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窗外的寒蝉开始鸣叫时，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天色微亮，轻柔的纱帘拂动着，显得床外的一切都飘渺不定。床外？我突然想起什么，脑袋却是疼得厉害，“咝”地轻呼出声。这时，身边的人动了动，幽幽地睁开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目，柔情似水地瞧着我。
“卫曜，你怎么……”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丝不挂的卫曜，他躺在我的身侧，双手还环在我的腰间，似乎还有个硬硬的东西抵住了我的大腿。轰隆！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卫曜的桃花眼深情似海地凝视着我，将我绯红的脸颊映入眼里，红唇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他松开我的腰身，翻身从床上下来，拿过屏风上的龙纹紫袍开始穿戴。
我看着他镇定地穿着衣服，而地上散满了衣裙碎片，昨夜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拼凑出一个完整而残酷的现实！一瞬间，我的脸色变得惨白，缩着身子退到床角，想拿东西遮住自己却什么都没有。目光扫过一片洁白的床，一滩鲜红的血渍刺痛了我的眼，令我瞬间停滞了呼吸。
“阿墨，还疼吗？”卫曜早已穿戴好，又拿来了一件妃色宫装，此刻坐在床沿上，目光温柔地看着我。他的桃花眼春波流转，似是有些懊恼道：“昨夜是我太心急了。”
我机械地抬头看向卫曜，他比原先更加妖艳了，泛着红晕的脸与昨夜的景象相融合，时刻提醒着我和卫曜发生了什么。我的眼神中没有任何光彩，冷漠地道：“先把衣服给我。”
卫曜的桃花眼闪烁了下，还是将衣服递给了我。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迅速地跳下床，双腿在接触到地面时颤抖起来。我咬牙支撑着，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卫曜立即追上我，抓住了我的胳膊，带着急躁道：“你去哪里？”
“我要回安陵。”我拼命甩开他的手，要往门口而去。
卫曜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双手扳过我的肩膀，对我含有怒气地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回什么安陵？！”
“那你要我如何做？！”我抬头恼怒地看着他，语带怨恨。我的第一次就这么没了，我可以骗自己只是为了解蛊，但我又如何去面对我爱的人？云逸之，云逸之他还会接受我吗？这个朝代如此注重贞洁，他会不会不要我了？……我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会娶你，让你做我的王妃。”卫曜深情地把我拥入怀中，拥得那样的紧，似是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他忽然松开了一些，看向我的桃花眼威严乍现，睥睨天下地道：“然后是我的皇后！”
我挣月兑卫曜的怀抱，冷漠地睨着他，道：“皇后？我要皇后做什么？！”
卫曜的桃花眼幽深如暗海，脸色阴沉得可怕，擒住我的手腕拉近我，逼视着我道：“你敢再说一遍？”
我在卫曜的盛怒下浑身轻颤，却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依旧毫不退缩地正视着他，正要重复我方才的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外突然响起众人拜倒地高呼。
正在对峙中的我惊醒过来，眼神震惊地看向紧闭的殿门，圣元帝怎么突然来了？！
“终于来了。”卫曜冷笑一声，深沉的目光扫过殿门，拽着我向内室走去。我惊惶地缩着手，又看向寂静的殿门，不知所措地随着卫曜进去了。
卫曜走到床边，手一带就将我扔到了床上。我迅速爬起来瞪视着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时听到殿外圣元帝威严的声音：“来人，去请珍妃过来！”
我瞬间明白了一切，太子以为飞鸾殿内的是卫曜和珍妃，才兴师动众地请来了圣元帝。但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看这架势是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了，太子这是要置卫曜于死地！想到这里，我睁大杏眸看向卫曜。
卫曜潋滟的桃花目注视着我，忽而魅惑地笑起来，在床沿上坐下，拉着我的手道：“你还是在担心我。”
我看着卫曜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撇过目光沉默不言。身旁的卫曜笑得愈发魅惑了，突然往我手里塞进了一个温润的东西。我回眸一看，竟是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鸾鸟！我吓得差点把玉佩丢了出去。
卫曜握住我的手，潋滟的桃花眼流动着春波，嫣红的唇勾起一抹笑道：“这是我的鸾佩。”
卫曜的鸾佩？我万分不解地瞧着卫曜，鸾佩不是碎了吗？还是被你自己摔碎的。
“先前的那一个是我成为三皇子之日父皇所赐。而这个是我后来派人花了三年时间磨制的。”卫曜的桃花目里闪过一抹什么，又细细地摩挲着我的手，打开我的手指，让我仔细去看。
我审视着这枚鸾佩，正面的鸾鸟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不同是背面原本是“翟”字和一团火焰，而现在是正规的“曜”字了。我有些纳闷了，既然是一样的鸾佩，为何要做两个？
这时门外传来宫女诚惶诚恐的回禀：“娘娘昨夜偶感风寒，不能来向皇上请安了。”
“哼，偶感风寒？”圣元帝的声音隐含怒火，命人打开了殿门。
这样危机的时刻，卫曜却是桃花眼带笑地看着我，将鸾佩放在我的怀里，温柔地道：“收好它，不准再丢了。”然后他迅速起身，放下床帘遮住了我，转身立在了殿中央。
殿外一阵骚动，进来了几个人。当先的是一身明黄的圣元帝，而后跟着端贵妃和淑昭媛。
“儿臣向父皇请安！”卫曜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圣元帝的桃花眼里蓦地睁圆，涌起滔天怒火，质问道：“曜儿，你怎么在这里！”
端贵妃的脸色倏地变了，目光一瞟身边的宫女，立即让她关上了殿门。淑昭媛则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言。
卫曜抬眸对上圣元帝的桃花眼，诚恳地道：“儿臣情难自禁，故深夜来此。”
纱帘后的我被这句话惊住了，卫曜你不洗白自己，怎么反而越描越黑？我紧张地盯着殿中的局势，没有注意到风卷起纱帘，露出了我的妃色宫装。
相似的桃花眼对视着，在空中碰击出火花。圣元帝锐利地目光扫过内室，蓦地停住了，指着卫曜颤抖着手道：“你，孽子！”继而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差点站不住身形。
端贵妃立即上前扶住圣元帝，为他抚平胸口，对着卫曜一个劲儿使眼色，低斥道：“曜儿！”
可卫曜丝毫不为所动，强势地回应道：“父皇，儿臣并未做不孝之事，何来孽子之说？”
“那可否敢问三殿下，内室之中的是何人？”淑昭媛此刻上前，一改之前的平静，咄咄逼人道。
卫曜镇定地扫了一眼淑昭媛，潋滟的桃花目看向纱帘后的我，深情款款地道：“是卫曜此生钟情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转到了隐在纱帘后的我身上。我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我终于明白了，卫曜，你是要把我推到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承认昨夜在飞鸾殿内的人是我！
心，被彻底地冻结了。我听到我近乎陌生的声音道：“是我，安阳。”
我掀开纱帘，见着殿内的人神色各异。圣元帝震惊地看向卫曜，端贵妃则是面露微笑地看着我，而淑昭媛蹙起了眉头，像是思索着什么。
“恳请父皇为儿臣和安阳郡主赐婚！”卫曜对着圣元帝拜倒在地，朗声请求道。
“你！”圣元帝推开扶着他的端贵妃，指着卫曜颤抖不已。忽而他放声狂笑了起来：“好！很好！真不愧是朕的儿子！”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圣元帝拂袖而去，淑昭媛和其他几人立即跟上去。端贵妃过来欲扶起卫曜，卫曜却是冷淡地避开，提步出了飞鸾殿。在他最后迈出殿门时，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低声说了一句话：“在这里等着。”
“砰”地一声，殿门关上了。飞鸾殿内霎时安静了下来，静得压抑而绝望。
我怔然地坐在床上。在这里等着，是啊，我除了在这里等着，还能做什么？我凄然地笑起来，挪下床，缓缓地向大殿中走着，渗人的凉意从脚底窜入全身。我走到大殿中央，跪了下去。时间在流过，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沿，拉长着我寂寥的影子。
我只能等待着，命运给我的安排。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久到世界要结束了。殿门突然打开，进来的是圣元帝身边的苏公公，他见着我跪在殿中央，着实愣了一下，打开圣旨宣读了起来：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汝南王次女叶氏，娴静淑良，敦厚大方。今皇三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朕赏识叶氏秉性，可为梁王侧妃，赐封号‘安’。宜令礼部，择良辰完婚。钦此。”
我匍匐在地上，向着命运低下了头颅，颤抖着声音道：“臣女，领旨。”
苏公公将圣旨放到了我的手上，在我身边低声道：“郡主，梁王殿下让我给您带话，让您先回安园暂住。”
我攥紧了圣旨，脸色白得像雪，看着地面沉默不言。
苏公公赶紧扶起我，苦心地劝道：“郡主啊，虽说侧妃有些委屈您了，但您只要懂得抓住梁王殿下的心，何愁得不来正妃之位？”
我神色冷漠地看着他，平静地道：“苏公公，谢你吉言。”说罢我手里攥着圣旨，头也不回地出了飞鸾殿。
外面日头正高，似是快到正午了，看来其实我并没有等多久，是我的心觉得时光变得漫长。暖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驱散了清晨时的阴寒，却融化不了我冰冻的心。
飞鸾殿到出宫的路明明很好走，我却是晃晃荡荡地迷了方向。迎面走来一队宫女，前头是一位英气逼人的女子。我没有看清是谁，直直地撞了上去，怀里似是掉出了什么东西。
“安阳郡主。”这位女子扶住了我，语带关切地道。
我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慧川郡主周慧瑛。我自来梁京后，并没有与她正式接触过，今日以这种情况相见，脸都要丢到东海去了。我扯过一个嘴角朝她笑了笑，侧身想要过去。
周慧瑛却是拦住了我，目光扫过一抹地上，对我道：“我送郡主出宫吧。”
我诧异地看着她，她怎么知道我正要出宫？
周慧瑛朝我微笑起来，像是温暖的光普照下来，道：“郡主不必担心，我并无恶意。”
我的脸色柔和了下来，相信了她的话。这个女子，浑身散发着英气，让人心生崇敬，但脸上的笑容，又有着平和人心的力量。也许，正是这样的人，才能以非一般的手段镇住了川中。
周慧瑛陪我向宫门走着。走了一会儿，她侧头看着我，低声道：“你我都是藩王之女，也应该知道，这其中的身不由己。”
我看向了她，不明白她此刻向我说起这些是为什么？但我依旧点点头，语带讽刺地道：“何止是我们，有谁是真正自由的？”
“可我们不同。”周慧瑛坚决地道，仰头看着碧蓝的长空，声音悠远地传来，“我们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命运，注定了要牺牲身为女人的幸福，担负起整个王府的生死存亡。”
我愣愣地看着周慧瑛，阳光洒在她坚决的脸上，闪耀得令人挪不开眼。原来周慧瑛，有这样的觉悟吗？可我……我垂下了眼眸，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认命？”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周慧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默念着她这句话，不知道她的意思是想劝我认命还是反抗。我苦笑起来，道：“那你的路决定了吗？”
“在刚刚撞见你的那一刹那，决定了。”周慧瑛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笑道：“好了，到宫门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还是提步出了宫门。
门口岿然站着一身黑衣的风涯，他的脸色冷若寒霜，寒星般的眸子里却是流露出焦虑，看到我的瞬间闪过诸多复杂的情绪。
我远远地看着他，心里的委屈翻涌而来，眼泪在不断地打转，哽咽着道：“风涯……”
风涯一瞬间就来到我身前，寒着脸，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什么，最后化为了一句话：“郡主。”
我看着他，泪水扑簌地往下掉，手中的圣旨掉落下去，就像我的心砸碎在地上。
“风涯，我好累，好累……”我喃喃地道，在风涯惊惶的目光下，昏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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