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凶快跑 第十一章

作者 : 王界

我问:“你认为乔君烈作案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徐希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跟我说了一件事。♀寻找网站,请百度搜索+

乔君烈喜欢看两种书,一种是有关电脑的专业书籍,另一种是侦探小说,包括刑侦纪实作品。据他本人说,涉猎侦探小说是消遣的最好方法。不过,徐希愉现在觉得,乔君烈看侦探小说绝对不是为了消遣。徐希愉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乔君烈曾经向她请教过一个刑侦问题。即使不能由此证明他是有针对性地试图通过徐希愉之口模清警方的破案手段,也不能由此证明他用反证法探索着一种万无一失的作案方式,不过可以认定他对刑侦问题非常感兴趣。那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儿了。那天,蓝雪请徐希愉到她家里吃饭。

蓝雪在炒菜。徐希愉站在旁边看着。

“雪儿,真香!你炒的菜有一级厨师的水平!”

“一级厨师大都是男人。油烟呛人,你还是到外头看电视吧。该播新闻了。”

“看你忙的,偏要做这么多菜。想给你打帮手,又帮不上忙。”

“快去看新闻吧!对了,到大卫屋里头看看,就说我不让他玩电脑游戏!长时间玩游戏会把眼睛搞坏的!你是学医的,就跟他讲一下医学上的道理吧!”

“好的。”徐希愉走出厨房。

乔小星果然在他的卧室里玩电脑游戏。这个淘气的孩子根本不听徐希愉的劝告,继续在电脑上深陷魔兽世界。徐希愉拿他没办法,就到客厅去看新闻联播。

乔君烈回来了。

徐希愉站起来打招呼,“乔老板!”

乔君烈笑着说:“稀客!稀客!欢迎!欢迎!”

徐希愉说:“应该说,你才是稀客!应该由我向你表示热烈的欢迎!”

乔君烈说:“这话从何说起?”

乔君烈示意徐希愉坐下来。他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来。

徐希愉说:“乔老板,你不知道,礼拜天晚上,我常常来这儿蹭饭,只是没见你回来!弄得我倒像这儿的主人似的!你们当老板的,在外面应酬多吧?今晚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乔君烈抓挠着头皮说:“我突然想起来,是应该抽点儿时间陪大卫他们吃饭……”

徐希愉说:“这就对了!老实说,今儿你们家不缺钱花,缺什么东西,你当然知道了,我是外人,就不好说了。以后就多点儿时间陪雪儿、大卫他们吃饭、聊天、逛街吧!乔老板,我快人快语,你不介意吧?”

乔君烈微笑着摇摇头,岔开了话题:“别叫我乔老板,怪难听的!蓝雪做了什么好菜呢?”

“菜多着呢,你自个儿看看去吧!”

乔君烈半躺在沙发上,说:“不好意思,我忙了一天,够累的,先歇一会儿!”

徐希愉随意地看着电视。

乔君烈百无聊赖地坐着,看着徐希愉。她注意到了,扭头朝他微笑了一下。

乔君烈坐正身子,煞有介事地说:“看到你我想起了一件事。这两天我让一道日本人的侦探iq题难住了。”

“你改行当警察算了。”徐希愉说,“什么侦探iq题?”

这道侦探难题是这样的:北海道札幌市有一个家庭,丈夫彻底迷上了一个年轻的女人,急于跟妻子离婚。妻子坚决不同意,费尽心机让丈夫回心转意,却毫无收效。最后妻子在天花板上挂一根绳子,站在椅子上,用绳子套住自己的脖子,做出以死抗争的样子。其实妻子并不想死,仅仅想吓唬一下丈夫而已,让丈夫知难而退。没想到心狠手辣的丈夫乘机一脚把椅子蹬开,妻子就这样活活地被吊死了。

乔君烈问徐希愉:“你是专家,你说,这个案子警察应该如何着手破案呢?首先,解剖尸体找证据,这必不可少。但是这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平时张宾喜欢猜这样的侦探难题,他也被吸引住了。

张宾说:“别说那是在日本,就是在中国,现在司法原则是重证据,轻口供,疑罪从无。就拿这道侦探iq题里的案子说事儿,到了法庭,让那些有经验的律师捅几下,就会出现证据不足的大漏洞,结果不外乎是那个恶毒的丈夫的杀人罪名不能成立。如果有目击证人,证明是丈夫乘机一脚把椅子蹬开,或者能够证明在妻子上吊期间,丈夫和妻子待在同一屋里头,情况就会截然不同了。”

我说:“说来说去,关键还是证据,排他性的证据。目击证人的证言未必具有排他性。疑罪从无的立法精神最终将会起到关键的作用,那个杀了人的丈夫还是逃月兑了法律的制裁。”

“乔君烈说,丈夫把椅子踹开,椅子上就留下他的脚印。♀警察可以勘验对比这个脚印找到凶手。”徐希愉小声地说,显然她并不认同这一看法。

张宾说:“凶手会这么愚蠢吗?这些脚印他可以擦掉的。再说了,凶手是这个家的主人,屋里家具上能不留下他在日常生活中的脚印和指纹吗?总之证据不足!”

“你们应该这样想,如果有目击证人,这个案子就会变得非常简单了,也就不会有这道iq题了!iq题,就是考人脑筋急转弯,答案一定是合情合理却又出人意料的。”我说,“比如什么蛋不能吃,笨蛋!”

张宾说:“对了,这类侦探iq题,书本后面肯定附有答案。乔君烈猜不到答案,翻一下书本后面的答案,不就行了吗?为什么他要向徐法医请教呢?”

我说:“乔君烈可能对书本上的答案不太满意。”

徐希愉对我说:“我想,你应该是智慧型的警察,不应该想得那么简单。乔君烈研究案例,极有可能是为反刑侦做好准备。这件事不是偶然的,跟蓝雪之死必定有关。”

我说:“那些所谓的侦探iq题,大都有一个哗众取宠、充满戏剧性的答案。那些答案看起来有板有眼,可是未必证据确凿。类似这道iq题的案子我经办过。前年,有一个中年妇女在自己家里头吞老鼠药自杀了。她的丈夫有谋杀她的嫌疑,却苦于没有证据。正当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附近某个超级商场的一个工作人员送货上门来了,说是上午女主人打电话订购的。有米、饼干、花生油、饮料、牛女乃,甚至还有卫生巾……”

徐希愉恍然大悟:“对啊!女主人订购了那么多日常用品,那就证明了她还想过日子的,她又怎么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自杀了呢?”

我说:“毫无疑问,蓝雪是他杀致死的。不过,几乎可以肯定,乔君烈没有借鉴这道iq题置蓝雪于死地。”

徐希愉说话的语气加重了:“我们就不要扯得太远了!宋老师、大卫他们,不是咬定乔君烈是杀死蓝雪的吗?我坚持认为,乔君烈热心研究侦探iq题,”她刻意地强调,“研究各种各样的侦探iq题,这就有点儿反常。综合各种情况,乔君烈的作案嫌疑非常大,你们必须立即追捕他,别让他跑远了!”

我说:“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正在想办法找到乔君烈。我们会严格按法定程序办案!”

徐希愉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继续加重语气说话:“蓝雪是让熟人杀害的。蓝雪的熟人,充其量也不过一百来号。这个空间不算太大太复杂吧?许大队长,你要是拿不下这命案,你就别穿着这身虎皮,在老百姓眼皮底下晃来晃去!”

徐希愉未等我说什么就心事重重地走了。

张宾吓得吐舌头,说:“头儿,你怎么把徐法医给得罪了?”

我答非所问:“这不应该是乔君烈的。”

张宾不愿意岔开话题:“这个女人厉害!”

我没有搭理张宾。

大概是三年前吧,那时我是刑侦支队技术大队副大队长,主管大队里的全面工作。我看到同事们工作得太辛苦了,就想方设法让他们轻松一下或者激励士气。有时我会找空儿讲一些笑话。

有一次在农业大学试验田旁边的竹林里,发现一具形似自杀的女尸。估计这女人死了将近一个星期了。当时正值酷暑,尸体恶臭惊人,就连我这个资深法医也难以忍受,几乎呕吐出来。徐希愉领着一个年轻的法医就地解剖尸体,我则领着搞技术的同事在周围寻找可疑痕迹和物证。吃过中午饭,稍作休息的时候,一个年纪较大的同事老孙说,时光飞逝,明年就退休了。我打趣地说,要想让时间留住,有一个好办法。他就追问我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好办法。

我说:“大家都说过,办公楼里那个搞卫生的熊帼英最难看,还是长舌妇、老姑娘。谁要是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对吧?”

好像大家都点点头。我估计当时徐希愉没有点头,说不定还瞪了我一眼。

我说:“我可没这样说过。打死我也不承认。眼下的人变得高贵多了,动不动就告到法院去,要赔偿精神损失。我可没钱赔给熊帼英啊!”

老同事说:“许队,今天你怎么拿熊帼英来穷开心呢?”

我对老同事说:“老孙,你说过,六一年自然灾害,你还不到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没能吃饱,难受极了!黄豆吃进肚子里头,有些没消化掉的,拉了出来。你妈如获至宝,把黄豆粒从大粪里捡出来,洗干净再煮一遍,让你吃,对不对?”

老孙说:“别提了,想起来怪难受的。没想到今天有吃有穿的,赶上好日子啦!”

我说:“没钱的日子最难熬。我就不多说了。此时此刻,老孙,如果熊帼英小姐愿意,你就娶她为妻吧,并且在一年内不许离婚。然后,跟钱作对,把属于你的钱都扔进股市里头去。”

大家都不解地看着我。

老同事说:“娶了熊帼英,那我老婆怎么办?”

我说:“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有同事问我:“许队,你让老孙同志这样做,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当然有。”我卖个关子,故意顿了一下才说出来,“按照现在社会上主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老孙娶了熊帼英,手上又没有钱,那叫什么事儿啊!老孙必然度日如年,在退休前一年这段时间里,度过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年!”

大家恍然大悟,都表示赞同。

一个同事说:“熊帼英那模样,最多也不过是四十五岁。老孙,你还是划得来的,老夫少妻,老年享福啊!”

我摇摇头,说:“熊帼英都四十五岁了,别的男人无法接受她,这就说明了她有她的怪想法怪脾气。别的男人无法接受她,难道老孙就可以接受她了吗?”

徐希愉干咳一声,一字一顿地说:“许大队长,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应该说,你是最不应该如此浅薄地取笑一个清洁女工的了,对吧?”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场面顿时陷入僵局,大家面面相觑。

我无地自容。

此后,我意识到我和徐希愉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马其诺防线。徐希愉对我很有意见,除了工作上的事儿以外,根本不愿意和我交谈,甚至连看也不爱看我一眼。我好几次试图好好跟她谈一下,以求打破僵局,但是她闭口无言。几年过去了,徐希愉仍待字闺中,听说甚至还没有男朋友,由此我不得不猜想,她对我心存芥蒂,事因我公开说过的那几个有点儿尖酸刻薄的笑话让她觉得那有针对她的嫌疑。我终于明白每个人在自己的私生活中各有不同的取向,不能用世俗的目光去看一个人。我理解她无法摆月兑俗世的痛苦,也理解她为追求内心的宁静、自由而作出的努力。

对于自己因一时不慎而说出了深深地刺伤徐希愉的笑话,我永远都内疚不已。我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改掉乱讲笑话的毛病。当然,我和徐希愉之间的这些事儿,我是不会跟张宾说的。

平心而论,徐希愉是一个富有敬业精神的法医,比当年的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并没有因为她对我的不敬态度,我就刻意地为难她。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反而我向市局极力争取,要为徐希愉申报全国优秀人民警察荣誉称号。几个局领导也是很欣赏和爱护她的。没想到徐希愉听闻风声后,没有半点儿感激我的意思,却找到局领导开门见山地说,她根本不想沾名利上的事儿。她还暗示如果硬是把荣誉强加在她的头上,她将会辞职。就因为这一件事,我觉得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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