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巴黎异国恋情三部曲 第八章 愛情鎖 1

作者 : 陳凌

路笔直地往后倒退,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速奔驰。雪花迎窗飞扑而来,雨刷在眼前一左一右地晃动,却刷不尽那如羊毛般轻坠的小雪片。

罗薇凝神望向窗外,沿着公路两侧是一大片无垠的皑皑白雪,白的十分耀眼。车窗玻璃上凝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她用手指在窗玻璃上乱画着,指触着光滑的玻璃面,一股彻心的冷自玻璃上迅速传入指间。

十二月,上海还是飘着冷雨的季节,这雨一路陪她飘洋过海,飘到法国却成了一片白灿灿的雪。她望着这一片银白色的冬日景观,终于意识到:她已经远远地离开了上海,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了。

她望着邻座正专心开着车的法国男人,他的侧面轮廓很深,眉骨高耸、鼻梁挺直、嘴巴紧紧地抿成一道直线,眉眼间略显忧郁。他很沉静,身上始终有一种令人迷惑的组合,像是由钢铁和熔蚀钢铁的强酸组合组而成。他不多话,除了在机场入境大厅接她时朝她打了一声招呼,一路上再无言语,也无笑容。

他很儒雅,也很有礼貌,可那礼貌却像一层透明玻璃般把他罩在里头,让人见得到,却模不着。车子朝前直开,车外大雪纷落,是一场热闹的景像,但车内却冷凝着一种尴尬的静默。

那静,让她感到不安。她清了清喉咙:

「威尔斯先生,我可以打开窗户吗?」

他望了她一眼,替她按下电动车窗,雪花瞬间从车窗外飞涌而入,冰冰寒寒地扑在她脸上。她惊叫了一声,试图用手抓住几片雪花,但那雪只在她面前飞转了一下,立刻被风飘走了。风里夹着雪花,雪在风中漩舞,那冷,却是另一种感觉了。

她出神地望着满天飞舞的雪花,像极了白绵絮,落在窗玻璃上瞬间又化成水。

「妳很喜欢雪?」葛洛问。

她微笑了一下:「我喜欢白色。」

「我不喜欢雪,我讨厌白色。」

他皱紧眉头,频频拨动雨刷清除视界,喉咙里偶尔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诅咒,他对这场雪的不耐显而易见。

他说:「下大雪的时候,道路封闭、学校停课、所有的商店全关了。一切活动全被大雪封锁住,活像是一场白色灾难。」

雪花倾天而落,绵绵密密地封住视界。他皱紧眉头,专心地应付这场他所称的「白色灾难」。

「威尔斯先生--」

「你可以叫我葛洛。」

葛洛的穿着很简单,一件米白色圆领羊毛衫,深蓝色长裤,脖子上系着一条蓝色细条纹领巾,除此之外便是一件长大衣,这跟上海男人的打扮不太一样。那儿的男人,一律西装革履,仪容整齐。那是个重包装的社会,想出人头地就不得不这么穿。

「您去过上海吗?」

他摇摇头,说:

「我祖父去过,他曾在上海工作。他给我看过一些照片,上海的街头上走着穿着旗袍的女人,男人穿着西服、戴着礼帽,电车轧轧来去,很有一些古旧的历史味。」

罗薇听着他的描述,心情一下跳回旧上海的记忆里了。

旧上海的记忆,其实是属于她祖母那一代人的。

三十年代的黄浦江,滚滚流动的江水,水上驶着轮船,汽笛在江心鸣响。江水在淡退的黄昏霞彩中有点儿泛黄,那是历史的颜色。

那泛黄的历史累积在祖母的照相簿里,一张叠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那故事都是和她不相干的,可却沉淀在母亲的脑海里。翻到旧照片,过去的日子便在眼前重新活了过来。祖母给她讲上海的故事,那被包围在战火里的城市,和战争里的爱情。她似懂非懂地听着,心里悬着一些对旧上海的想像。

祖母讲人家的故事总是讲得有声有色,加了油添了醋,将别人的人生解析地精透。轮到讲她自己的故事却是犹豫再三。她的情与爱总是一笔带过,她和杰德威尔斯那一段缠绵的短暂爱情尤其讲得语焉不详。

如果不是后来她受了那场致命风寒,感觉到必须在走前向她做全盘交代,她还是会隐住一些细节的。

「那个年代,大家都寄望和平,也寄望爱情。而当和平真正到来时,很多人的爱情也同时失去了。」祖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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