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卫和英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一个土生土长在乡下,一个来自繁华的城市。♀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更为重要的是,我讨厌少卫,却喜欢英子。
英子就像是上苍有意送给我的一件特殊的礼物。
在我与英子十多年的交往中,有过诗情画意般的浪漫,但更多的却是风风雨雨的磕绊,甚至是彼此的伤害。尽管如此,我对她怀有的那份执着的情感,一直没有变。即使在她离开我的那些日子里,我也一直无法摆月兑这份情感的追逐。
这就像一场毫无尽头的马拉松竞赛。
有时我真想停下来,可我的整个身心像陷入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巨大惯性之中,它使我的肢体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控制,我只有拼命地奔跑,尽量地适应这种惯性,心灵才能够得到平衡和安宁。
迫于这种压力,我不得不写一些自以为是的文字来维持对生活的兴趣。
我企图用我温良的笔触,来化解淤积在心灵深处冰块样坚硬的往事。
当这些往事一滴一滴开始融化的时候,我就会看到许许多多曾经让我如痴如狂迷恋过的风景,在我的眼前再度复活。
此时,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在这些风景当中,英子无庸说是最为鲜活的一处。正因为她的存在,这些画面才会陡然显得生机盎然。
当然,也有让我失望的时候。空旷的风景里没有一人,只有静静流淌的河水、哀哀鸣叫的孤雁、飘飘摇摇的树影和凄风中跌落的树叶。
这时候,我不得不搜肠刮肚地靠一些可怜兮兮的回忆来弥补风景的干瘪。
回忆会带给人幸福和满足,但更多的却是痛苦和遗憾。
英子对我来说也正是这种状况。我明明知道她像鱼儿一样,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记忆的湖水,但我就是断定不出她确切的位置。有时她也会不经意地在某个水面浮出,远远地冲我盈盈地笑,但稍不留神,她又会哧溜一下,逃得无影无踪。
那是初夏的一个夜晚,皎洁的月光像晶莹剔透的流苏,轻轻地覆在英子的身上。她很安静地躺在我的身旁,像一只乖巧而又温驯的羔羊。她光洁如玉的肌肤,就像她珍爱的马蹄莲,洁女敕、柔滑。
这是一个特定的场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几乎像一幅年代久远的油画,固执地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我和英子躺在银川河滩的草地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聊天。
“世文哥,你还记得以前给我们上过课的刘老师吗?”
“当然记得。”
我不知道刘老师是啥时候到银川学校来教书的。我上学的时候,刘老师是我们的算术老师,从一年级一直带到五年级。听说他父亲以前是开工厂的,后来给定了个“资本家”,刘老师便被发配到了我们这里。还听说他以前上过语文课,因为他家成份不好,学校怕他教坏了学娃,又让他改上算术课。以为算术只是让学娃识几个洋码字,不会出啥大问题。然而恰恰就是算术,让刘老师栽了个大跟头。
那是一次算术考试,其中有一道计算速度的应用题,学娃们算出来的结果全都是“苏修”的飞机要比“我人民解放军”的飞机快。
这还了得!一时间,整个学校像炸开了锅。
那时的考试,都是老师自己出题自己用蜡纸刻印。刘老师是我们班的算术老师,试题出了问题,自然是他的责任。
第二天,公社派了工作组来学校调查刘老师。下午,就在学校操场召开了声势浩大的批斗会。会上,有好些人上台,愤怒声讨了刘老师的种种恶劣行径。我们班的王少红也代表受害学娃发了言。最后,公社书记总结讲话时说,刘老师平常就思想反动、行为不轨,为了不再使贫下中农的孩子遭受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毒害,建议学校立即停止他的教学工作。
后来,刘老师被调到了公社畜牧站。
刘老师被发配去畜牧站那天,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刘老师背着行李,穿过泥泞的校园。
刘老师走到校门口,停了下来,回过头,用充满留恋的目光,望着雨中的校园。
我溜出教室,冒着雨悄悄追了过去。
“王世文。”刘老师发现了我,老远打手势不让我过去。
“刘老师。”我的声音像哭。
“回吧,世文,嫑耽搁功课。”刘老师说完,转身出了校门。
我不甘心,追到校门口,一直望着刘老师孤单的身影一步一滑地消失在远处的雨幕中。
过了几天,我去畜牧站看刘老师。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竟然在畜牧站的配种圈里见着了刘老师。♀
畜牧站新近从外地弄来一头长白条大橛猪(专指用来配种的公猪),刘老师正在配种圈里为一头黑母猪配种。
一帮光棍汉围在圈外交头接耳地过眼瘾。
那头橛猪可真大,比黑母猪大出三、四倍。它嘴里怪声怪气地哼哼着,频频向黑母猪发动进攻。
黑母猪面对高大的长白条大橛猪,怯了,躲来躲去满圈乱跑。
“隔开橛猪,把母猪赶进配种槽里。”畜牧站的老站长爬在圈墙上,大声指挥。
刘老师拿着一根棍子,把橛猪逼到圈角,又去赶母猪。可那母猪不听话,咋也不进配种槽。刘老师急了,冲母猪狠狠抽了一棍子。母猪的尖叫声刺激了躲在圈角的大橛猪,它怪叫一声,愤怒地冲刘老师扑来。刘老师没躲及,被大橛猪拱了个仰面朝天。
“哈哈哈,骚猪吃醋了。”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
“不配了,要我猪的命哩。”黑母猪的主人不依了,埋怨起来。
“你个大软菜,连两头猪都搞不清顺,咋教学娃念书呢。”老站长也不高兴了,冲刘老师责怪道。
刘老师从臭气熏天的地上爬起来,拾了棍子,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母猪赶进了配种槽。
随后,那头早就耐不住性子的大橛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扑了进去。
很快,配种槽里传出两头猪快活的哼哼声。
那帮光棍汉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张大嘴巴,屏住呼吸,绷大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火花。
刘老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坐在屎尿混杂的泥地上。
我怕刘老师看见,赶紧挤出人群,溜出畜牧站。
在银川学校上学的那些岁月里,满学校就数刘老师关心我了,我对刘老师最有好感。
记得那时我还上小学。有一次,镇上放电影,庄上的女圭女圭们一吃完晚饭,就吆五喝六地往镇上赶。那年月,看电影是个稀罕事,英子又出奇地爱看,每逢镇上放电影,总少不了我和英子。
看完电影,我们顺着银川河往回走。那晚的天气很晴朗,皎洁的月光撒在“哗哗”流淌的银川河上,那一朵朵跳跃的浪花,就像一颗颗闪光的珍珠。清凉的晚风挟带着诱人的豆香,一阵一阵从河面吹来,十分地撩人胃口。
河对面是樱桃沟,那年樱桃沟人为了倒茬,在河滩边的沙地上种满了豌豆。又甜又脆的豆角,可是少有的美餐。
王少红一帮在前面停下来,商量着要去对岸偷豆角。英子一听,也不想走了。我拗不过,只好带着英子一块儿去偷。
好在那些日子天旱没有下雨,河水只有膝盖深,我们顺利地到了对岸。
一到豌豆地,大伙儿就像饿急的老母猪跌到菜窖里,由着性子耗踏了起来。等大家吃好摘足了,匆匆甩下豆地往回赶。谁知刚蹚到河中间,猛乍乍见一个黑大汉拿着一根五尺来长的木棍凶神恶煞般地虎在对岸。大伙儿想跑,可那人把大家月兑在河岸的鞋子全拢在一块儿做了“人质”,我们只好乖乖就范。
还算好,那人没打我们,只是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临了,他一个一个问了姓名,还扬言要把这件事告到学校去。
第二天,我们胆战心惊地到了学校,果然被“左撇子”一一叫去,一顿猛整。
偷豆角的人里,唯有王少红没有挨整,反而受了表扬。
原来,那个守田人并没有告发我们,而是王少红主动检举了大伙儿。
王少红成了“左撇子”眼中的功臣,我和英子就惨了。因为我俩的成份不一般,也就受到了特殊的“礼遇”。
我俩被罚到院中间的忠字台前站着反省,更难堪的是还要受王少红一伙“地主”长、“地主婆”短的奚落。
中午放学后,大伙儿都回家去吃午饭,我和英子站在大太阳底下,饿得肚肠叽里咕噜乱叫。
正午的太阳很毒,晒得我和英子两鬓间冒汗。面前的忠字台上,用红漆描成的巨大的“忠”字,在强烈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亮,耀得人有些眩晕。
整整站了一上午,我感到腿脚发软,心头恶心,实在坚持不住了。
“英子。”我转过头偷偷地瞄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影,便轻轻地唤英子。
英子规规矩矩地站着,没有反应。
“我腿困。”我提高了一点嗓门,说道。
“我也是。”英子不敢抬头,低声答道。
“咱俩坐一会儿吧?”我大着胆子提议。
“那哪儿成。要是李老师看见了,剥咱俩的皮子呢。”
“我宁可剥皮子,也受不了这份罪。”
“世文哥,你想想咱俩在河滩边捉蝴蝶的事儿就会好受些。”
“肠子快饿断了,没法想。”
正在这时,王少卫蹑手蹑脚地来到忠字台跟前,她看左右无人,便从书包里掏出一块馍,给我递过来。
自从那次在银川河滩我拍了少卫的,受了她母亲的打骂,我更加痛恨这个自作多情的臭丫头。
我冲王少卫使劲摇头。
“吃吧世文,李老师早回家了。”王少卫固执地将馍馍往我手里塞。
那是一块白面馍。在那个年月,像我这样家庭出身的人,连包谷面馍都很难吃到。上学的时候,只能带几个煮好的洋芋。要是冬上,洋芋被冻成冰疙瘩,放进嘴里焐好半天,才敢用牙咬。我们庄里的学娃中,只有王少红和王少卫天天带着白面馍。好多学娃整天跟屁虫似的跟在王少红的后头转,就是盼着王少红哪天发善心,给他们掐一口白面馍吃。
望着王少卫手中的馍馍,我真有些招不住诱惑了。但一想到他们家人,尤其是她叔叔王世红对我父亲的种种恶行,我只好强忍住火苗一样往上窜的**,背过脸去。
王少卫并没有因为我的拒绝而善罢甘休,她从书包中模出一张字纸,把馍馍衬起来,放在忠字台的砖台上,悄悄离开了。
其实在这之前,我能隐约感觉到,王少卫在有意亲近我。
就在我们看电影偷豆角的头一天,我跟王少红在巷道里挲蛋。
挲蛋就是将两个核桃大小的石球一前一后放置,用脚挲球去撞击另一球,两次为限。输球的人用嘴衔出埋在土里的“土球”去撞击另一球。
第一局我先输了。
谁知王少红那小子故意将石球埋得很深,我连吹三次,都没将石球从土中吹出来。按规则吹三次土后必须要将石球从土中衔出来。
王少红得意地大笑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女圭女圭们也高声野气地吆喝着。
“你小子先乐着,早晚有你的好。”我心里骂着王少红,一咬牙,用嘴拨开敷在球上的土,衔起土球。
当我抬起头来时,发现王少卫正站在我的面前,十分惊讶地望着我。
当时我也很吃惊,王少卫咋会拿那种眼神瞧我。
我暗暗感觉出王少卫与王少红的不一样来。
那天,我和英子在忠字台前站了好长时间。后来,刘老师路过忠字台,发现了我和英子,就悄悄地把我和英子叫到他屋里,还让我俩吃了午饭。
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动。吃饭时,差点落了泪。
从那以后,我和英子隔三间五去刘老师屋里玩。刘老师经常给我们讲一些稀奇有趣的故事,有时,还给我俩朗诵一两段诗歌。其中有一首,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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