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 第十六章

作者 : 沐岩

抽完一支烟,朱朗斜靠在车座上,被刚才一阵调笑减轻的烦恶感此刻又重新涌来,并且,似乎还一浪高过一浪。♀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朱朗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再次呕吐的冲动,然后,眼神刚在陈雅胸口侧面,一溜隆起的弧线上流连了没几圈,就脑袋一歪,睡着了。

沏好的一壶上等“乌龙”已经凉透了,老穆也没拿定主意,该不该给刘忠义打电话。自从何劲上任常务副院长,刘忠义多了个竞争对手之后,他和老穆之间的来往,就随着老穆和何劲的走近,而明显减少了很多。虽然,刘忠义没有明说,但老穆能感觉得到,他和刘忠义的关系,正进入一个异常微妙的阶段——彼此有了隔阂,但却又无法割断联系,只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处着。而这和主观意识无关,利益这东西,就是这样,一旦沾上,就永远无法撇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所以,尽管老穆很无奈,也只好听之任之,和刘忠义保持着某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刘忠义对此,似乎也心照不宣。

老穆盯着书房桌上那只紫砂茶壶,怔怔地发着呆,连保姆进来添水,都恍若不觉。

扪心自问,老穆并不觉得对不住刘忠义。当老穆和何劲的关系,因为“周辰置业”案的顺利结案,而突飞猛进时,在老穆心里,他和刘忠义的关系却并没有因此疏远,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把刘忠义当做知己式的朋友,而非交易伙伴来看待,他希望,刘忠义也能一如既往地这么对待他,只是,刘忠义对他却似乎有了一层隔阂。也难怪,假如追根溯源,他和何劲的认识,还是拜刘忠义所赐呢!但很多时候,现实就是这样,近乎玩笑,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忽然形同莫逆,几乎取代了月老的位置,月老的心里,当然不是滋味。要搁在过去,他老穆和刘忠义,时间最多间隔两周,总要在一起喝喝茶,钓钓鱼,聊聊天的。而现在,尽管只要老穆张口,事情还是照样能办,该来往的人情,也一样不少,但是,和刘忠义一起喝茶、钓鱼、聊天,或者拍着桌子喝酒骂娘的日子,却从此一去不复返了,由不得老穆不沮丧。

老穆记得,上一次和刘忠义见面,还是半年以前的事情,那时,省高院所有的副院长,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纷纷摩拳擦掌,等着接老院长的班。只可惜,后来这些副院长们,个个都是空欢喜一场,统统被闷了个透心凉,因为,在老院长退休以后,谁都未能如愿以偿,最高院直接空降了个院长给a省高院,而这个院长,不是别人,正是李默。

手里拿着电话,但是,究竟该不该给刘忠义打这个电话呢?!老穆却好是费了一番踌躇。

众所周知,在省高院,李志国是何劲嫡系中的嫡系,老穆实在拿不准,在李志国被捕这件事上,刘忠义能否对他坦诚相告。♀毕竟,刘忠义现在和何劲的关系,早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据刘忠义讲,何劲坐了常务副院长位置这个原因还在其次,尽管当常务副院长的位置空缺时,本来刘忠义是最热门的人选,后来,不知何劲的哪座祖坟里冒了青烟,最后是何劲出乎所有人预料地坐了这个位置,但归根结底,这个位置总是要有人坐的,未必一定就是他刘忠义,因此,刘忠义对此,尚且能够释怀;两个人闹僵的最主要原因,全是因为何劲这小子,纯属小人得志,一朝登上副院长宝座,顿时变得六亲不认。而事情的起因,却很简单,刘忠义有个朋友,案子进入了执行程序,被何劲压着不办,刘忠义出面说情,何劲却说一套做一套,愣是拖了一年多。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案子对方的代理律师,正是何劲的情人汤惠。每当说起这事,老穆都会觉得龌龊,觉得不齿,不就是个女人嘛,还至于为了她,搞的自己众叛亲离?!更何况,汤惠又是个眼里只有钱,没什么原则可讲的女人。在老穆看来,汤惠越过他,和何劲搅在一起,后来又自立门户,无疑是一种可耻的背叛;而即使到了今天,他也无法释怀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汤惠临走时,还带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周辰集团”下属公司的上市业务,且不论那个业务的经济收益如何,仅就汤惠挖墙角这件事,就足以令他耿耿于怀。直到今天,老穆也无法忘记周辰改变委托时那尴尬的表情,而周辰给老穆的解释是:他改变承诺,完全是出于无奈,因为这是何劲的意愿,如果他不遵从,剩余的欠款,就仍然得不到执行。

每念及此,老穆就有点犯迷糊,两相比较,在刘忠义和何劲之间,到底谁更像是一个真正的“朋友”呢?也许,在刘忠义那里,他得到的真诚要多些,在何劲那里,他得到的实惠更多些!再也许,他们根本就谈不上朋友,而只是某种利益机制约束下的“合作伙伴”,在这种机制中,唯一有效的,恐怕只有共同的利益?!

正犹豫间,书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老穆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略微有些沙哑的女人声音。

老穆说:

“是张玲啊,杜萱不在家,你打她手机吧。”

来电的人是杜萱的闺中密友,同在“汨罗水岸”售楼处工作的售楼小姐张玲。张玲却在电话里说:

“我知道她不在,她和我说过,今天要去买点东西,我找你。”

老穆有些诧异,虽然他和张玲很熟悉,但在他的印象中,张玲似乎从未单独找他办过什么事,老穆说: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那倒不是,是有点事情要和你说,你现在有时间见面吗?”

老穆正为给刘忠义打电话的事情发愁,实在没什么心情和张玲聊天,老穆说:

“有什么事情,电话里说行吗?”

张玲很坚持,说:

“这件事,只有见面说比较合适,电话里说不清楚。♀”

老穆皱了皱眉:

“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换个时间如何?”

“我想现在说,杜萱今天刚好不在家,而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你说的事情,这事情和你俩有关,我觉得你应该听听。”

老穆无法想象,张玲能有什么和他俩都有关的事情要告诉他,而且,还要趁着杜萱不在家的时候和他谈,老穆想了想,反正,要不要给刘忠义打电话这件事,他还拿不定主意,索性出去和张玲见个面,其间,他再思考一下,于是老穆说:

“好吧,地点?”

“你就来会所的茶吧吧,你放心,我还要上班,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至于内容,我保证,你听了,绝不会后悔。”

“汨罗水岸”的会所足有五六千平米,功能齐全,是业主们待客或者休闲的主要场所。会所里有一个提供西餐和中餐的餐厅,一个小超市,还有其他的诸如spa、健身房、书吧、咖啡厅、茶吧,应有尽有。会所位于别墅区的中央,被一大片草坪和树木,还有个几千平米大小的人工湖泊所环绕;只是,时值寒冬,那曾经满目的绿色,全变了焦黄,湖中嬉戏的黑天鹅和野鸭,也全然不见了踪影。

老穆走过搭建在人工湖泊最窄处的一座木桥,进入会所寂静的茶吧时,长相甜美的张玲,早已等候在那里了。“汨罗水岸”四期,也是最后一期的开发已经接近尾声,这里的售楼小姐,个个都这么娇艳动人。

老穆坐下之后,点了一杯矿泉水,对张玲说:

“上班时间会客,当心你们老板炒你鱿鱼。”

张玲在喝一杯“卡布奇诺”,闻言莞尔一笑,说:

“没关系,老板问起,我就说你有个客户要介绍给我,看在两千万的份上,老板不会怪罪我的,没准,还会给我点奖励呢,今天我请客,我自己花钱促销,多好的员工。”

老穆“哈哈”一乐,说:

“四期都两千万了?”

张玲有些夸张地笑着说:

“可不是嘛,你买的时候,才一千四吧,正是好时候。”

老穆说:

“票子真是越来越毛了,这房价涨的,都快赶上火箭了。”

“那是,现在说两千万,就跟说两万似的,把我的心态全搞坏了,像我这样的,就是干上好几辈子,再把脖子扎起来,也买不起。”

老穆喝了一口矿泉水,说:

“你不用自己买啊,女人嘛,嫁人是第二次人生的开始。”

“说的轻巧,你以为,谁都像杜萱一样有运气啊!现在的男人,像样的基本都有主了,不像样的,嫁,还不如不嫁。”

老穆无语,看着张玲的脸若有所思。也许是老穆的眼神过于犀利,张玲有些不自在地说:

“别这么看我啊,容易吓出个好歹来。你不会在想,我们见了你这样的,就会像馋猫见了腥吧?不至于,至少杜萱不至于,我也不至于。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

老穆不置可否。张玲叹了口气,说:

“你不要老这么裹着好不好,再捂出点痱子来。有时候,你会发现,当你把自己的壳,或者是伪装打开的时候,会是一件很轻松、很愉快的事情。”

老穆说:

“我同意,但物质永远是一种你无法忽视的因素,既可能使事情变好,也可能使事情变坏。无论好坏,都不是自然或者自在的状态,自我保护,是人的本能。”

张玲耸了耸肩,用一种无所谓的口气说:

“我可不想和你讨论这种很哲学的问题,反正,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我最大的困惑就是,很多时候我都搞不清楚,我的生活到底是在慢慢变好,还是在慢慢变坏。管他呢,我们言归正传吧。”

老穆点点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张玲,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和他单独沟通的,不过,很快,老穆就知道张玲的慎重事出有因了,张玲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杜萱怀孕了。”

有一刻,老穆有点怀疑,这句话是否和自己有关,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张玲点了点头,然后说:

“我现在相信,你确实不知情。不过,如果你打算给杜萱一个未来,你就应该高兴,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尽管老穆有点蒙,但还是觉得张玲的语气有点放肆,他本能地换了一副冷漠的表情。

张玲说:

“我只是处于和杜萱的情意,才和你说这番话的,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眼前的盘子里装的是哪道菜。和你在一起,杜萱心满意足,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只不过,既然你依然怀念你的夫人和孩子,那么,用一种合适的方式,爱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还有他的母亲,就是一件应该会让你开心和愉快的事情。”

老穆沉默片刻,说:

“是杜萱和你说的?”

张玲点点头说:

“是,她说你一直无法忘记自己的夫人和孩子,而她,觉得你最可贵的,正是这一点。一个对已经逝去的人都永远怀念的人,在她看来,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你有什么建议?我想,告诉我你给我的建议,是今天你和我见面的目的。”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我希望,你能和杜萱结婚。”

“这是杜萱的意思?你在转告她的意思。”

“不是,正好相反,杜萱自己的选择是等待,她认为你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所以,在你把对夫人和孩子的怀念,仅仅当做怀念而不是一种生活态度之前,她愿意因此而等待,哪怕,她需要大着肚子回四川生孩子,这也是她不告诉你她怀孕了的原因,今天找你,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思。”

老穆忽然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非常自责,尽管,杜萱的身体目前还没有什么明显特征,但是,作为非常熟悉彼此的爱人来说,某些非常**的事情,还是能够说明问题的。

张玲又说:

“如果,你对杜萱,只是想同居,而没有任何结婚的意愿,那么,我觉得你该告诉她,劝她把孩子处理掉。现在,这种事情早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你也不用难为情。”

老穆无语,他不想表白,尽管在他心目中,和杜萱结婚是早已决定并已在计划中的事情,但是,由于并没有告诉杜萱,这种决定就变的有若于无。

沉默在此刻显得有些怪异。

不久后,张玲的一个同事来叫她,说她一个看房的客户已经到了门口,张玲就起身离开了。

老穆独自愣怔了半天,抄起电话,拨通了刘忠义的号码。此刻,老穆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安全渡过这一关,不光是为了他自己,杜萱,更是为了他即将出生的孩子!而那孩子,将是他这一生剩下的岁月里,新的希望。

拨通刘忠义的电话之后,老穆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刘忠义并没有像老穆想象的那样推三阻四,而是说,据他所知,李志国的被捕并没有什么更深的背景,就是因为涉嫌行贿受贿,还有枉法裁判,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刘忠义的语气很诚恳,由不得老穆不相信。据他多年对刘忠义的了解,刘忠义在具体做事方面,一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是那种惯于撒谎、或者是为了某种目的,就可以虚言应付的人,因此,他始终高高提着的心,稍稍落下了地。

朱朗整个上午都很忙,忙着把最近用于应酬的各种消费账目整理出来,好在月底向老穆报账。尽管,这笔开销从来不计入律师事务所的公开账册,老穆给他的那张银行卡,完全由他根据应酬的需要,自由支配,老穆也从来不会仔细核对朱朗在每月底直接上报给他的当月公关费用细目,但朱朗还是一丝不苟地,把每笔账都整理得清清楚楚。如今这社会,还有什么能够比被一个人完全信任更为可贵的?!而假如,他被发现在经济问题上做了手脚,那么,他恐怕就会立马从这个律师事务所消失,朱朗可不能冒这样的风险,那会令他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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