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宁扮的鸿思首座一路上都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务求让大部分弟子都“亲眼”看见他离去了,而且为了效果逼真,韩宁还特意在千尧峰上多绕了一圈,遇见弟子就吩咐两声,一直飞出了千尧峰,这才寻了个僻静的山峰落了下来。
觑着周围没人,韩宁快速的用幻形链重新变回了自己男装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重新上了千尧峰,马不停蹄的向着凉音的院子赶去,与南宫旭初他们汇合。
远远地,韩宁就看见南宫旭初站在院子的外面,朝他招了招手:“旭初哥哥……”
南宫旭初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迎上前去,关心道:“念舒,他们没有看出什么吧?”
原本在南宫旭初的计划中,韩宁从寝殿出去时,要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告诉所有弟子鸿思首座追着一个神秘人出了千尧峰。当然,韩宁此言一出,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然后他再站出来确定此事,凭他在清羽宫多年的威望,必然所有人都会深信不疑,最后鸿思首座便可以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但是当韩宁告诉了他自己有一条幻形链时,他就彻底的不担心了,随即也修改了自己的计划,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什么比让他们“亲眼”看见来的更为可信了,况且,“鸿思首座”出了清羽宫,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就更高了,到时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不会想到他其实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韩宁走到南宫旭初身边,凤目微挑,调皮一笑:“有我出马,怎么可能不顺利呢?”
“你这个丫头。”南宫旭初的脸上漾满了浓浓的宠溺,沉沉的爱意荡在眉梢眼角……
南宫旭初自从与韩宁重逢之后,不仅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许多,连话也比平时多得多,“念舒,你那个幻形链……”
话还没有说完,“乒呤乓啷”,屋内突然响起一片物体落地的声音。
“快进去看看。”韩宁也顾不得回答南宫旭初,自己就先急匆匆的进了屋子,却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原本应该在镶玉牙床上好好躺着的凉音,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跌坐在地,不仅如此,就连房间里一些精致小巧的小玩意儿也掉了一地,床上的纱幔也被扯落下来,就像是整个房间被强人袭卷了一遍。
凉音僵硬着身子,坐在冰凉的地上,面色苍白犹如雪碟,晶莹剔透,一碰即碎,双眼空洞而无神,里面潜蕴着深深的暗沉,凌乱的秀发上好像也残留着绝望的味道。
对于韩宁与南宫旭初的进来,她似乎一无所觉,呆滞的“望”着屋顶,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地上,依旧死死的抱着那块兽皮,好像丧失了语言能力、丧失了面部表情、甚至丧失了自己的灵魂,浑身散发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韩宁上前一步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凉音却惊慌失措的拼命往后退去:“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
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吓了韩宁一跳,那样的害怕与惶恐,就像一只受惊的白兔,韩宁不敢再轻举妄动,慢慢向后退去,试图安抚住她:“好,好,好,我不过来,我不过来……”
韩宁渐渐退到了门边,头疼的对着同样震惊不已的南宫旭初道:“看来我是无法靠近她了,她现在好像有点神经衰弱,要不你去试试?”
“神经衰弱?”南宫旭初有点理解不了这个词语的含义,正想向韩宁仔细问问,那边跌坐在地上的凉音似乎被他们说话的声音所吸引,眼睛聚集起点点神采,突然抬起头来,定定的盯着南宫旭初,声音弱小似蚊蝇:“南宫—师—叔?”
韩宁有些惊讶的看过去,“旭初哥哥,她在喊你呢。”
南宫旭初皱起了眉头,并不移动脚步过去,反而对着韩宁道:“念舒,你是女孩子,你照顾她比较好一点,我先出去看看。”说着,对着门外迈出了一步,蓦地,原本还坐在地上的凉音突然猛地朝南宫旭初扑了过来,柔弱无骨的纤手一下子紧紧抓住了他衣服下摆,崩溃大哭起来——
“南宫师叔,我好怕,我好怕……”
南宫旭初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困得动弹不得,想要用力挣月兑开来,看见那梨花带雨的苍白面庞又有些不忍心,这一犹豫间,凉音又眼睛一翻,哭的晕阙过去,只不过女敕如春笋的纤手依旧紧紧的抓在南宫旭初的衣服上。
韩宁见状,眼带笑意朝着南宫旭初打趣道:“嘿嘿,南宫师叔艳福不浅啊……”故意在“南宫师叔”四个字上咬重了音,取笑之意颇浓。
南宫旭初难得的点点红晕染上耳垂,急急分辨道:“不是的,这个,那个……”手忙脚乱间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扑哧”韩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和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啦?”随即正色道:“既然我选择了你,那么我自然会信任你,况且这凉音也确实可怜,而且这样让她躺在地上也不是办法,还是把她扶到床上去吧。”
南宫旭初眉眼含笑,为了韩宁对自己的信任,心中欢悦不已,手上动作更是麻利,很快就和韩宁合力将凉音重新扶到牙床上。
等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之后,韩宁面色郑重的对着南宫旭初道:“看现在这情况,凉音应该一时还离不开你,你就在这儿照顾她几天,我前段日子接了一个玄级任务,本来想着先来和你道个歉,就去完成任务的,现在又耽搁了不少时间,云师兄估计都等我等急了,等我完成了任务再来看你和凉音。”
原本就苦着脸的南宫旭初听到后面,韩宁要去和云安若一起完成任务时,一下子脸色黑的更厉害了,吃味道:“安若那小子对你这么的关心照顾,不行,我不放心他和你一起去完成任务,我要一起去!”
看着瞬间变成醋缸子的南宫旭初,韩宁不禁失笑道,视线下移,朝着那只还牢牢抓着他衣摆不放的手努了努嘴:“那你就带着这么只拖油瓶去啊?”
南宫旭初目光随着韩宁的眼神,也盯在了凉音的那只手上,一时之间都有些后悔管了这件闲事,半响后才挫败的低下了头,“好吧,那你小心些。”还不放心的再特别叮嘱了一句:“一定要和安若保持距离,知道没?”
“行了,我知道了。”韩宁朝南宫旭初挤了挤眼睛:“那你就好好照顾凉音吧!”说着话便祭出了离火剑,轻轻一跃,便踏剑朝着清羽峰而去……
天色不知不觉又黯淡下来,清凉凉的晚风里裹杂着宫内各种奇花异草所散发出清甜而微苦的气息,柔柔拂过鼻端,太阳的光线慢慢与地面平行,天边也被染成了胭脂红色,飘渺的云雾在各个山峰之中袅袅缭绕,晦暗如岱样的壮丽。
云安若站在桃花林前焦急的等着韩宁的归来,斑驳的斜阳挂在婆娑的树梢上,一点点地坠落,可是外层的护罩依旧没有半点被触动打开的迹象,云安若有些站不住了,如水墨画般淡然的双眼,也浸润上丝丝躁动不安。
自己的预感一向很灵验,这一次的预感更是从所未有的强烈,虽然说不出缘由,但是自己就是不希望小宁与南宫师叔多加牵扯,不过是道个歉而已,都快一天了,小宁还没有回来……
小宁会不会不再回来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云安若内里如万蚁钻噬,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紧紧攥住了他的心。
不会的,小宁答应了我他会回来的,自己只要再耐心的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
云安若不断的在心里试图说服自己,“不行!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云安若温淡柔和的眸中射出坚定的光芒,迅速走到清羽峰的结界边,手指结印,轻喝一声:“开!”
外面的景物扭曲了一下,变得霍然清晰起来,此时映入眼帘的天色已经完全的暗沉了下去,黛山凝紫,一日已入黄昏,天边火烧般的带起晚云长飞,透出夕阳余晖暖意连绵。不知名的一群异鸟自霞色间成群掠过,投林归巢,窸窣一片。
云安若手印翻飞,那把水蓝色的飞剑便自他袖中而出,静静悬浮于他的面前,脚步微动,人已上了飞剑,膝部微曲,飞剑便平平向前滑动起来……
与此同时,韩宁正着急的朝着清羽峰赶来,眼看着峰头就在眼前,突然,一个风清月霁的背影与她擦肩而过,暮色深沉,离得又远,根本就辨不清人影,但凭着自己的直觉,韩宁还是开了口——“云师兄!”
背影停住了,随着脚下飞剑的回转,他的身子也慢慢转了回来,“小宁?”带着一种不敢相信的易碎感,从唇边小心翼翼的吐出这两个字,似乎再用力一些,眼前的人儿就会消失不见……。
“二师兄,你怎么了?”韩宁有些惊异于他的态度,不过是一天没见,云师兄就变得好奇怪……
云安若不顾脚下还踩着的飞剑,一个平移,便跃上了韩宁的飞剑,双手紧紧的握住了韩宁的肩膀,嘴角慢慢扯出一个笑容,似清流恬适缓过碧野山林,微风带醉,碧空如洗。
“你没有离开,还是回来了,真好……”那淡隽的容颜半透在水色微濛后,衬着不知何时爬上天空的弯弯银月显得格外的迷人。
韩宁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泠泠的月光下,云安若脸上、眼里的表情何其熟悉,与南宫旭初看她时一模一样,难道云师兄也……
随即摇头暗笑:自己现在可是男装打扮,而云师兄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有特殊癖好的人,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在经过最初的惊喜之后,云安若也慢慢镇定下来,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急忙缩回了自己的双手,“咳,小宁,明天就是那个玄级任务的最后完成期限了,为了抓紧时间,今天晚上我们就去索渊峰看看吧?”
“好。”韩宁见云安若恢复了正常,自己便也爽快的应了下来,两人便一齐朝着索渊峰而去……
……。我是到达索渊峰的分界线……
皓月迤逦了一地的铅华,替浓黑的单色浅镶上了银白,浩瀚耀目的星空中,一道天光漫漫的银河清晰划过,飞星碎玉,绚丽如织,星光落处,漆黑一片的山头上,一叶叶梧桐在轻浅的摇动,夜风微拂,点点洒了满地,落下一声淡淡叹息。
韩宁看着这索渊峰上半山的梧桐略略有些吃惊,“这里怎么有这许多梧桐,不是说这里有钟乳石洞吗?梧桐这种习惯生长于温暖地带的植物怎么能够长得这么好呢?”
云安若心情极好,纵使此时已夜,他的嘴角也一直挂着温暖而又舒心的笑容:“小宁,你说的没错,不过这索渊峰的气候乃是清羽峰七主峰中最为奇特的一处,虽然后山有着最为阴暗潮湿的钟乳石洞,但是此地的土壤却肥沃湿润,气候也与别处不同,常年如春,所以此峰的各类灵花异草才最为多样,走吧,我们去后山寻寻看,说不定能找到薄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