去掀,不把握,整个人往里撞去

帐中只燃了两处烛火,一眼望去深处,烛光笼着榻上清冷冷的铺盖,书案上摊开着大大小小的干泥块,正是着色,颜料的味道好是刺鼻慌乱的目光左右不见人,急急地寻他,才见身旁不远处帐壁边的暗影里,他将将洗罢手,正擦着

“你怎的跑来了?”

雅予怔怔地看着这朝思暮念的人,一路来,害怕与失落深深纠缠着怒火,此刻站在他面前那火星与志气竟是灭得无影无踪他向来有把握,尤其是于她,一举一动都能料定,却这意外的语声把一身的冰冷都融化,雅予像是从前噩梦中被他唤醒来,掏空的心忽地涌上一股酸楚,热热的……

他走过来,弯腰瞅着,“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嗯?”

“赛罕……”委屈的泪险是夺眶而出,雅予紧紧咬了唇,好屏了一刻才又开口,“她们,她们你,你不……”“不要”两个字未出口就碎在了心头

他直起身,抬手,轻轻捻去那一颗已然聚在睫毛的泪

指尖的温暖只一点点就把她的心酸都勾了出来,刚想往他怀里偎去,却被他牵起了手,“来,过来”

随他走到桌旁,被他安置落座从未如此一本正经对坐,两只圆凳寻常的距离也让人莫名心慌,他要放开手,她赶紧抓住他的手指

他没有挣,就势俯身单肘撑膝近在她身边

烛光颤颤,英俊的脸庞在明暗不匀的光晕里越是棱角分明,能嗅到他熟悉的味道,雅予那喘喘的气息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们多嘴了”

一惯深沉的语声带着不多见的微笑,雅予听着,看着,仔细地辨别这句话,是她听错了?还是他果然……未曾否认?

“我原本也打算……”

“究竟!”雅予突然尖了语声,两只手紧紧握着他,急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他们又要为难你,还是……”

他笑笑,也握了握她,“鱼儿,”

“嗯,”

“我还是,不娶你吧”

他一字一顿,语声低沉清晰,好是温柔,只是她的人却仿佛在这温柔中被什么撕裂开,一半浸在他淡淡熟悉的笑容里,一半躲闪不及被那刀尖似的两个字刺入……

烛花悄悄跳,桌上的颜料弥漫在寂静中仿佛黏住了两人,一动不动他看着她,看着这张小脸一点点殚尽血色,一路冷风来乍热扑出的红晕都遮掩不住,薄纸般的唇,慢慢透出青色手被她死死地攥着,指甲抠进他皮肉,那将将被他握出的一点热量也都随着用力泛白的指节彻底冷去

他等着,像暗中伺机的狼,安静而耐心直到眼看着那泪在她一双呆直直的眸中干去又重新热热地蓄满,他才又开口道,“我带兵打仗,不能……”

“我,我……”她将将缓了些神,语声颤颤地尚未出喉,已是牵着泪吧嗒吧嗒地掉,“原先要缠着你不是当真的,我能等,赛罕……”

“你听我把话完,”他脸上的笑容越加温暖,“不是那么个意思我是我一向,极少,回中军大营”

“中……军大营?”话从何起,她没有听懂

“我的营就安扎在二哥的中军大营你过去了,人地两生,何必呢”

他的营……冰凉的泪水中,雅予那发懵的头脑努力地转,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更是不通!“我,我为何要跟那些女人去一处?咱们安家就不能安在……”急急的话音猛地打住,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笑容,好是陌生,深邃的眼眸掩在烛光暗影中,冰冷的表面不现一丝波纹突然的惊醒让一切在瞬间溃散,疼得她大叫,“不!不是!”

这么近,她的惊乍连他的眼睫都不曾颤动分毫,只轻描淡写道,“什么不是?”

“你……你怎会舍得把我……那些,那些都是……”

泪干在腮边,瑟瑟地抖,她像是一只掉进冰窟的小动物,歇斯底里的亢奋掩不住眼中的惶恐

“那些都是正经在我名下的女人,”他脸上的笑终是冷了下来,“不论跟的时候长短,都有安置的名分”

“……不论时候长短?那……我……”

“你自是与旁人不同顶了夫人的名,肩上也多了担子,一处去要照管她们”

“你,你原本的娶我……就是这个意思?”

“丫头,”沉沉的语声将这两个字他念得好是亲切,“我知道你不想去,只是原本并无旁的出路”

眼前依然是那张英俊的脸庞,只是那神色像极很久前那初识的夜,连掌心的热都让她莫名生寒,他的话她再听不懂,仿佛一脚踩在悬崖的边缘,她怕得不敢再挪动一步……

“蛮荒处,天恶地劣,催人命一年抵得十年”他略略一顿,目光轻轻滑过如花似玉的脸庞,“待到解禁之时,你可还有旁的去处?”

刻薄的棱角抿出一丝笑,让那原本隐在话背后的无耻直直地摔在眼前……

“谁曾想,一年咱们就回来了,也算上天怜顾这一年,你我在北山也是快活,我若当真再弄个名分套给你,反倒薄了咱俩的情意”

他终究是……一脚将她踹下了深渊!亡命的惶恐她死死攥着他的手,拼命摇头,“不,不是!不是!为何要跟我这些绝情的话?当初,当初你抱了我走,分明是心里已经丢不下!你当你不认,我就不知道?!”

看着眼前的混乱,他蹙了蹙眉,轻轻吁了口气,“我没有不认,当初确是想带着你走”

他的不耐都落在她泪水的眼中,只此刻她再难把握什么矜持与廉耻,垂死一线苦苦挣扎,“跟你走,天涯海角……难道就是为了十年后人老珠黄落一个虚名,天各一方?”

闻言他轻轻一挑眉,“你是,当初我曾诺下什么?”

他淡淡的语声好是体谅,却仿佛当头重重一击,砸得那泪中慌张的人猛地一愣支离破碎的记忆努力寻找着那冰雪的刑场记得……他单衣薄衫,昂首傲视;记得……众目睽睽,他只为她来,含笑开口,他问的……是什么?那刻在心底的声音轻轻回荡到耳边,跟我去坐牢吧……

原来,他要她,当真是十年的期限……

泪停了,小脸上的痕迹泛滥不堪她整个人像被施了定术,呆呆的,一动不动他就势抽出了手,捏着那被掐得泛青的指节站起了身,“时候不早了,我着人送你回去”

他转身而去,她腾地站起来,虚浮的脚步踉踉跄跄,扑过去抓了他的手臂,“六郎!六郎你别走,六郎……”

“啧!”他一皱眉,“你还想听什么?!”

“六郎,别……”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无力防备,求生的卑微,那嫌恶的摆月兑似冷冰冰刀子只管让它扎在身上,人颤抖着柔声道,“六郎,你我生死相依走到今日,你当你几句狠话就能一笔勾销?告诉我,究竟,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为何你非要狠下心丢了我?”

“哼,”他闻言笑了,“你头一日认得我啊?”

“……公主的好,曾经你是怎样,他们知道;如今你怎样,只有我最知道”仰头看着他,好是虔诚,“六郎,你的心最热,用情至深为了护我,你犯下大罪,千里流放;为了养我,你遭袭狼群、一身的伤……六郎,这一年,你我夫妻做定,日夜相守……那柔情暖意怎会只是……一时欢愉?”

“你呀,”他长长吁了口气,好是无奈,“就是想得太多别你是我睡过的女人,就是我营里从未谋面之人,谁敢碰,我一样打死他更况,也是为大哥营里清除阿日善那个祸害”

他挣开手臂要走,她扑身拦着抱缠了他的腰,“六郎……别……”

“啧!你这是做什么?原本是为你好,早知这么闹,不如不费这事!行了,娶你就是,后日二哥走,你跟着他回营去吧!”

她哭了,人在泪水中磨碎了最后一点尊严,一切都尽了,荒野中满目鲜血都不曾有此刻的绝望,只是手臂却似死后那打不开结依旧抱着他,口中喃喃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还在念着什么……“为何……我究竟……错在何处?……是不是,是不是我不听话?往后,往后我一定……”

“郡主!给你那中原的臣民留些脸面吧!”

噗,桌上的灯忽然灭了,诺大的帐子只剩了床头一只小烛,昏暗的光鬼火一般照着这死一般的寂静……

她的手臂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从他身后滑落悄无声息,她像一只惨白的纸塑,一动不动……

他也没再动,良久,才哑声道,“往后寻个好人家,好好过你的日子别总念着什么曾经情意,荒郊野外,孤男寡女,一时把持不住,都是情理之中”

面前的人仿佛被什么狠狠砸了一记,晃了一晃,他忍不住想伸手却见她慢慢地抬起了头,“不许你……作践我的孟和”

气若游丝,喃喃在那苍白的唇上,他看得心惊肉跳……

她转身离去,漂浮的脚步游魂一般,忽然,重重地栽倒……

“鱼儿!”赛罕一个箭步,一把将人揽在怀中,“鱼儿,鱼儿!”

……

怀中的人,薄薄的一片纸,他紧紧贴在心口,疯魔一般地呼唤……

不置于死地,如何得生,却怎想得到赌的竟当真是她的性命……

作者有话要:

(百度搜或更新更快)谢谢饭饭的雷雷!新年过后,一直都在忙,大家等得辛苦,orry,挨个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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