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宠妻 七十一:大叔臭臭

作者 : 灿烂的美元

钱一彦坐在寝室中,自己替自己涂好药膏,望着自己手臂上红红的一片疹子,脑子里想起乔子暖方才那抹狡黠又娇媚的笑颜,心中不但不觉得气恼,反而觉得甚为有趣地轻轻勾唇。

从第一次见到这少女,他就不曾琢磨透过乔子暖的心思;想他钱一彦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有过任何一个时候,像此刻这样对一个少女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不,应该已经不算是兴趣。钱一彦自嘲地勾唇,是喜欢吧。

一个男人,会因为一个女子的笑而心生喜悦;会因为想跟一个女子多相处一刻而心甘情愿地跳进她设得圈套之中,甚至不惜让自己中毒来哄她开心。

这,难道还不算喜欢?

钱一彦轻轻穿上中衣,唤来他的亲信手下秦天,“准备几条大船,商王从慈城运来的粮食明日一早应该就会到京城了。”

秦天犹豫,“少爷,这是朝廷之事,咱们若是插一脚,万一皇上那里……”

钱一彦以手指轻敲着桌面,脸上的浅笑依旧保持着儒而温润的风度,“皇上那里,我自有打算。你只管去办,我要商王这次在慈城精心筹谋的一切,竹篮打水。”

秦天福身,“是,少爷。”

钱一彦沉默一会儿,又道,“还是找不到那靡裳的下落?”

秦天摇头,“完全没有消息,少爷,这女人会不会有问题?”

钱一彦不在意地浅笑,“步燕坊的舞姬,哪个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才更容易为我所用。她既然选了步燕坊,必然就对我有所求。总之,挖地三尺,也要给我将她找出来。我要用她。”

“是。”

深夜,从慈城通往京城的河道上,五艘大船顺流快速而行。最前头的是一艘载人的大船。豪华而舒适的船舱之中,一个素衣少女正轻倚在船舱旁,双手环臂,沉默地抬头望着天边的半轮明月。

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掀帘走进来,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那简兮月转头看她一眼,轻声道,“船只摇晃地紧,我睡不着。”

“叔父明明替您安排了轿子,您又何必非要坐船,受这份罪?”

“在外住了这么久,我想早些回家,水路要比陆路快得多。”那简兮月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来颠沛流离,寄居于慈城的经历。

身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像她这样出生贵胄的名门嫡女,亦有许多的无能为力和无可奈何。

身边的每个人,包括她的父母和亲人,都不过是将适龄的她看作是实现他们各自目的的一个工具。

家人都尚且如此,她早已经不再怪乔子暖当日对她的怀疑。

她想,与自己的处境比起来,孤身一人的乔子暖只怕更糟糕吧。商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是福,亦可能是祸端。她若不多长个心思,只怕难保自己长久平安无恙。

那简兮月轻叹口气,听叔父说,这条河道之所以能开通,是那简玥给他们写了信。

她这个姑姑,那简兮月最是了解。若对她自己本身全然没有好处,她是决计不会关注开通河道,解决民生这样的问题的。

商王凤墨予又不可能会去向一个后宫妃嫔开口,所以能办成这件事的,想来也只有乔子暖了吧。

真是胆大。

那简兮月勾唇,头轻轻仰起,望着满天繁星,在水天之间显得格外的璀璨和耀眼。心,仿佛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谁说身为女子就一定要被沦为某某男子的附属品?乔子暖可以做得到的,她那简兮月也可以。

要嫁,要跟,要付出的,也必须是自己喜欢的男人才可以。

想通了这些,那简兮月心情顿时豁然。她摊开被子躺下,轻轻阖上双眼,明日一早,就到京城了……

突然,漆黑安静的河面上响起一阵骚动,船外的几个壮汉纷纷走上船板,望着从四面快速涌来的莫名船只,“糟了,该不会是遇上水贼了吧?”

“怎么可能?!这条水道是新开通的,根本没有人知道啊。”

那简兮月听到动静,吓了一跳,忙起身披了衣服走出船舱,谁知身子还未完全站稳,就被人从背后敲中了脑袋,当场昏迷了过去……

那简兮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她捧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晕乎乎地从床榻上坐起来,“嘶……”

“头一定会痛吧,姑娘还是再躺一会儿的好。”

一个清润而极有磁性的男子声音在她耳边悠悠响起,那简兮月捧着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墨袍,极儒的男子隔着极薄的翠色纱帐,浅笑如风地望着自己。

“我这是在哪里?”

“步燕坊。”

那简兮月轻轻蹙眉,“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丫鬟呢?”

“姑娘不必担心,你的丫头此刻就在隔壁歇息。姑娘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被人打昏了?”

那简兮月摇摇头,她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贵姓?兮月回府之后,定会请家人重谢公子。”

“兮月?”钱一彦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姑娘难道是那简丞相府上的千金?”

那简兮月没想到这男人竟会猜出自己的身份,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见他样貌出尘,风度绝佳,不禁心生了几分好感,于是柔声道,“是。但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钱一彦温和一笑,“在下钱一彦,与那简丞相有过几面之缘。”

“原来公子就是钱一彦,”那简兮月微笑,“常听小叔叔说起您的名字。”

“那简涟生?”钱一彦勾唇,“想来,在下在他口中不是什么好人吧。”

那简兮月没想到他竟如此豁达,不禁掩唇轻笑,“这说明钱公子的确有本事,能令小叔叔时常念叨。”

钱一彦笑着起身,“这会儿夜深了,姑娘若信任在下,就在此住上一晚,明日一早,我会派人送姑娘回丞相府。”

那简兮月点点头,温顺地躺下,“麻烦钱公子了。”

商王府中,洗过澡换过衣服的乔子暖在寝室中等了凤墨予数个时辰,却迟迟未见他的身影,便有些不耐烦地从床榻上爬起身,穿了双木屐,外套也懒得披一件,着了一身粉色中衣就往凤墨予的书房跑去。

书房里果然灯火透亮。乔子暖月兑了木屐,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进去,见凤墨予正聚精会神地埋于一堆账簿之中。一旁,不知是谁拿进来的一盘饭菜,早已经完全冷却,但凤墨予连碰都未碰过。

乔子暖退出来,轻声问候在门外的管家,“大叔这样多久了?”

管家轻叹口气,“王爷从用过午膳就一直在书房,想来定是国库的库银出了什么问题。”

乔子暖眉头轻蹙,凤墨予做事,向来谨慎,且稳妥,几乎很少有意外和纰漏,更是极少影响自己的正常作息。

她来商王府这么久,商王虽然每日都忙碌,但从不会这么晚还在书房算账,更不用说米水不沾。

乔子暖重新又走进书房,冲着凤墨予甜甜唤道,“大叔……”

凤墨予抬起头看向她,极快地掩住眼中的疲倦,转头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唇角温柔地勾起,“怎么还不睡?”

乔子暖走过去,熟练地爬上凤墨予的双腿,整个人倚在他怀里,声音微有娇嗔,“你不在,我睡不着。”

凤墨予放下笔,将她揽在怀里,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头,眉头微皱“头怎么这么湿?”

说着,取过椅子旁的干布,一边替她擦头,一边轻斥道,“头也不擦干,外衣也不披,鞋子亦不穿,你的丫头就是这样服侍你的?”

乔子暖轻轻吐了吐俏舌,“不怪眉清,是我太想念大叔啦,所以头也没擦干,就急匆匆地出来找你啊。”

一张小嘴似抹了蜜,哄得商王大人心中觉得极为舒畅。

轻捏了捏她粉女敕的脸颊,重新将乔子暖揽进怀里,“白天去哪里玩了?”

乔子暖撇撇嘴。就知道她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过王爷大叔的耳目,今日她请凤子觞和钱一彦吃饭的事,肯定是流銮姐姐那个大嘴巴告诉大叔的。哼。

以防凤墨予继续兴师问罪,乔子暖双手捧着他的头,将一张脸送到他面前,嘴巴呶啊呶,“大叔,亲亲……”

就在两张唇快要贴在一起的刹那,乔子暖突然捂住鼻子,一脸嫌弃地望着凤墨予,“大叔,你都没洗澡,身上臭臭哦……”

商王大人平静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龟裂:坏丫头,胆子果然被他养肥了,居然敢嫌弃他臭。凤墨予凑近乔子暖,故意用他刚刚长出来的胡渣去揉她的脸颊,“嫌弃本王,嗯?”

乔子暖被他的胡子戳得又疼又痒,忙一边躲闪一边抗议,“呜呜呜,大叔欺负人……伦家只不过说了句实话啦……”

凤墨予见她在自己怀里炸毛的可爱模样,忽然心情大好,又看了看窗外越来越深沉的天色,倏尔抱着她的蛮腰站起身。

乔子暖意外地哎呀一声,忙用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大叔,咱们去哪?”

凤墨予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回寝室,洗澡。”

乔子暖一听,笑着将头搁在凤墨予的肩膀上,朝着凤墨予身后的管家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又冲着管家各种挤眉弄眼。

管家低声笑起来,了然地冲着乔子暖点点头,往厨房走去。这乔家的女娃啊,真是王爷的福星呢。

两个人回到寝室,乔子暖挣扎从凤墨予的怀里下来,蹦跶蹦跶地一边往净室跑,一边道,“大叔,我给你倒洗澡水去。”

过了一会儿,又跑出来,走到凤墨予面前,伸手就要替他月兑衣服,凤墨予低头,有些吃惊地挑眉望着她。

谁知乔子暖一脸坦然地看着他,理直气壮道,“洗澡当然要月兑衣服啊。”

凤墨予:“……”以往也没见这丫头对自己这般殷勤过。

乔子暖替他月兑去外套,又打算替凤墨予月兑中衣和裤子。凤墨予忙制止她,“本王自己来。”

谁知乔子暖竟有些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极豪迈道,“月兑一件也是月兑,月兑几件也是月兑,当然月兑光了最赚啊。”

凤墨予眉头抽搐,“暖儿……”月兑光了最赚?她替他月兑衣服,还是做生意?

眼看着自己就要一丝不挂地站在她面前,凤墨予俊脸微微泛红,脚步有些慌乱地迅速往净室走去。

乔子暖站在他身后,忍笑忍得几乎快要内伤,最后实在憋不出,掩嘴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害羞脸红的王爷大叔,最有爱了,有木有?!

凤墨予将身子没进温度合适的水中,顿觉舒服地松了口气,头靠着浴桶边沿,缓缓闭起有些酸涩的双眸。

想起乔子暖与众不同的关心和体贴,商王大人的唇角不自禁地轻轻上扬。

倏尔,一双极柔软地手抚上他的额头,替他一下下地揉按起来。

凤墨予睁开眸,仰头看向乔子暖的俏脸,勾唇笑道,“太晚了,你先去睡。”

乔子暖摇摇头,笑得极甜,“大叔不睡,我也睡不着。”

心,被她的话暖得有些酸涨。

凤墨予倏尔勾唇,笑得妖娆而绝世,伸手,将她的俏脸拉进自己,唇轻柔地贴上她玫瑰花瓣般诱人的唇。

“暖儿,”凤墨予极为缠绵地呢喃着乔子暖的名字,恨不得将这可爱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小东西彻底溶进自己的身体。

凤墨予这一次的吻,来势汹汹。带着他以往从未有过的强烈占有欲和极具侵略性的霸道,似一个志在必得的霸者,有些失控地索取着乔子暖的甜美。

乔子暖被他长久的吻弄得有些头晕目眩,再加上姿势不对,令她觉得有些不舒服。渐渐地,她有些抗议地出极轻的嘤唔之声。

凤墨予勾唇一笑,倏尔将她抱起,伸手极熟练地月兑去她身上的中衣,将她一把抱进了浴桶之中。

身子碰到有些微烫的热水,乔子暖忍不住轻颤起来,双眸有些不满地看了凤墨予一眼,“大叔,我洗过澡了!”

凤墨予用手挽起她的丝,望着她露在空气中修长的脖子和白皙的肩膀,眼眸微深,“方才,你不是要替本王月兑衣服么?”

乔子暖很大胆地白了商王大人一眼,嘟着嘴抗议道,“我替你月兑,又没说我自己要月兑。”

凤墨予妖孽似地笑,轻轻地摇摇头,“暖儿这般热情,本王总要回报你。”

乔子暖眨眨眼,“大叔,难得你打算以身相许?”

凤墨予一头黑线,这貌似是他该说的话吧。这丫头果然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时,乔子暖的肚子突然煞风景地咕噜噜响了起来。乔子暖气得几乎想暴揍自己一顿,皱巴着一张小脸,歪着头,充满挫败地望着凤墨予,“那什么,大叔,其实,其实你可以忽略我的肚子滴……”

凤墨予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怔,随即朗声大笑,将她从浴桶中捞起来,自己三两下穿好中衣,用干净的布裹住她的身体,抱着她往床榻走去。

“想吃什么?”

乔子暖摇摇头,“还是算了,厨房的叔叔嬷嬷们肯定都睡下了。”

替她穿上中衣,凤墨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等着。”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凤墨予手里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屋子里顿时香气四溢,令几乎晕晕欲睡的乔子暖顿时食指大动。

乔子暖从床上爬下来,走到圆桌前一看,顿时眼冒精光,“什锦面!我的最爱啊!”

凤墨予笑,“试试。”

乔子暖忙不迭地点头,吃了一口就赞不绝口,“好吃,好吃呢。”

凤墨予满意地勾唇,自己也坐下来,优地吃起来。

乔子暖吃到一半,似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来,“大叔,这面不会是你自己煮的?”

“是啊。”凤墨予答地淡然。

乔子暖瞬间惊艳了。为了眼前这个风华绝世,俊美无双,连吃个面都吃得格外优好看的男人。最重要的,他竟然还会做饭!

这次真是捡到宝了呀啊啊啊啊。

乔子暖难掩心中的激动。这样几乎绝种的极品好男人,要是没有女子垂涎,那才有问题!

乔子暖突然眯起眼,“大叔,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女子向你示好或是投怀送抱么?”

凤墨予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用丝帕擦着嘴,“她们从来不敢靠近本王。”

额……乔子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王爷大叔身上的气场太强,一般的女人若没有点胆识,的确是不敢靠近他。

如此一想,乔子暖欢喜地上前一把抱住凤墨予,吧唧一下亲了一口他的嘴巴,“大叔,我决定了!”

凤墨予好笑地托住她不安分的屁屁,“决定什么?嗯?”

“我决定先下手为强!就今晚!就此刻!我要睡你!”乔子暖将头昂得极高,极霸气地道。

噗通!凤墨予不知道是因为太惊讶还是什么,一个没站稳,抱着乔子暖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某索性顺势而上,爬到凤墨予身上,一双手开始努力剥去凤墨予身上的衣物。

凤墨予眉头一扬,竟不反对,双手放松地自然垂下,任由乔子暖在他身上乱来。

爬在他身上的少女,是他凤墨予此生认定的女子。

一切都如此顺其自然,他凤墨予原本就不是什么君子,喜欢的,在意的,认定了,就没有放手的道理。规矩和俗世目光,他从不在乎;同样的,他相信乔子暖也丝毫不在意。

夜,渐渐深邃。屋外静得出奇,敏感的人儿,甚至能听到妖娆的芙蕖悄然绽放的声音。

寝室中的时光仿佛一下子柔软起来。

凤墨予感觉到乔子暖的吻似清冽的雨水,密集地落在他身上。他微微俯,目光极温柔地望着在他身上肆意妄为的少女。

倏尔,凤墨予伸手箍住她的腰身,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吻极珍惜地落在她的间眉梢。

寝室之中,迷蒙的纱帘随风轻轻拂动,带起乔子暖身上的丝丝清香,彻底搅乱了凤墨予一向平静而沉稳的心。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膛,则随着乔子暖越来越大胆的举动而起伏地剧烈起来。

少女玲珑而芬芳的身体似世上最有效的药,不断地冲击着凤墨予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但怀里的少女是这般的娇女敕,这般的柔软,令他只想给予她三千疼宠,而不忍心带给她半丝疼痛。

凤墨予轻轻地翻了个身,将她温柔地拥在身下,吻似和煦的风,疼惜地落在她的额角眉间还有如玉般微凉丝滑的雪肌之上。

乔子暖感觉到他清冽的气息不停地萦绕在自己鼻尖。那好闻又让她越来越依赖的,独属于凤墨予的气味,令乔子暖顿觉心安,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慢慢地放松下来。

一双柔胰,灵巧地攀上他健硕的胸。一切都生地极为自然而水到渠成。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无论凤墨予心中多希望温柔地待乔子暖,但现实是乔子暖依旧被他弄得有些疼痛。

缠绵的汗水,顺着他的胸膛落上乔子暖心口的粉色花瓣,似露水,瞬间莹亮灿烂了一片花朵。

凤墨予望着在他怀里婉转的少女,眼神渐渐飘忽。似亲眼看到了一朵原本含苞欲放的娇女敕鲜花,一点点在自己怀里翩然绽放,慢慢呈现倾城之资。

美得令他难以自制,尤其是当凤墨予意识到这份美是由自己精心滋润出来之后,他心中的悸动和骄傲一时间满溢胸腔。

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的言语和修辞,凤墨予只得将心中的悸动和深沉如海的宠溺化成显得越强烈的动作。

他在心里默默誓,他真的想要温柔的。但身下的少女实在太过柔软,太过诱人,令他完全失去了控制,一心只想要即刻将他早就认定的女孩彻底变成他的……

许久许久之后,天色已经渐渐亮起。床榻上的一双人儿却似乎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浑然不觉。

屋外的靳泠抬头看了看天色,却现里头完全没有动静。他跟随王爷这么多年,商王从来未曾晚起过。

凤墨予的作息,规律的似从最残酷的军队中训练出来的一般,一分一刻都算得极清楚,更不用说像今日这般,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他却还未起身。

“主子该不会是病了吧?”靳泠小声低喃道。

管家端着商王的朝服站在靳泠对面,望了眼那扇紧闭的深色木门,倏尔满含深意地低头一笑,“我倒觉得相反,是主子的某些心病被彻底治愈了吧。”

王爷克制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早就够了,是该有一日真正替自己活着。

寝室中,凤墨予其实已经醒了。早就习惯了天还未亮就醒,即使自从乔子暖来王府之后,他的睡眠变得好了许多,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依旧让他到时辰就会自动醒来。

将门外两人的对话都悉数听在耳里,凤墨予转头望着枕在自己臂弯间睡得格外香甜的乔子暖,一向克制的商王大人顿时心生眷恋,舍不得起身。

雪白的锦缎枕头上,两个人乌黑的丝辗转缠绕,交错地已然分不清彼此,似一副色彩绮丽的美艳画卷。

凤墨予轻吻着乔子暖洒落在自己脖颈之间的柔软丝。云鬓花颜,芙蓉帐暖。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吸引他的画面,亦不会再有比乔子暖更令他心动的红颜。

*

与商王府缱绻的气氛截然不同的朝堂之上,云南帝正因为几万担粮草被盗之事而大雷霆。

“好好的几万担粮草,怎么说没就没了?!商王呢?!”

商王未早朝,官仓大空,京中的米粮已经出现严重地供需失衡,百姓怨声越来越高涨,危机几乎是一触即。

偏偏商王命人连夜从慈城运来的大米又遭水贼洗劫。

臣子们见云南帝龙颜大怒,吓得纷纷跪拜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满朝百官,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出谋划策。云南帝气得额头青筋暴跳。然,多年的帝皇生涯的经验在这一刻帮助了他。

即使是在震怒之中,云南帝依旧懂得适当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治大国和管理朝中武大臣,需恩威并施。单纯的怒气,并不能帮助他有效地解决当下的危机。

他站起身,什么都未说,沉默而缓慢地用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官员,最后拂袖,扬长而去。

走进御书房的那一刻,云南帝突然站住,对喜路吩咐,“让商王即刻进宫见朕。还有,秘密传召钱一彦进宫。”

一个时辰之后,钱一彦脚步略显悠然地走进了云南帝的书房,跨过高至小腿肚的漆红门槛,他单膝跪拜,“参见皇上。”

云南帝放下手中批阅奏折的朱笔,抬头望向钱一彦,一句客套的开场白都不说,直接道,“最近京城生的事,你想必都知道了吧。”

钱一彦轻轻颔,“回皇上,有所耳闻。”

“朕需要你稳定京城米价,不得伺机囤积米粮,从中谋取暴利。”

钱一彦微微福身,“皇上,不是草民不愿意为皇上分忧,但京城确实并非只有草民一人拥有米铺。”

云南帝:“若是你今次能帮助朕渡过难关,朕会帮你将京中七成的大小米铺都收归至你名下。”

钱一彦浅笑,米铺事关民生大计,官府管理甚严,从来不是什么赚钱的营生,云南帝居然想要用这点甜头让他大放血。

他福了福身,“能够帮助皇上渡过难关,是草民荣幸,草民不敢要求什么。只不过,稳定米粮价格一事,毕竟牵涉甚广,没有足够的银子,只怕无从打点,到时候若得罪了城中权要,只怕对皇上和朝廷而言,也是一大隐患。”

云南帝微微眯眸。好一个钱一彦,居然如此隐讳地威胁起他来了。可是云南帝也明白,钱一彦的话亦不是全无道理的。

云南帝似笑非笑,“好你个奸商!堂堂京城第一大富商,居然在朕面前哭穷?那你倒是说说,你还需要多少钱来打点?”

钱一彦轻轻一笑,“草民不敢问皇上要银子。只想问皇上要几间赚钱的商铺,以补贴草民在米粮上的损失。”

云南帝闻言,轻轻皱眉,“你该知道,商铺大都在商王手中,就算是朕,也未必能替商王拿主意。”

钱一彦风轻云淡地温和一笑,“是。所以商铺或者控制米粮价格,皇上总要有个取舍。毕竟,城中的那些商贾们,可只在意自己的荷包。”

云南帝暗自思忖。如今城中缺少米粮已极为严重,若以钱一彦为的这些商贾们再借机屯粮,虚长米价,只怕会引得百姓众怒难平。

如今南方水患尚未坚决,朝廷急需银子和粮草。如今这两件事,都需要用到钱一彦。

反正钱一彦要的是凤墨予个人名下的商铺,并不会损害朝廷的分毫利益,他又可以趁此机会削弱凤墨予的手中筹码。

对于云南帝来说,这根本是一笔有百益而无一害的交易。

云南帝细细一想,目光悠悠地看向钱一彦,“此次之事,分明事突然,但你似乎什么都预料到了似的。”

云南帝话中的怀疑已经极为明显。但钱一彦面色丝毫未改,“草民是一介商人,重利善算账,已经成习惯。若惹皇上不悦,还请皇上降罪。”

云南帝扬起手,“你的要求,朕答应了。你拟一个希望收归自己所有的商铺名单,递上来让朕看看。”

钱一彦重新跪拜在地,姿态虔诚而恭谦,“谢皇上。”

钱一彦走出御书房,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的烈日,轻轻勾唇,真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他优地缓步往宫门走去,却在宫门南侧的长廊上巧遇了迎面而来的商王凤墨予。

钱一彦笑着上前行礼,“参见商王。”

凤墨予表情极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说什么,只是微微颔。两个人很快错身而过。

钱一彦站在原地,一直到凤墨予的身影远得只剩下一个原点,才回身继续往前走。

老天待凤墨予太过优待。不仅给了他亲王的身份,给了他绝佳的机遇,还给了他比自己更早遇到乔子暖的时机。

这么多年来,两个人在商场上各种明争暗斗,谁也不比谁手段高明,但因凤墨予占着亲王的身份,许多事做起来都比他钱一彦来得容易许多。

这一次,是个让凤墨予割肉放血又能令自己赢得好名声的大好机遇。他根本没有理由放过这样的绝佳机会。

喜路沉默地跟在凤墨予身后。如今的事态对他商王如此不利,太子一派和朝中某些势力早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借着这次机会抓住商王的痛脚,然后伺机扳倒他。

但跟随云南帝这么多年,喜路见过许多次云南帝与商王之间的角逐,他还从来未曾见商王占过下风。

商王每次都能找到最利于自己的办法来化解一场场的危机。

喜路私心中甚至觉得,商王的心思其实比云南帝更加深邃而难测。谁又知道,这次的危机,不是他商王故意制造出来的呢?谁又能猜得透,商王此刻心中真正谋算的是什么呢?

喜路躬身替商王打开御书房的大门,凤墨予沉默走进去,不行礼,亦不主动开口说话,只是沉默蔚然而立。云南帝亦已经习惯他的不行礼,神色平静地望着他。

父子两人沉默良久之后,云南帝才开口,“你方才可是见过钱一彦了?”

凤墨予扯了扯衣袍的袖口,举重若轻地答,“见过了。”

“他向朕提出了许多要求。”

凤墨予清了清嗓子,极轻地嗯了一声。

云南帝眉头微皱,“商王,你难道不好奇他的要求是什么?”

凤墨予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云南帝一眼,“父皇既然找本王,自然与本王有关。如今本王手中可以被钱一彦看中的,不过是那些商铺。”

云南帝被他的话一噎,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你这孽子!什么都知道还在这里跟老子装傻?”

凤墨予摊摊手,“父皇不说,儿臣哪敢造次?以免您又说我枉测君心。”

云南帝伸手就将手旁的砚台朝着凤墨予砸了过去,“孽子!别的本事没有,气死老子的本事你生来就会。”

凤墨予望着那只万里挑一的端砚在自己面前碎成黑炭,不由地轻叹口气,“父皇,气急了伤身。”

“你!”云南帝气得手指乱颤,“朕已经答应了钱一彦,你名下的商铺,他可以随意挑。”

“随便。”凤墨予一脸的无所谓,几个商铺,他还赔得起。但是……

“儿臣的商铺不能白送给您。”

云南帝刚晴朗一些的脸色瞬间又黑沉,“你特么都是老子生的,你的商铺还不都是老子的。”

“您的儿子可不止儿臣一个。”凤墨予一脸不以为然。利益相关,亲如父子兄弟也没情可讲。这是凤家的旧俗。

云南帝望着凤墨予的目光颇有些咬牙切齿,“你有屁赶紧放。”

“第一,他钱一彦只能挑选儿臣个人名下的商铺。”

云南帝奇怪地扫他一眼,“废话。”

“第二,乔子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儿臣觉得濮阳太傅就很合适。”

“什么意思?”云南帝轻轻蹙眉,“你想让乔家那丫头认濮阳长卿为父?”

“只是名义上。”凤墨予道。

云南帝想了想,倏尔眯眸,“这么说,你打算娶那丫头过门了?”

凤墨予点点头,“钦天监说九月二十九是个好日子,诸事皆宜。”

云南帝颔,“还有些时日,好好筹备筹备,别让那女娃儿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人比云南帝更乐意见到凤墨予为了一个女子而痴迷,他越是喜欢乔家那个丫头,云南帝手中的筹码就越多。

就算凤墨予自己再不羁,再不受控制,但乔子暖的身世和地位摆在那里。

凤墨予想要让乔子暖在皇家生活的体面而不受委屈,就必须要倚仗他云南帝的皇威。

凤墨予淡淡勾唇,福身,“多谢父皇成全。”

云南帝看着他,又道,“这几日,你就留在宫中罢,这次粮草被盗,你月兑不了关系,朕总要给大臣和百姓们一个交代。”

凤墨予没有什么意见,他早就习惯了替云南帝背黑锅。这么多年来,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渐渐在云南国站稳脚跟。

凤墨予在宫中亦有自己的宫殿,只是因为鲜少居住,所以殿中只得一名大宫女,几个粗使宫婢和两个小太监轮流看守。

所以当喜路引着凤墨予进殿的时候,那些宫人都有些不敢置信,愣愣地望着面前风姿和气度都令人惊艳的商王殿下。

喜路见状,不禁轻斥,“都楞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伺候商王殿下。”

那领头的大宫女第一个回过神,忙低头上前,想要替凤墨予更衣。

喜路忙喝止,“大胆!”

大宫女吓一跳,怯生生地望向喜路,身子颤得厉害,她……她做错什么了么?

凤墨予冷冷扫过她一眼,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饶是喜路,也不禁被凤墨予身上冰冷彻骨又强大慑人的气场所震慑,忙领了众人离开。

凤墨予墨袍轻扬,独自走进大而空荡荡的殿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打扫地极干净,所有的物什看起来都华丽而昂贵,是他从小就用惯看惯的一切旧物。

他以为自己会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少年时那些阴暗残缺的过往。

但这一次,他没有。

衣襟上,若有似无地传来一阵只有乔子暖身上才有的清甜香气,凤墨予想起离开王府时,她还躺在床榻上睡得一脸香甜。

几乎是离开寝室的那一刻,凤墨予已经开始想念少女的柔软和只有他才深知的甜美。

离开她,哪怕只是半个城池的距离,凤墨予又一次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原来,想念一个人,与距离和时间都并没有多大关系。

原来他一向坚强不容摧毁的心,亦会生出像普通人那样柔软如潮水般隽永而源源不断的情感。

这么些年,在朝堂上,在商场中,凤墨予赢的已经足够多。钱财于他而已,只是账簿上那些每个月或多或少的数字。

就算知道钱一彦这次用尽了心思想要算计他,凤墨予却甚至连试探也懒得派人去探。

男人与男人之间,所争的,不外是权力,钱财,还有心爱的女人。

而这三样中任何异样,凤墨予都没打算让钱一彦心想事成。

钱一彦既然想用整个京城的沉浮盛衰为代价达到他的目的,凤墨予同样可以利用他的私心来为乔子暖谋划一切。

这时,只见靳泠一身黑色劲装疾步走进来,手中拿着一本极厚的薄子,“王爷,这是您名下所有盈利的商铺清单。”

商王点点头,“将这些商铺都划至暖儿名下。”

靳泠应承,又问,“王爷,那慈城的那些商铺呢?”

商王轻轻勾唇,“那些商铺都由那简涟生暗中购得。,与本王何干?”

“可是,听说钱一彦昨儿夜里救了那简兮月。万一……”

凤墨予轻轻眯眸,钱一彦居然会主动救人性命?而他救的人,居然这么巧,竟是那简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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