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郡主桃花记 080 灞桥东流水

作者 : 亦木公子

汝南王离京和来时一样气势恢宏,万千百姓沿街相送。直到了梁京城门,道旁的百姓才逐渐减少,只留得一队马车蜿蜒地行驶在梁京郊外。

我的马车跟在父王的后面,风涯在马车旁护驾。碧香和素素陪在马车内,我却是一脸苦恼地想着昨日的事儿。

近日真是流年不利,我拜访谁谁就是不在。这不,我才到睿王府,就被告知卫濯进了宫,连洛风华也刚回洛阳了。真是的,风华回去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还有卫濯,好端端地进宫做什么?

我站在睿王府门口,刚在心中暗骂卫濯,忽然记得卫濯也是皇后的儿子,太子的亲弟弟,即使他从不参与朝事,遭遇如此重大变故也是痛苦难当吧!我难过地闭上了眼睛,要是卫濯知道我在其中掺了一脚,他恐怕不会愿意拿我当朋友了吧?我,终究是对不起他。

但无论如何,我希望能在离开之前再见他一次。

马车载着我去了皇宫,碧香和素素依旧在宫外等,由我独自进宫。这进了宫我就懵了,只顾着找卫濯,也忘了想想卫濯进宫定是有事,我哪能冒然去找他?唉,我抚额叹息,发现最近不仅运气不行,连脑袋也不太好使了。

这些时日圣元帝的龙体每况愈下,在乾心殿静养,一直由端贵妃在侍候。卫濯若是进宫,想必是去圣元帝床前尽孝道,那我等等便是了。

这样想着,我便在宫门处等了会儿,见着日头还高,便决定去拜访珍妃。为什么要去看珍妃?说来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觉得给我下“七情”的蒙面女子有几分像珍妃。但那怎么可能是她呢?她堂堂一个宫妃,至于和我过不去吗?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哪里还能轻易出来?

我摇摇头,深觉自己的猜测很是愚蠢,但脚下还是往奉珍殿去了。

“哎呦!”一个粉衣宫女拐角就撞上了我,手中端着的胭脂水粉摔到地上,洒了我一裙摆的嫣红腮粉。她瞪着满地的胭脂,竖起眉毛对我气势汹汹地道:“你哪个宫的?知不知道这些是珍妃娘娘的东西?!”

我不悦地皱起眉头,左边一个端着玉酒壶的粉衣宫女扯了扯她的衣服,低声道:“这位是安阳郡主。”

粉衣宫女浑身气势下去不少,仍是不满地嘟嘴道:“不就是一个郡主吗?咱娘娘还是皇上的宠妃呢,谁见着不让道?”

我本是不愿与她一般计较的,但这竖眉毛的宫女也太狗眼看人低了,不由得沉下脸色:“你是奉珍殿的?”

粉衣宫女面露得意,眉毛都要竖到天上了,趾高气扬地就要说什么。方才扯住她的宫女立即止住她,走上前对我恭敬地行了宫礼:“回郡主的话,我们正是奉珍殿的殿前侍女。珍妃娘娘明晚将在飞鸾殿歇息,我们奉命先行前去安置。”

我瞧着这位回话的宫女,一张瓜子脸,模样清秀,举止有礼,倒是很招人喜欢。我心情好了些,向她颔首,问道:“珍妃娘娘近日将受晋封?”若我没记错,飞鸾殿是仅次于皇后所居仁明殿的后妃之殿,前陈时由贵妃所居,本朝只有端贵妃新封,仍住在延庆殿,因此飞鸾殿闲置多年了。

宫女低头敛目,依旧从容地答道:“郡主有所不知,皇上在娘娘封妃之时许了贵妃之位,虽还未得封,已准许出入飞鸾殿。娘娘喜爱飞鸾殿,便常去殿中歇息。”

我再次颔首,表示很明白,就是上演了一场“春寒赐浴华清池”嘛!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问了,侧身让道。那两宫女行了礼,端着玉酒壶就从我身边过去了。

“等等!”在她们走了几步远后,我出声叫住了,仔细打量了端玉酒壶的瓜子脸宫女几眼后,问道:“本郡主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宫女看向我的眼里闪过一抹惊惶,但很快恢复了镇定,恭敬道:“奴婢一直在奉珍殿侍候,曾在诸侯宴仪时远远地见着郡主。”她说这话时,眼眸低垂,似是看着手中端着的玉酒壶。

我凝神想了想,也的确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许是弄错了。我微笑着颔首道:“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两宫女再次行礼,离开了这里。我瞅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摆已经弄脏了。虽说不是很明显,但这宫里规矩甚严,说不准就被挑出刺儿来,还是赶紧出宫为妙。于是我匆匆出了宫,草草地结束了这一天。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一口气:在梁京的最后一天,竟然只见着了两个宫女!罢了,就当我与梁京无缘吧。

这时整个车队停了下来,外面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梁王卫曜,在此送别汝南王!”

是卫曜?我坐在车内犹豫不决,素素对我低声道:“梁王殿下亲自来送别,小姐不出去吗?”我无奈地摇头,并非我不愿见他,而是之前的太多事情,让我此刻对他心情复杂。我抚平了心情,下车来一看,竟是到了灞桥。

已近秋天,灞水两岸的柳树换下翠绿的柳枝,悄然不觉中染上淡黄之色。昨夜下了些小雨,草丛里、柳叶上甚至大理石的灞桥上还带着些水露,清晨的风带着凉意,抚过这一片别离之地。

卫曜穿着龙纹紫袍,长身立于灞桥前,正和父王谈话。我远远地看着,他们似乎谈了很久,父王才转头看着我,脸上神情严肃,招我上前。

我提步走近,在卫曜似笑非笑的神色下,向他行了个礼,道:“见过梁王殿下。”

父王眼眸深邃地看着我,颇有深意地道:“你和梁王交好,此刻道个别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父王怎会主动要我和卫曜道别?我瞋了一眼卫曜,你丫的又跟父王说了什么蛊惑人心的话?但卫曜凝神注视着我,潋滟的桃花眼流动着水波,脸上全然没有一贯的慵懒之色,倒让我心头莫名地跳了一下。我随即愣住了,见到美艳狼我心跳什么?我深呼一口气,心神镇定了下来,对着卫曜微笑了起来。

父王看着我们的眼神流露出慈爱,大掌抚上我的双肩,温和又似有叹息地道:“墨儿……”

我疑惑地看着父王,父王从不在人前外露情绪,今日是怎么了?

父王却没再说什么,朝我颔首,转身大步走向镶着金蝶的王府马车。马车出发,浩浩荡荡地跟随了大批侍卫,只余下我的马车停留在原处。我站立在灞桥远望,父王的王府马车逐渐融入了苍茫柳色中。此情此景,竟染上了别离的悲伤。

“本殿下若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偷偷溜回安陵?”卫曜讥讽的声音打断了我追随父王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见着卫曜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扬起笑脸道:“梁王接手了一切诸侯京中安置,如何会不来?”

卫曜轻哧一声,算是应了。他转身走上灞桥,我便也跟了上去。卫曜停在灞桥中间,桥下悠悠的流水映着他的紫色身影,遥远而朦胧。

我沉默地凝视着桥下的倒影,想到我即将离京,兴许再也见不到卫曜了,即使日后得见,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我们之间便是君臣。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相识一场,终不过陌路。

“阿墨,最迟一年,我会去安陵迎娶你。”卫曜柔情如水的声音传来。

嗯?啊?!我原本沉浸在伤感中,此刻惊醒过来,眨着眼睛疑惑地望着卫曜,不解地道:“你说……娶我?”

卫曜斜睨了我一眼,傲慢地道:“本殿下不想重复第二次。”

我仔细瞧着他,而后想明白了些,莞尔一笑道:“美艳狼,你已经扳倒了太子,也不必再与我逢场做戏了。”

卫曜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凝视了我片刻,红唇勾起捉模不透的弧度:“扳倒?阿墨,本殿下以为你足够聪明,怎么想不到皇上为何迟迟不废太子?”

怎么回事?我有些懵地瞧着他,皇上迟迟不废太子……?我霎时清醒了些,如果这些时日的所有情势都在圣元帝的掌控之中,那圣元帝是想借卫曜的手除掉太子的党羽?这样凝神想着,我拧起眉头,语气淡淡地道:“说来说去,你也是为了汝南王府的支持。我既已答应助你,你不必如此大费周张。”

紫袍晃动间,卫曜欺身压近我,妖娆的脸上盛满柔情,桃花眼里潭水幽幽,“你当真以为,本殿下只是为了区区汝南王府娶你?”

不是为了汝南王府?我愣愣地看着卫曜柔情似水的妖娆脸,难道是为了我?但那怎么可能!我摇摇头,道:“你我并无情分,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并无情分?”卫曜的桃花眼里闪着洞悉人心的光,欺身逼近我,将我抵在桥头的石梁上,龙涎香弥漫开来,让我无处可逃。

“我……”我的心神慌乱起来,脑海里闪过和卫曜相处的片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个男人,有着令无数女子为之疯狂的倾世容颜,若我说从未对他起过一点心思,那是假话!但倾慕和爱情是两回事儿,我的心里只有云逸之。

我定了心神,抬眸坚定地望着他道:“卫曜,我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

“这个人一定是我!”卫曜扬起潋滟的桃花眼,狡黠地笑道:“不然,你又怎会贴身带着我的鸾佩?!”

鸾佩?我无法置信地瞪着卫曜,道:“我怎么会有……”我突然止了声音,慌乱地从怀中掏出卫曜的玉佩。那上面雕刻的青鸟,难道是鸾鸟?!

“你怎会不知这是梁王妃的信物?”卫曜盯住我手中的鸾佩,满意地笑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愕然地盯着鸾佩,竟不知作何反应了!

身旁的龙涎香突然更浓了,卫曜将我拥入怀中,那般温暖的怀抱,就像融入一汪春水里。他握住了我拿着鸾佩的手,霸道地宣称道:“以此鸾佩为证,你会是我的王妃!”

王妃……不,不对!我挣月兑卫曜的怀抱,盯着他的桃花目,冷声道:“你要娶的不是我!”

卫曜妖艳脸上的笑意蓦地凝住,桃花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我冷漠地看着他,语调如万丈寒冰:“卫曜,八年前在陵山之上,你若非见着我衣领上的汝南王徽,如何会救我?这么些年的来信,你究竟存了多少别样的心机,我难道当真不懂吗?”

卫曜眸中的火焰熄灭了,闪过诸多复杂的情绪,而后终于归于镇定,神色淡淡地看着我。

“即使来了梁京,你处处算计我,先是我的好友睿王,后是我的妹妹安陵郡主。你不要告诉我,嫣儿和太子相识,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冷眼瞥着卫曜,寒声数着:“还有杜言温,他本是我问墨轩的人,你借着三年前随我去问墨轩,便将他纳入你的门下。多么可笑,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还有,还有……”还有景凛大哥的死,卫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身份?我闭上了眼睛,不愿再说下去。卫曜,你究竟做了多少我知道和不知道的事?即使我能说服自己,你的皇子地位,你的惨痛过往,都是你不择手段的原因,但这一件件的事情,依旧像根根尖锐的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卫曜脸色深沉地盯着我,良久才道:“阿墨真是让本殿下意外,每一件都猜得精准无比。”

我的脸刷地惨白,寒声道:“但你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若本殿下就是看上了你的聪明呢?”卫曜的眼里扬起饶有兴致的笑,风情万种地瞧着我。

我不动声色地瞧着他,他的桃花眼里满是兴味,和流水一般无情无意。良久,我撇过目光看向桥下悠悠的流水,扯过一抹苦笑:“天下聪明的女人何其多,你今日可以看上我,明日也可以看上别人。”

“阿墨,你太放肆了!”卫曜眼眸晦暗地盯住我,威严喝道。

我冷漠地回了他一眼,将鸾佩塞到他手中,冷声道:“梁王王妃,叶酌墨实不敢担当!至于鸾佩,此刻物归原主!”

卫曜接过鸾佩,却是忽然松了开来!鸾佩泛着华美的光泽,直直地坠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卫曜倨傲地看着我,无比威严地道:“本殿下的东西,岂由你擅作主张?”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四分五裂的鸾佩,那是大兴皇子出生即受赐的鸾佩啊!

“这鸾佩,即使碎了也是本殿下的。”卫曜的桃花眼里闪着危险的光,逼近再无退路的我,抬起我的下巴,宣告般地道:“至于你,本殿下是娶定了!”

我从鸾佩破碎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决然道:“我不会嫁给你!”

卫曜眯起潋滟的桃花眼,妖孽般的脸庞如黄泉的阎罗,掌控一切地道:“你的父王已经将你嫁给了本殿下!”

什么?!我睁大了双目看着卫曜,月兑口就道:“不,父王怎么会……”我脑海里突然浮现父王方才反常的举动,难道他们方才谈的是这个?!可是父王,他明明答应我,不会把我送去联姻,他明明答应了我……我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流淌着鲜血。

卫曜的脸色缓和下来,抚上我苍白的脸,柔声道:“阿墨,好好在安陵待着,我会来接你。”

我痛苦地闭上了杏眸,不想再说一句话。桥下的灞水汩汩地流着,有什么我曾珍视的东西,似是随着它一起流走了。

卫曜在我的沉默不语中,将我送上了马车,嘱咐素素和碧香好生照看我,便回了梁京。许是见着我脸色不好,风涯寒着脸,冷冷地扫过卫曜远去的马车,护着我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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