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凶快跑 第五十八章

作者 : 王界

现场勘查结果表明,蓝母横穿马路,高速而至的中型客车制动和躲避不及,把蓝母撞个正着。♀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在一声巨响中蓝母被抛起来,坠地时再次被中型客车的保险杠撞着,颅骨破裂当场死亡。不过死因还有待进一步证实。还有一个男性行人也被中型客车带倒在地上,因制动而抱死的车轮正好压在他的一条小腿上,在水泥路面上作滑动磨擦,留下一条长达五米左右的血肉痕迹。这个扛着二级警督警衔的办案交警也坦然承认,这宗血腥的交通事故现场让他感到颇大的压力。

交通事故现场站着好几百个看热闹的行人。办案交警好不容易才找到两个目击者。他们的说法和肇事司机的供述大体一致,不过他们看到了那个男性行人。

那个男性行人先行钻过马路中间栅栏儿上的豁口,把头转向右侧,时刻注意着右侧来车的情况,小跑着横穿另一半马路,安全地到达慢车道上。在两个目击者的眼里,那个先横穿马路的男性行人无疑是民工,这从他的打扮和横穿马路的熟练程度得出的结论。相比之下,女死者就显得鲁莽和盲目。女死者跟在他的身后,觉得安全就钻过豁口,小跑着横穿马路,没想到在超车道上一辆高档轿车呼啸而来,这才觉得大祸临头,尖叫着朝前猛跑试图躲开这辆轿车。她躲过了轿车,却无法躲开主车道上的中型客车。大概她在惊慌失措时没有看见那辆也是飞驰而来的中型客车,或者所采取的避险措施失当。也许那个男性行人听到了女死者求生的尖叫声,回头看了一眼并随即转身,似乎有跑过去搭救女死者的意思。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接近女死者,反而失去了逃月兑车祸的时机。那辆中型客车一下子就夺走女死者的生命,他自己也几乎遭受灭顶之灾。这两个目击者都异口同声地说那个男性行人可能就是舍己救人的英雄。

蒋光亮还告诉我,交通事故现场有一副摔破了的望远镜,那肯定是蓝母的物品,看来蓝母是为寻找乔君烈而惨遭不测的。

蒋光亮似乎在向我暗示着什么。

蓝母无疑是因代替警察出差而殉职的。我是这样认为的。我无法得出蓝母之死和我无关的结论。

蓝母的突然消失让我感到非常痛心。我承认我曾经有点儿讨厌她,但是我是最希望她活着的人。否则,即使我抓住了乔君烈,或者抓住了杀害蓝雪的真凶,可是那个苦苦地等待着这个结果的人却永远也无从知晓了。可以想象,蓝母死不瞑目,她的灵魂无法得到安息。我不相信这种迷信的说法,也不相信将会有一个鬼魂在我身边徘徊,然而在我的脑海里,会长久地出现蓝母的身影、表情和语言。此时我就会对自己说:本来这个悲剧可以避免,却由于你没有竭尽全力而发生了!

我呆呆地站着。

张宾提醒我应该立即向市局和分局的值班领导汇报。我先给徐希愉打电话。我知道这个噩耗也会使她彻夜不眠,所以我必须尽快告诉她。电话打通了,这时候我精神恍惚,突然觉得我和徐希愉都是蓝母的亲人,因此我和徐希愉都要面对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就这样我竟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徐希愉知悉蓝母的死讯后,也没有说话,话筒里传来她呼吸的声音。我简单地把蓝母的死亡原因、地点和时间说了一遍后,就放下了话筒。在电话即将挂机的瞬间,我听到了她的叫骂声,她骂我是混蛋!接着她好像害怕我没有听到,把电话打过来,再次骂我是混蛋,骂我是凶手。未等她骂完,我怔怔地把电话挂了。

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蓝母突然死亡将对我的警察职业生涯造成重大的冲击。我预感到我在刑警大队大队长这个位子上极有可能待不下去了。其实所谓的大队长也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官儿,丢了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未见得缺了我,刑警大队就瘫痪了。相比之下蓝家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接连丢了两条人命,这才是不能接受的结果。如果我不拼了老命做事儿,真是对不起蓝家那些死去和活着的人。

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把蓝母死亡这个突发事件分别向主管领导和市局的值班领导汇报。由于蓝母在生前到处告状,领导们对0513案件是非常熟悉和重视的,他们相互间在电话里三言两语就能够把问题说清楚。半个小时后市局领导作出指示,尽管目前警力非常紧张,仍然决定往广州市增加搜捕乔君烈的刑警,由我带领六个同事以最快速度赶过去,和蒋光亮率领的追捕小组会合,寻求当地公安机关的协助,寻找乔君烈的下落。♀市局领导严令我一定要抓住乔君烈,给死者家属一个说法。此外,再派出两个内勤人员陪同蓝父去广州市料理蓝母的后事。蓝父的心脏有问题,我担心他无法经受刺激。如果蓝父再出问题,这将是所有的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我给六个同事逐一打电话,通知他们收拾好行李,明天一大早就到单位去集合。

我无法入睡了。我觉得徐希愉有权骂我,而且她骂什么我都无所谓。我知道她一定没睡着,除非她服了安眠药。无论如何我也得和她谈一下,就在现在。我给她打了电话。徐希愉没有再骂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去找她。

我和徐希愉来到一个通宵营业的酒吧。我们没有说话和喝酒,只是不断地喝着矿泉水。

徐希愉盯着我:“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徐希愉的声音非常沙哑,我几乎没听清。

我说:“我们要有两个内勤陪蓝老师到广州去处理宋老师的后事。蓝老师的身体状况如何,我们大家都知道。我想避免再出现意外的事儿。你跟蓝老师比较熟,他是信任你的。就这个原因,你能不能陪我们到广州去?如果你同意,明天一大早我就向局领导提出申请。希望你能同意。”

徐希愉说:“你想让我代人受过?”

我说:“你要骂我,现在你就骂吧。”

徐希愉说:“我跟蓝雪亲如姐妹。有时,我觉得她的父母就像我的父母。我已经骂过你了,不想再骂你。我要让你受到惩罚!众口一词,都说要是你把乔君烈刑事拘留了,他就无法逍遥法外,游遍全国,后面的事儿根本不会发生了!你说,宋老师之死,跟你有没有直接关系?”

我明白,知情者一听到0513案件就想起两个关键词:放跑和抓不到。我至今仍然认为,当时我解除对乔君烈的刑事拘留,这是合法的。我认为他有自由的权利,我也应该保持他的尊严。今晚我不想就这个问题和徐希愉争论。争论是徒劳的,在这个时候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我说:“我很难过,觉得死掉的就像我家的亲人一样。”

徐希愉说:“我是问你,宋老师之死跟你有没有直接关系?你只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我看着徐希愉的眼睛,不想申辩也没有点头认可。

我说:“我知道你肯定愿意协助我们处理好宋老师的后事。理由很简单,谁都希望蓝老师能渡过这一关,好好地活下去。”

徐希愉说:“现在你不能用蓝老师的生命来压我!你不知道你错在哪儿,错得多要命!有一句话你常挂在嘴边。你说,说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知道,说真话需要无比的道德勇气。说真话吧,然后接受你应该受到的惩罚!”

我说:“我的确常常说,说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后面还有一句话我没说出来。这句话是:即使要付出代价,也要说真话。我就说真话吧。虽然大队长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官儿,可是我不想丢掉大队长的职务,原因是我觉得我比别人干得好,我是称职的。这个理由站得住脚跟吧?上世纪初,法国一个叫做老虎总理的人,克列孟梭,他说过一句话:战争太重要了,不能把它交给将军们……”

克列孟梭这句话的核心意思是,将军是职业军人,打仗是他的拿手好戏。然而战争关系到国家的命运,这不是单纯的军事头脑所能驾驭的,必须要由有政治头脑的人来做主。在十多年的警察职业生涯中,我经历了很多似是而非、悲恸欲绝的事儿,我就把克列孟梭这句话演变为:刑事案件太重要了,不能把它交给警察们。准确地说,这句话的主要意思是,公民的权利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警察的权力将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因此刑事案件要交给那些几乎就像法官一样对法律有深刻理解的、严格依法办案的警察。那些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刑讯逼供的警察,暂且不去说他们,因为他们算不上是警察。我要说的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一个分局的副局长就有权签字决定对某个人实行刑事拘留、行政拘留和劳动教养。按照习惯的看法,这个人从此就招惹上牢狱之灾,暂时不算是人了,只能像半人半鬼一样活着。更能说明问题的是,一个普通的刑警在执行拘捕犯罪嫌疑人的任务时,在某种情况下可以自行作出向对方开枪的决定。如果枪法次一点儿,想打对方身体上的非致命部位却打在致命部位上,结果对方一命鸣呼了。当然,向对方开枪必须具备某些条件,比如对方不听警告继续逃跑或者对方持械反抗拒捕。问题是,通常都说只有法官才能给犯罪嫌疑人定罪和判刑,但是,实施刑事拘留、行政拘留和劳教,开枪击毙犯罪嫌疑人,这些都没有经过律师辩护和法庭判决,警察单方面就可以执行了。因此可以说,在某些时候,警察的权力比法官的权力还大。如果某些有特权的警察对法律没有深刻的理解,不难想象他们就会一手制造冤假错案。

我一口气对徐希愉说了一大堆话,最后我说:“所以我说,刑事案件太重要了,不能把它交给不懂法的警察们。你也说句真话,我是那种对法律有深刻理解、严格依法办案的警察吗?”

徐希愉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我。我相信我的这一番话已经打动了她,她是持欣赏态度的。虽然过去她曾经对我那不拘小节的幽默感大为不快,但是自从她把乔小星扔进我家后,她开始和我好好地聊天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融洽了。然而蓝母之死,又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

徐希愉说:“你告诉我,对于宋老师之死,你真的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悔意,没有悲伤吗?”

我说:“没能抓住杀害蓝雪的真正凶手,是造成宋老师意外死亡的原因之一,这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我问心有愧。我是0513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此案破不了,我责无旁贷。老实说,我当这个大队长,当出了焦虑症。但是我还想干下去。不抓到凶手,我誓不罢休!”

徐希愉说:“如果你对宋老师之死,没有半点儿的悲伤,在某种意义上,你不能算是人。”

徐希愉告诉我,前几天她收看cctv的法律栏目。中南某省某个派出所的领导,在接到受害人的家属报警后却置之不理,结果在不久之后受害人被杀害了。这个冷漠、渎职的警官在接受电视记者采访时,面对着摄像头断然否认自己在受害人的家属报案时在场。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到撒谎的痕迹,可以说他比最优秀的演员的表演还出色,让观众不由得相信他是无辜的。但是这个警官最终还是被证实说了谎话。此时他又以自己事务太多以致无法具体顾及每一个案子为由来搪塞责任。最后他哭了,哭的是自己怎么会背上渎职的罪名,从中不难看出他一味觉得自己太不走运了。让栏目主持人和徐希愉都非常遗憾和不满的是,这个前警官对自己因渎职而造成受害人致死的恶果竟然没有些微的悔意,甚至没有半点儿的同情,就像被害人的生命被毁灭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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