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 第四十六章

作者 : 沐岩

自从陆文章被钱邦扫地出门且血本无归之后,王萍就成了眼下他们全家唯一固定的收入来源。♀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好在王萍似乎并不介意陆文章的铩羽而归,反倒在不断安慰陆文章,生活总能继续。挫折中的宽慰,令陆文章感激涕零,尽管遵照大众说法,王萍已然是标准的黄脸婆一个,但心怀沧桑的陆文章,却觉得此刻的王萍在他眼中和心中,正美丽无比,千金不换。在陆文章这个年纪,想要重新找到一份体面的正经工作已经很难,而他又不愿随便找个地方屈尊就驾,所以,从钱邦那里讨回公道,就成了陆文章生活中唯一闪耀的希望。陆文章认为,从钱邦那里讨回的血汗钱,至少能保证他的家人拥有比较富裕的生活,或者,至少在他女儿考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家庭有足够的能力支付学费。因此,尽管陆文章知道,他和钱邦过去从事的很多生意都是非法买卖,揭开这些事情的真相,很可能导致他坐牢,并且,坐牢的时间也许会很长,但他,仍然义无返顾。

在举报钱邦这件事上,从一开始,陆文章就投入了自己剩余的几乎全部热情和勇气。他竭尽所能地配合中纪委专案组的工作,他在那里看到了前途和曙光。而在全心投入的同时,他却非常在意和小心,陆文章明白,他和钱邦的这番角逐,极有可能是他奋尽全力的最后一搏——他见识过钱邦的歹毒和各种手段,而就个人力量而言,他和钱邦相比,几乎渺小的微不足道,因此,他知道,这次搏斗他没有其他任何选择,他只能赢,不能输,否则,他将无法预料,失败的后果会有多么不堪。♀

从b市回来以后,陆文章相信,随着他的露面,b市的情势将日渐明晰,他也将很快成为钱邦之流瞩目的焦点。也许是出于本能,他内心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惶恐,感觉某种潜在的危险正逐渐迫近。所以,从那以后,陆文章始终像头猎豹一样,谨慎小心地看护着自己的老婆和女儿,至于搬家,不过是他认为必要的防范措施之一而已。他知道,越是胜利在望的时候,他越要小心从事,唯恐稍有闪失,就留下终身遗憾。

天亮之后,陆文章在王萍和陆雯吃早餐的时候,先下了趟楼。他在楼道和门口仔细观察了一圈,直到确认附近没有行迹可疑的人,才反身上楼。尽管王萍对此次搬家以及他的谨慎颇有微词,但他仍然坚持认为,小心一点,没有坏处。

很快,陆文章一家三口下了楼。陆文章和王萍骑着自行车,陆雯则坐在陆文章自行车的后架上,一起没入了清早忙碌的人流之中。周围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但在陆文章的心里,却总是涌动着一丝不安。他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一路上,他数次回头或者左顾右盼,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直到看着老婆走进单位,女儿走进校门,陆文章才放下悬着的心。下午五点半,他将在这里接女儿放学,然后接王萍下班。

陆文章新搬的家在一条僻静街道的马路南侧,与他自己的房子足足隔了半个城区。似乎只有这样的距离,才能让他感觉安全。送完王萍和陆雯,陆文章回到了那片对他来说还异常陌生的住宅区。寒风瑟瑟之中,居然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老头在楼下的马路边摆开了战场,反正上楼也是无事可做,陆文章索性溜了过去,看那几个老头下中国象棋。那几个老头貌似棋艺不错,很有章法地你来我往,直杀得昏天黑地,只可惜,他们的嘴巴也和棋艺一般,非同凡响地唠叨,一边动子一边动嘴,直看得陆文章有些心烦意乱。

不一会,赢棋的老头和输棋的老头开始吵架,吵架的原因是赢棋的一方曾经悔棋,而输棋的一方便认为输之无理。也难怪,街头棋局通常是以雄心勃勃和慈眉善目开始,再以愤愤不平以及恶语相向结束。人老了不见得火气就小,当其中一个老头满嘴喷出的唾沫溅了陆文章一脖子一脸,顿时泛起阵阵寒意之时,陆文章便嫌恶地离开了那块是非之地,他站在原地四处扫望了一圈,就去不远处的街头报摊,买了一份《c市早报》。

《c市早报》报头的标题栏赫然写着一个“一家五口惨遭灭门,警方正悬赏征集线索”的题目,并曰详见第六版。陆文章一边接报摊老板找回的零钱,一边快速翻到第六版。往回走的路上,偶然间抬头,陆文章看到不远处紧挨着钉鞋摊子的电线杆旁边,正站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相貌平凡,且身材精瘦的小个子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朝他这边张望。

陆文章觉得那男人看着有点眼熟,但想了半天,也未曾想起是否认识这个男人。

陆文章站在路边把那则关于灭门惨案的新闻一口气读完。新闻的大致意思是:城西某小区,一户人家老少三代共五人,大概数日前遭人数刀刺死,由于亲属多日失去联系,上门寻找,方发现全家惨遭灭门,现场混乱至极,鲜血比比皆是,并未发现丢失任何财物,初步疑为报复杀人,此案目前正在警方缜密侦查中,呼吁广大市民如有知情者速向警方举报,云云。新闻末尾,还公告了举报电话,以及负责接听举报电话的和警官。

读完这则新闻,陆文章打算回家休息一会,然后准备自己的早餐。刚一转身,陆文章看见那身材精瘦的男人,仍然站在不远处的电线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瞥着自己。

忽然,陆文章脑海中灵光一现,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的话,早上他送王萍和陆雯的时候,这个人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陆文章在大脑中仔细地搜索了一番,将一路上的情形和一切事情都在脑海中重新过滤了一遍,最后,他得出了一个让他万分惊恐的结论——天哪,他被跟踪了。

有那么一会,陆文章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异常紧张地思考着。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真的被跟踪了,还是他神经过敏?!如果他的确是被跟踪了,跟踪他的人又是谁呢?!

陆文章几乎是有点绝望地肯定,是钱邦,一定是钱邦,只能是钱邦。

最后,陆文章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

陆文章打消了回家的念头。掉头朝四个街区以外的一家超市走去。在他的设计中,一路上,他会拐两个弯,还会路过一个小小的广场,那里有一片很宽阔的地带,可以提供他足够的视野。他的计划是,在超市溜达一圈之后,再去附近的书店转转,从书店出来,则去菜市场买晚上要吃的蔬菜。如果他果然被跟踪,那么,一路上,他就肯定会有那个男人的陪伴。

事实证明了陆文章的判断。从上午到中午的三个多小时时间里,那个男人始终像苍蝇叮臭肉一样,不离不弃地跟在陆文章的后面,跟随着他从超市到书店,再从书店到菜市场,最后,一直跟到了陆文章昨天才安顿好的新家。

并且,蹊跷的是,那个跟踪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暴露自己的意图。他所在意的,似乎只有一点,就是不把陆文章跟丢了。因此,这一路上,他始终都与陆文章保持着二十米左右,若即若离的距离,从不会因为陆文章不时地回头张望,而表现出哪怕一点惊慌失措的表现。而这,似乎恰好是钱邦的风格,钱邦习惯于通过某种明目张胆的方式,向他的对手传递威胁意味十足的信息,至于今天,他想向陆文章表达的信息应该是——小心点,我在时刻盯着你。

一直到中午时分,陆文章也没想好自己的去处,他不希望昨天才搬的新家,就此变得朗朗于天下。于是,他找了个小餐馆坐下来,惊慌失措地拨通了周和平的电话。陆文章在电话里告诉周和平,他被人跟踪了。电话里,周和平也很惊讶,他告诉陆文章,专案组会采取特别的措施对他和他的家人予以保护,同时,他嘱咐陆文章,在保护他的人到位之前,他和他的家人最好一直待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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