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下) 第8页

作者 : 绿痕

甫一打开大门,他随即僵住了身子,错愕地张大著嘴,愣瞧著眼前这位打他小起就最是克他的一号人物。

“你还知道我是谁?”兰总管面上挂著淡若清风的笑意,抬眼扫了扫这只逃家七年多的自家猴子。

太过熟悉那抹笑容背后代表著什么涵义,燕吹笛猛地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忙两手抱住脑袋转身就想逃窜。

“给我过来!”兰总管大掌一伸,随即如鹰爪般准确无比地拧住燕吹笛的一耳,使劲地将想脚底抹油的他给扯住。

“疼疼疼……”泪眼汪汪的燕吹笛忍不住哀哀惨叫。

随晴空一道前来的藏冬,本是站在兰总管的身后,打算等这位陌生客找完燕吹笛后就赶紧向他报讯的,可难得见著燕吹笛这副吃瘪的模样,当下心情大好的藏冬,霎时忘光了他们来这是为了命在旦夕的皇甫迟。

在兰总管准备以家法修理燕吹笛,转过身对他们投以一眼时,藏冬咧大了笑脸,再诚恳不过地鼓励这名胆敢不给燕吹笛脸面之人。

“我们只是路过的,您老请继续,千万千万别对这小子手下留情!”现世报啊现世报。

“……”晴空一手掩看脸默默地背过身子,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靠著式神匆匆赶来此地逮人的兰总管,此刻也没多大心思花在陌生人的身上,他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燕吹笛家的大门,拧著燕吹笛的耳朵将他给拖进去后,随即解下了身上背著的行李,自行李中找出一把往年揍惯某人的长竹板,黑著一张脸,一步步逼近缩躲在墙角的燕吹笛。

“说,为什么不回家?”

“我本来就没有家……”燕吹笛紧盯著他手中的凶器,一改以往老是大摇大摆的模样,小媳妇似的怯怯缩了缩颈子。

一竹板登时打在他扭来扭去的**上,其声之响亮,令两名局外客都不得不溜进了屋子里,偷瞄了一下燕吹笛此刻脸上的表情,再转眼看向他惨遭受刑的**。

兰总管端著正经八百的笑容再问:“什么叫没有家?”

“……是他叫我滚的。”燕吹笛扁著嘴,不情不愿地低低吐出。

某总管又将手中的竹板准确地往他的**一抽。

“国师大人做了什么?不就是在气头上骂了你几句?从小到大,你哪一日不闯祸?那一日不调皮捣蛋的?可国师大人连打都没舍得打你几回,而你呢?为著他几句昏头的气话,你就闹离家出走不要师父了?”反了天了是吗?

“反正话是他说出口的……”不敢动不敢跑更不敢还手的燕吹笛,因**上又麻又痛的感觉,脸部表情显得有些扭曲。

隐忍多年的兰总管辟里啪啦地开骂,“你的脸皮就这么薄、这么禁不得骂?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啊?值得你连自个儿的师父也不要了?你可知你不要的那个师父是谁?是打从你是个女圭女圭起,就一直抱看你、养看你、疼看你的师父啊l你这不孝的孩子居然还敢跟国师大人闹别扭?”

“我错了,我不孝,我不忠不义,我简直就不是人……”没法反抗的燕吹笛索性来个自暴自弃。

坐在不远处喝茶嗑瓜子兼看戏的藏冬,忍不住要拖拖他的后腿。

“你本来就有一半不是……”都叫人魔了不是吗?难不成要把申屠令给扔过墙去来个打死不认?

“别插嘴”兰总管一记冷眼艘艘地扫过来。

“是是,您继续……”藏冬完全不敢在这当头拈虎须,赶紧恭请他继续施以家法。

燕吹笛抹了抹脸,十分不情愿再听他提起以往的那些总总。

“总之,我统统都认了,兰爷爷求您就别再说了。”反正都已覆水难收了,他又何苦来找他们师徒俩的不快活?

正当兰总管额上的青筋都因他这句话而冒了出来时,冷不防的,置身事外的晴空也在这时插了嘴。

“等会儿,方才您说,这小子是离家出走的?”他可不是坐在这儿闲看凑热闹的,这话里头的重点他听得可清楚了。

“可不是?”

晴空不疾不徐地在燕吹笛的头上再添上一条大罪,“可他明明说他是被逐出师门的。”

“你这死孩子!”兰总管忿忿地扭过头,脸色气得更青更可怖,“被逐出师门?亏你说的出来!”

“那老头当初的确是说他不想看到我叫我滚嘛……”自知理亏的燕吹笛两手掩著还火辣辣疼著的**,怯懦地直把身子往后缩。

兰总管一巴掌就往他不灵光的脑袋拍过去,“就知道你这孩子脑子不好使,当年丹药吃太多给吃傻了!”

“那么真相是?”晴空慢条斯理地以指敲著桌面,还等著知情人来给他解答。

兰总管敲起皮猴子的脑袋就像敲木鱼似的,“当初国师大人在气头上,摆明了就不想看见你来惹他心烦,叫你滚远点也不过是一时之间无法面对你的身份,你这笨小子居然敢擅自离家出赚还说什么被逐出师门?好啊,向天借胆了?这等诛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是不是离家在外你也就变得没心没肺了?”

“我……”

“撒了谎后你还有脸顶嘴?”兰总管出手甚快甚狠,就连燕吹笛也防挡不了,当下就被他拧住了两耳使劲地扭著。

“疼疼疼……”对这招最没辙的燕吹笛涨红了整张脸,眼泪悬在眼角边要掉不掉的。

“就是要你疼!”早就对国师大人说过孩子宠不得惯不得,他偏就是不信,这回他打也要将这只猴子打回原形来。

“耳朵、耳朵要掉了……”燕吹笛疼得直跳脚,“兰爷爷您手下留情啊……”

兰总管忽地两手一收,站在原地隐隐抖颤著身子,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燕吹笛傻愣在当场。

“……兰爷爷?”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狠心……”兰总管悲悲切切地开始拉著衣袖抹泪,那语调哀伤得简直要钻进人的骨子里,“你怎么舍得这么对国师大人?你怎舍得让国师大人难过?”

“我……”经他突如其来的一哭,燕吹笛都慌了手脚,上前扶也不是、抱也不是,全然不知该拿这情况怎么办。

兰总管继续哑看嗓子低泣,“小时候的你,简直就可说是长在国师大人身上的,无论他要上哪儿,都非得亲自抱著你一块儿去不可,只要一晃眼没见著他,你就使劲的哭,哭得全皇城上下日夜都不得安宁……换作他人,那般日夜不歇的抱著你,两手早累断了,可国师大人从不喊苦也没吭过一声累……”

燕吹笛收回手,眼角红红地听他对往事忆苦思愁,生生地撕开他伤口上那道老是不愈合的伤疤,再划出一道令他再难以掩饰的新伤。“记得有回你病了,哭声弱得像猫叫,不肯喝药也不肯睡,国师大人连著三个日夜就这样傻傻的抱著你哄,你嫌房里太闷全是药味就哭闹著,而国师大人就像个傻子一样,大雪夜的,硬是把你包成个小粽子,抱著你在天寒地冻的夜半三更,一步步走过钟灵宫的每一处,只求能哄得你开心了、不难受了……”也不管燕吹笛有没有听进耳,兰总管一径地在那伤口上大肆撒盐添料。

面对这骤然的转变,作壁上观的藏冬先是愣了愣,随即敬佩无比地看看身形佝偻的老人,将原本挺直的背脊弯曲得像道用力过猛的弓弦一样,泪水哗啦啦地在布满褶皱的睑上恣意横流看,大力鞭答著燕吹笛的心之余,还要他红著眼眶承认,那原原本本就是他这个伤人心的小子的错。

高人啊……

原来那座钟灵宫这么卧虎藏龙?改天得去好好参拜参拜。

燕吹笛抖著手想扶起伤心的老人,却被兰总管紧握住,反而按向他自个儿的胸膛。

“你和岳儿虽都竖师大人的弟子,可你难道不知国师大人最疼爱的人是谁吗?他可没一手带大岳儿不是吗?燕儿,你模模你的良心说说,从小到大你见国师大人亲手抱过岳儿几回?岳儿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可不竖师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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