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骄 访客来

作者 : 缓归矣

秦慕歌骨折,可她不是个安分,哪里愿意每天躺在床上长蘑菇,每天不是让人抬着去水榭钓鱼,就是去花园里看书,兴致来了还找人来弹个小曲,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苏盈盈来探望她的时候,她正在凉亭里吃暖锅,正是吃的寂寞的时候,遂将人迎到凉亭共享美食。

玉宸摇头失笑,“这都四月里,还吃暖锅,你就不嫌燥。”玉宸和一紫衣少女携手而来。

秦慕歌一边将鹿肉倒进去,一边笑着道,“我备了凉茶。”

苏盈盈有些局促的站起来,福身见礼,“郁姑娘,玉宸。”又觉得似有不妥,眉头皱起来。

秦慕歌见状,呵呵一笑,指着紫衣少女道,“盈盈不必见外,你唤她英琭便成。”

眉目英气的郁英琭看一眼秦慕歌,心里有了底,含笑道,“那我唤你盈盈了。”

苏盈盈腼腆的笑着点头,她虽然和郁英琭在各种场合见多不少次,但这是第一次正经说上话。心中暗道,似乎郁英琭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冷傲。

四人都是好性子的,又有意交好,国人特点,吃吃喝喝感情深,不过半个时辰,便亲近起来。确切来说是苏盈盈和郁英琭之间那层隔膜渐渐消失。

苏盈盈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暖炉,而后又遗憾道,“可惜不能围炉听雪。”

秦慕歌看一眼白术,白术接收到她的脑电波,笑嘻嘻的跑到不远处的林子里,然后霸气侧漏的一踢树干,上面的桃花便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苏盈盈目瞪口呆,看着秦慕歌说不出话来。

“噗嗤”一声,依坐在美人榻上的郁英琭笑出声来,指着秦慕歌道,“这下我可放心了,可见没摔傻。”

秦慕歌不赞同的摇头,一脸感伤的说道,“今不如昔了,从顶顶聪明变成顶聪明了!”

玉宸掩面,这样的厚颜无耻,她这个表姐都不忍直视了。

郁英琭回过神来,便坐起来探身要拧她的脸,口中道,“我瞧瞧皮厚了多少?”

秦慕歌笑着往后仰,还坏心眼的将夹着一颗沾了酱的丸子横在身前,“君子动口莫动手。”

郁英琭嫌弃的瞧一眼灰不溜丢的丸子,又坐了回去。

四人不假他人之手,自给自足,倒也吃的齿颊留香,郁英琭瞧着秦慕歌一筷又一筷的笋子往嘴里塞,不由道,“你以前不是嫌弃笋子有一股怪味道,从来都不肯吃的。”

秦慕歌侧过身子对她一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还不兴人变口味了。”

“你这变化也忒大了一些。”郁英琭道,长信侯夫人是她姑祖母,曹氏与她父亲是姑表兄妹,遂她和秦慕歌、玉宸都算表姐妹。论起来,秦慕歌与她更熟一些,哪怕是离京,两家长辈也一直同处为官,如今秦博安为西陵知府,郁父为江陵巡抚,西陵正是江陵省会。♀

秦慕歌不甚在意的一笑,正欲伸手夹鲑鱼肉,冷不丁斜刺里伸出一双筷子压在她的筷子上。

苏盈盈不满的看着秦慕歌,“你伤还没好,不能吃这个。”

秦慕歌悻悻的模模鼻子,打哈哈道,“夹错了,夹错了哈。”

郁英琭施施然将秦慕歌敢夹的鱼肉夹到自己碟子里,“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自觉,盈盈做得好。”

苏盈盈脸腾地就红了。

郁英琭见她模样有趣,起了心思,要逗弄两句,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腿,望过去,便见秦慕歌的眼神,方歇了心思。

秦慕歌挑着话题,一次暖锅吃的众人皆大欢喜。

漱口净手之后,玉宸带着苏盈盈游园消食,曹氏好风雅,秦府精致别具一格,这也是西陵人尽皆知的事情,苏盈盈也好此道。

此时园子里便只剩下秦慕歌和郁英琭,郁英琭命人将美人榻搬到她旁边,与她并排躺着,斜睨秦慕歌,“你倒护着她。”席间秦慕歌对苏盈盈体贴备至。

秦慕歌眨眼间便明白她指的是谁,偏过头,笑盈盈的看着她,“美人儿,这是吃醋了。”尾音上扬,眸光流转,神色间带着一种说不出风流韵致。

一时之间,郁英琭只能呆呆的看着秦慕歌。

秦慕歌不明所以,收起调笑之色,诧异道,“怎么了?”

郁英琭回过神来,仔细看着她的脸,笑着道,“阿萝越来越好看了。”

若是别人定会不好意思,秦慕歌却是很不要脸的点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

郁英琭愣了愣,指着秦慕歌笑的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无奈的摇头,“这可怎么好,越来越不要脸了。”

秦慕歌也架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对笑了片刻,郁英琭揉了揉腮帮子,将话题转回正经事上,“你挺喜欢苏盈盈的?”否则,秦慕歌会在瑶光院里接待苏盈盈,更不会顺势介绍给她。

秦慕歌点头笑道,“盈盈是个好姑娘,你也知道,当时那样的情况,要不是她给我止血,还拿了家传秘药出来,我现在是什么光景,老天爷知道。”

郁英琭脸色一白,止不住的后怕。

秦慕歌安抚的拍了怕她的手背,“她性子单纯,却有分寸懂进退,”秦慕歌想起苏盈盈那收放自如的眼泪,不由一笑,“挺好玩的一个姑娘!你日后就知道了。”

郁英琭斜一眼秦慕歌,“这才几日,你到了解人家。”

秦慕歌笑,“你若不信,只管瞧下去。”她会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朋友,却不会强求他人爱他所爱,好她所好。

郁英琭哼了一声,“我当然要自己看,你的眼光,我可不信。♀”

秦慕歌失笑,怎么觉得她话里带刺,笑吟吟看着郁英琭,等她继续。

“我是瞧不上你那好三姐的,打小我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惯会拿腔拿调,装腔作势。偏你个笨蛋,还信她。”小时候的秦慕歌是真的把秦慕筝当嫡亲姐姐,偏又固执死脑筋很,任她怎么说都没用。不过越长大,智商渐长,这份信任开始岌岌可危,郁英琭忍不住恨声道,“你要是再傻傻分不清好歹,我……”

秦慕歌讨饶的握住她的手,连连保证,笑容甜美如蜜糖。

郁英琭招架不住,鸣鼓收兵,轻点秦慕歌的额头,“摔得好!下次你要再犯浑,我亲自踹你下山。”

秦慕歌哭笑不得,人果然不该留下黑历史。

“这事,你这边查的怎么样,和秦慕筝真的没关系?”忽尔,郁英琭皱着眉头道,好端端的,玉宸和秦慕歌都险些摔下去,要不要这么点背。可恨,她去给外祖父祝寿,十天前才回来。

秦慕歌笑了笑,“母亲把当天在场的丫鬟婆子都问了,当时兵荒马乱的,也问不出什么。”

郁英琭狐疑,“不会是姑姑为了姑父的面子,又粉饰太平了吧!”

秦慕歌心头一紧,不是怀疑曹氏,而是心疼曹氏,连外人都知道她的委曲求全。心绪纷乱,五味陈杂,曹氏的忍让,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她。

见她这样,郁英琭以为被她不幸言中,眼里积起怒气。

秦慕歌瞥见,忙说道,“佛都有三分火,母亲已经和父亲为这事翻脸了,以后都不会了。”其中恩怨,不愿细说,到底涉及长辈,还牵扯到秦家**。

“真的?”郁英琭确认道。

秦慕歌肯定的点头。

郁英琭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犯傻了。”

秦慕歌手心把玩着酒杯,笑道,“是啊,我们不犯傻,他们可就要傻眼了。”

郁英琭不由的笑起来。

“我这倒有些事,要问问你?”秦慕歌对郁英琭道。

郁英琭见她神情凝重,正色道,“你尽管问。”

“你也知道我不记得事了,那你清不清楚,我和这些人中谁有恩怨,”秦慕歌提醒,“可能是一些细枝末节,你仔细想想。”郁英琭和秦慕歌交情匪浅,平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知道的兴许比贴身伺候的白术等多。

“你觉得你出事和她们有关,”郁英琭神色凝重,又激动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秦慕歌失望的摇头,望着亭外盛开的桃花,慢吞吞道,“也许真的是我倒霉,但是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不把这事弄清楚了,我寝食难安,哪怕最终无功而返,我也要折腾一遍,起码让自己死心。”

郁英琭毫不犹豫的点头赞同,“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来,我回去仔细想想,有线索便和你说。若是查出来是哪个在做鬼,我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秦慕歌反倒笑的一脸明媚,粉瓷白玉的脸庞上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冷光幽幽,忽尔侧过脸,笑意融融道,“你说我是不是该恢复些记忆?”

郁英琭一怔,就听见秦慕歌轻飘飘的说道,“做贼总是心虚的。”

郁英琭恍然大悟,忍不住竖起拇指,“大善!”若有人露出马脚总比她们无头苍蝇一般乱找的好。

两人又头靠着头,将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定下计划。

解决了一桩心事,秦慕歌看着郁英琭的侧脸,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出来,“顾家公子现如何?”她问的是郁英琭订了亲的未婚夫,顾立诚。

郁英琭长秦慕歌一岁,却早早就定了亲事,男方顾立诚是江南老牌世家顾家嫡长子。这桩婚事的由来也不是秘密,顾立诚的父亲对郁父有救命之恩,顺理成章的,郁英琭和顾立诚二人就订了亲,否则日趋没落的顾家根本娶不到郁家嫡女。郁父不仅是江陵巡抚一方大员,亦是信义侯世子,其母乃当朝长平郡主,庄亲王的嫡长女。

这样的身份,做公侯府第宗妇也绰绰有余,嫁到顾家,显然是低嫁了。

不过低嫁有低嫁的好处,且顾立诚长得一表人才,素有才名,倒也不失为良配。

可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郁英琭被广泛同情可惜。雁山乱时,顾立诚也在场,他在混乱之中被叛军砍伤,性命无碍,左手却被自手肘处斩去。

郁英琭笑了笑,“顾家伯母从南宁赶来了,还带了名医。”顾立诚祖籍南宁因西陵有一万松书院,天下闻名,是大周四大书院之一。顾立诚便在万松书院求学。

秦慕歌摇摇头,不让她避重就轻,看着郁英琭的眼睛,斟字酌句道,“桃花宴只邀请女眷,但是每年都会有男子在外围。尤其是一些书生,最爱吟诗作词,想成就一段佳话。”

桃花宴不是男子止步,而是身份不够或是已有婚配的男子止步,每年都会有适龄的的少年,以护送姐妹的名义进入。

不符合条件的便只能在外面望洋兴叹。而顾立诚出现在雁山本就是十分不合适。就凭这一个不合适,秦慕歌就不喜他,身为世家嫡长子,竟然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郁英琭移开了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手中的流苏,“他说,他是被同窗强拉着去的。”

秦慕歌毫不客气的嗤笑出声,手指轻敲着扶手,“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看来顾公子这个大才子还不如我懂得多。”

郁英琭往后一仰,躺回榻上,意兴阑珊道,“少年人总是贪玩的。”无外乎跑去围观美人,或许里面还有他暗暗喜欢的美人。查清楚了又能如何,还能因为这退婚不成。顾家对郁家有救命之恩,顾家风雨飘渺,郁家炙手可热,退婚就是嫌贫爱富,背信弃义。更何况眼下顾立诚残废了,若是郁家就为这退婚,郁家更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信义侯府的信义二字就成为笑话。

“啧,好大度!”秦慕歌要笑不笑的看着郁英琭,“让我来猜猜你是怎么想的,你压根就瞧不上顾立诚,所以哪怕他是好是歹都和你没关系,你觉得不管他怎么样你照样能把这日子过顺遂了。”秦慕歌颔首而笑,“这倒也没错,幸福从来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不是别人给的。但是也有事半功倍,事倍功半之说。”

郁英琭不吭声,明白,在她看来,顾立诚显然属于事倍功半之列。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纠结于顾立诚出现在雁山这突兀之处,落在有人心眼里,便是你们家想借题发挥,趁机悔婚。世人天生同情弱者,顾立诚位卑且有疾,便是他真有什么品行上的大毛病,闹到退婚的地步,在外人看来都是你们郁家仗势欺人。遂你就想着嫁了便是嫁了,甚至还想着,顾立诚都这样了,你还嫁过去,谁不得对你们郁家竖大拇指,你也算求仁得仁了。”

郁英琭扭过头去,悻悻然道,“我……”

“恩,你应该没这么傻,”秦慕歌抬手阻止郁英琭,模着下巴继续道,“你是不是还想着嫁谁不是嫁,要是顾立诚实在不成体统,和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郁家不怕担上和离的名声,这样你也对得起生你养你的家族了。”女子二嫁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前前后后打了二十几年的仗,死了一批又一批的壮丁,若是不允许女子再嫁,社会都要乱套了,朝廷甚至鼓励寡妇再嫁。

郁英琭嘴唇抿成一条线,脸颊发烫,嘴唇微动,嗫嚅了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秦慕歌好笑,笑的郁英琭几乎要拍案而起,方停住,严肃道,“我们生来就能呼奴唤婢,享受琼楼玉宇、华服美食,这些都是拜家族所赐。没有家族便没有我们,以家族为先绝没有错,但是我们自身和家族从来都不是二者只能存其一的关系。我知道若真的到了悔婚的地步,你们府上名声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可这影响的大小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未必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没有严重到要赔上你这个精心教养了十几年嫡长女的地步。

我到真不是嫌弃他有疾,他失去的不过是左手,又不是脑袋,只要他有本事,照样能干出一番事业。文有左丘明,武有孙膑,皆残而不废,不怕他手残,就怕他脑残。

他做的事实在不谨慎。这个心结既然已经种下,就不能这么糊里糊涂的绕过去,我的事无凭无据,就因为我不甘心,你支持我查下去,你这事,有这明显的违和之处,为何不查。必须查清楚了,拿出掘地三尺的劲头来查,否则你会如鲠在喉,以后怎么安生过日子。”哪怕顾立诚没毛病,这个心结存下了,日久天长,说不得郁英琭也能看出毛病来。

这么一通话当头砸下来,砸的郁英琭头晕目眩,心绪杂乱无章,喃喃道,“你就爱折腾!”

“我就怕你懒得折腾,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再怎么折腾都不为过。”

秦慕歌说的口干舌燥,拿了旁边的茶杯,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见郁英琭若有所思的模样,秦慕歌心里一松。

这事,郁英琭这个当事人的态度至关重要,若她不坚持,别人也不会过于上心。

实在是顾立诚这事,在一般人看来就是小年轻,慕少艾,跑去凑热闹,虽令人皱眉,但是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可是秦慕歌怎么想怎么不自在。这还没成亲呢,就往女人堆里跑,偏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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