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不断的女人缘 第二章

作者 : 丁峰

小文要帮他看草,让他好找地方修车,金成拒绝了,他实在不想让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为他的事着急,他决定绕开六支河卡口经过夏家墩回去。♀+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这真是一场毅力和力量的考验。一条废弃的河道,刚下过雨,河床上的小径泥泞不堪,不少地方还汪着一滩滩积水,瘪气的轮胎直接撞击着崎岖不平的路面,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满含积水的残枝败叶,脚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穿过废河道,从一片草地中弯过去,前边的岔道口就能奔向夏家墩方向。

“终于能绕过去了。”金成刚松一口气,突然,他看见前边道口坐着一个人,松驰的神经立刻僵凝,仿佛小鬼看见了阎王:陈麻子,怎么会是他?

被称为“陈麻子”的人五十多岁,干瘪的脑袋,干瘪的身躯,面孔上隐着淡淡几个白麻子,走近了才能看清。下海划草的人都怕遇到陈麻子,当地人有个说法,叫“陈麻子看草――无路可逃”。此时陈麻子正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道口的一块草皮上,笑眯眯地瞅着远远走来的金成,那神情就仿佛专等猎物落进陷井的老狼。金成头皮发麻,心里直发怵,他巳没有退路,只有硬着头皮往前闯。

金成佯装没有看见陈麻子,只管自己走路。“站住,”陈麻子的声音并不高,金成只感到炸雷在头顶上响起。

“老规矩,走人,草留下。”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是规矩。”老头儿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讲不讲理,不是你场里的草,凭什么要扣下?”

“这个理没法子讲,谁叫你从这儿经过?”老头儿悠悠地说着,身子仍然没有动一下。♀

“我若不给呢?”

“那恐怕由不得你了。”

金成暴怒得像一头发狂的雄狮,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可恶的麻子一刀给捅了。陈麻子仍然笑眯眯的样子,他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发怒的金成,就仿佛老虎在恣意玩弄掌中的猎物。“谈个交易怎么样?”想不到陈麻子先开了口,“你的胎跑气了,我给你补胎,你把草留下。”金成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年轻人,我反正没有事,你可耗不起这辰光。”狡猾的陈麻子瞅准了金成的“软肋”,狠狠地补了一句。

看不出陈麻子倒是修自行车的行家,不一会儿,破了洞的轮胎就被补好了。

“年轻人,你的外胎也该换了?”陈麻子一边收拾工具,仿佛不经意的又补了一句,“你出外划草,还有时间看书?”

金成开始一愣,想起一定是补胎时老家伙看见了他塞在草兜里的书。陈麻子鬼精,不声不响走上前,抽出书看了看封面,点了点头:“是本好书,可惜也被禁了。”这时,对边白花花的盐碱地上,火红的盐蒿丛里,一条大嗓门甩了过来:“陈麻子,快来装车。”陈麻子什么也没有讲,就沿着机耕田里的小径匆匆走了,就像出现时那样突然。

金成一下倒被弄懵了,一切都像在梦中,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金成再次碰到陈麻子,巳是第三天的上午。拐过六支河桥头时,金成的自行车前轮胎突然又瘪了。“真见鬼了,到了陈麻子的地盘就跑胎。”陈麻子住的简易窝棚,椽柱就地取材,堤旁的剌槐树削去枝丫,用绳子绑扎一下,顶上苫满了茅草。♀茅棚顺着大堤的走势,盖成当地人常住的那种顶头式,前边一间放满了各式杂物,地上堆满了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山芋。靠门的墙角支着一口用草垡头垒成的土灶,后边的房间里睡人。靠西的柴壁上开了一个小窗,棚里并不显得昏暗沉闷。金成刚跨进门,一眼就瞅见靠窗的小台旁坐着一个人。

“小文!”金成高兴地叫了起来。

小文冲她点点头,脸上的神色有些不高兴。“怎么啦,谁惹你不开心了?”虽然才见过一次面,金成觉得巳像老朋友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让读这些书?”小文嘟哝着嘴,随手把台子上的书往旁边推了推。金成巳经明白小文就是陈麻子的女儿,他叹一口气,这个世界真小,小文怎么会是陈麻子的女儿呢?前天的那只黍饼,简直就是救命饼,现在想起来还心存感激。可那个凶神恶煞的陈麻子?他真不愿意想下去了。

小文读的是一本初中英语,金成问她懂不懂,她老实地摇了摇头:“早就停课闹革命了,谁还读这种书?再说,书读多了又有什么用,像我爸,一肚子锦绣学问,到头来还不是发配到荒草滩上劳改?”

“你放屁。”小文话音刚落,门外炸雷似一声响,陈麻子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只见他麻脸紫涨,双目含威,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小文早就吓得蜷缩在桌旁不敢吭声。

金成觉得应该帮着小文讲几句话了,劝道:“大叔,小文讲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满月复文章,不能充饥,斯文扫地的年代,现时谁还愿意做读书人?”听了金成的话,奇怪的是陈麻子只是直直地盯视着金成,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蔫霜的秋瓜,低垂着脑袋,然后径自向河堤下走去。

一场争吵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小文感激地对金成说,幸亏有你在,要不我爸不把我揍扁那才怪呢。

秋天的海滩是一年中最美丽的。不知名的野花把草原打扮得分外妖娆,雪白的芦花雪花似乱飞,白茫茫的盐碱地上,一蔟蔟盐蒿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烧红了半个海滩。野黄牛早巳绝迹,丹顶鹤(当地人俗称风鹤)在草丛中“咯咯”乱叫,看见有人临近就慌忙逃开,鲜红的鹤冠在秋日的阳光下分外醒目。芦花白,茅草黄,煮盐割蒿跑海忙,这就是黄海滩上特有的景象。

月兑离了陈麻子的管束,小文快活得像挣月兑笼头的小羊,只管在蒿丛中乱跑,带来的英语书早就扔在一边。金成说,你不读书,你爸又要骂你了。小文说,管他呢,我爸就是烦,别人家的书早就烧光了,他也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这本破书,一个劲叫我读。

太阳开始西斜,海滩上的动物又开始忙碌起来,草丛中一片“沙沙”的声音。“嘘”,小文突然伸出食指,止住金成继续向前,然后弯子,悄悄向前模去,不一会儿,只听她突然高兴地叫道:“抓住啦!抓住啦!”右手紧抓着一只扑腾着翅膀的肥草鸡。

“这下你爸可开心了,不会再骂你了,多好的一道下酒菜。”金成也显得十分高兴。突然,小文的神情显得有些僵凝,抓鸡的手也停在那儿不动了。“怎么啦?”金成不解地问道。

“还是放了它。”

“为什么?”

小文什么也不讲,慢慢松开了手,不一会,获得自由的草鸡很快飞向不远处的草丛中,看见了妈妈的小草鸡又欢快地尖叫着。

碰见陈麻子巳不是一件令人心惊胆颤的事了,金成和他巳成了忘年交。小文还是那样,看见金成来海滩,和陈麻子讲一声,怀里揣着英语书,就跟着他走了。陈麻子也不阻拦,一声不吭,看着两人走远。金成也慢慢喜欢上了这个长着一张圆脸、两只虎牙,笑起来泛起两个酒靥的小姑娘。不过,他倒是像大哥哥一直在督促小文认真看书。

“别像我老爸一样老管着人,烦不烦?”小文装着不高兴的样子,嘟哝着小嘴埋怨道。

“小文,别任性了,你爸要你念书是为你好。读了书人能长知识,思想才开窍。一一我学过高中英语,我来教你。”

小文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金成,不响了。小文天性聪颖,一般的知识一经点拨马上领悟,金成讲课时,她就用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金成,神情专注严肃。那一次,她突然嫣然一笑,月兑口说道:“金成,我看你像一个人?”

“像谁?”

“我不说……”不知怎么,她的脸上突然飞起两朵红霞。

有一次,小文半躺在草兜旁,两眼直直地看着远处飘动的云团,一动也不动。

“你在想什么?”

“海滩。”

“海滩?”

“大海每年都向东方退去,照这样的话,总有一天,我们会和地球上的其他国家联在一起,你说对吗?”

“奇谈怪论,哪来这么多的问题?”金成笑了起来。不过,他也觉得小文的问题既荒诞又似乎有些道理,但他无法反驳。好长一段时间,两人一句话也不讲,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凝结了,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声。

“小成,”小文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这和她才17岁的年纪极不相称。“人干吗要互相争斗呢,像乌眼鸡一样,非要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你看,我妈死了,我爸原来是一名教师,就因为一句话,被.打成右派发配到这荒草滩上来。我真害怕,害怕我的将来也和爸妈一样……”话未说完,她巳倚在草兜上“呜呜”痛哭起来。金成的眼睛也湿润了,他轻轻走过去,抚模着小文稚女敕的肩膀,小文就抱着金成的身体,哭得更伤心了。

两颗孤寂的心使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金成邀请小文到小镇他家去玩,她爽快地答应了,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尴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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