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儆猴之后,青海的三名士兵做好登记便离开,放马场守门的军官领着秦杰与阿年走进木屋。
这木屋分里外两层,一厅一卧,这大厅虽不宽敞,但陈设颇为简洁,一层简陋的木地板上只有一个用巨树截面做成的木桌,四个木凳,门后挂着几串绳子和一口大刀,除此之外,再无别物,不过,通往卧室的门掩着,秦杰却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看到门后的长绳,再想起方才那人的惨死状,阿年心跳不由自动加快。
“户长大人——”那军官往房内唤了一句。
“嗯——”里面一个慵懒的声音回应,随即,卧室门被户长一手推开,另一只手拿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从房里出来。
那户长连打酒嗝,摇摆的走到木桌前瞪着秦杰和阿年问:“他们是谁?”
军官低头道:“这两个家伙原来是在青海船坊做工的船工,听说跟海贼私通,所以……”
“不是的,我们从来没有跟海贼私通过!”阿年想到之前户长的手段,没等军官说完,慌忙向户长解释。
“给我闭嘴!”户长怒喝一声,一手扶着木桌,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举起右手上的酒壶又干了一口,再将酒壶砸在桌上,醉醺醺的道:“在这里工作的人,都犯下了十恶不赦的重罪,本来应该是处以斩刑的。”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他们的户籍都已经被取消了,所以,可以当作这些人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想保住小命,就必须按我要求的去做,如果要是想逃走,刚刚看到的,就是你们的下场!”
秦杰无言以对,也不能应对,户籍被取消即如同是户长能随意杀死他们,这看似碧绿生机的地方,险恶程度,比之无人岛礁,却是更甚。
阿年被惊得神情错乱,秦杰拉着他向户长点头称是,之后,户长安排他两从明天起看守幼马群,直到下午时分,两人跟着众奴隶在户长的木屋前领了饭食,吃了一顿之后,便来到奴隶集体睡觉的茅屋,选了最里面的位置躺了下来。
……
夜,来得如此之快,似乎自秦杰来到这里,就从未睡过一天安稳觉。
躺在又毛又硬的草席上,秦杰的心里烦乱无章,月华自窗栏照在两人头上,窗外的火把飘忽摇曳,如同此刻他与阿年的心情,闪烁不定。
待夜已深,鼾声渐起,其余奴隶大多入睡,阿年才望着顶板痴痴的说:“哥——”
秦杰没有作答,只是等他接着说下去。
“离开小岛的时候,以为从此可以活命了,没想到,这里比小岛更可怕……”阿年颤抖的声音带着抽泣,“每天要做苦工做到死,我宁愿饿死在小岛也比在这里受折磨死好……”
“你早点睡吧。”秦杰叹了口气,如今,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他就不会放弃,这里虽然险恶,但是,至少现在还未死。
秦杰翻了个身,背对阿年,从怀中取出那枚jīng致的红绳玉佩,月华下,星光与婵娟起舞,模糊的视线里,那个美丽绝尘的少女,在望着他淡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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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珍州
因为父亲身死失去依靠,作为落魄贵族,卿芸儿与兄长卿少权通过长舌岛将军的推荐,随五珍州下查知事一起来到五珍州。
州府内,知事崔显海坐在案头,对坐在一旁的卿家兄妹哀道:“真没想到,卿大人就这么走了,不过,卿大人为国尽忠,还请你们节哀顺变。”
卿芸儿神情恍惚,与卿少权一齐点头致谢,卿少权转而抱拳向崔显海道:“多谢大人缅怀家父,只是当下,我们有一事相求。”
知事崔显海点了点头,道:“你说。”
卿少权低头道:“自从我父亲去世之后,我们兄妹十分茫然,还请大人给我们安排一条出路!”
崔显海注视着卿少权,叹了口气道:“少权,你兼备武艺和学识,这我早有耳闻,我会请五珍州狮子潼的金校卫为你某一份差事的!”
卿少权慌忙致谢:“小的一定全力以赴,以报答大人的恩情!”
崔显海点点头,转而对卿芸儿道:“芸儿,我虽然很想帮你,但是,我很快就要搬到北原京去了,不过,我会在五珍州打听一下,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安身。”
卿芸儿依旧沉默,只是向崔显海鞠了一躬。
得到知事允诺的两人回到住处,待第三天早上,崔显海就来告诉卿芸儿,安置她的地方找到了!
带着茫然与酸楚,卿芸儿随着崔显海走入了一个五珍州街区豪华的大院,而后,又跟着大院的奴婢走入走廊尽头的jīng致房间。
这房间jīng美典雅,墙壁是红檀木雕琢的各式花纹,中间分内外两层,以屏风隔着,外层地板上铺着一张西域虎纹毯,内层摆放一张四方小桌,桌子周围有檀木座椅,桌上,绸缎护底,jīng致茶具一副,此外,还有一个关着的黑亮小木箱。
进入房间,领路的下人低头道:“请两位再次稍等片刻,夫人马上就来。”
崔显海点了点头,示意卿芸儿坐下,两人方才入座,帘后便传来微微脚步之声,声音不急不缓,格调有致,步伐轻盈,过得片刻,便见一贵妇袅袅而至。
贵妇身姿窈窕,面净体雅,发鬓由金钗而束,身披紫长绸纱,双唇紧闭,玉眉微勾,见了两人只是微笑点头,然后便落座于首,微视崔显海。
崔显海慌忙低头,往卿芸儿瞥了一眼,道:“这就是昨天我跟您提起过的孩子。”
贵妇点头,转向卿芸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卿芸儿。”卿芸儿点头道。
“听说你诗文出众,那么,你应该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吧?”贵妇指着墙板上挂着的一幅字道。
卿芸儿顺眼望去,墙板上白纸绿绸,上面笔走如飞写着四行汉字,不由起身道:“这首诗是唐国诗人王维作的!”
贵妇面不改sè,又道:“那么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么?”
卿芸儿望着诗文道:“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她轻叹一口气,接着道:“无意中看到溪谷呈现的白石,天气冷了,连红叶都渐渐稀少了,山中的小路未曾下雨,但是,却依旧感受到寒cháo之气,而湿了自己的衣襟。”说到这里,卿芸儿已是悲从中来。
贵妇玉眉一挑,对崔显海道:“这孩子,我就留下来了!”说完,她对门外唤道:“阿香在么?”
“在。”一女子在房外平静回答,话声方落,便见一白衣素裹女人走了进来。
“把孩子带下去!”贵妇对着那阿香说着,又转向卿芸儿道:“她会带你去你的屋子,你现在就跟她去吧!”
见卿芸儿仍有顾虑,那崔显海也向她点头道:“没事的,你跟她去吧!”
卿芸儿这才点头允诺,跟着白衣女子出了房间。
望着两人离开,那崔显海一改之前严肃神sè,展露笑颜道:“这孩子您觉得怎么样?”
贵妇笑而不答,葱葱玉指将桌缘旁的黑sè小箱推至崔显海身前道:“我想,这些酬金你一定会满意的!”
崔显海接过,打开一看,里面银光闪闪,竟是整箱锭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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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阿香从房间出来,经过一个走廊,忽然听到有节奏的鼓声响起,走过走廊,忽然在走廊拐弯处出现一个阳台。
阳台有屋檐遮雨,大柱支撑。阳台上面,几对少女穿着黄绿相间的舞裙,头顶瓷罐,正随着节奏翩翩起舞。
这些少女容貌俏丽,年纪大多相仿,即使是坐在地板上敲打乐器的少女,亦是统一服饰,姿sè偏好。
卿芸儿未尝跳舞,而眼前的舞蹈更是从未见过,不觉一时停住脚步,观赏起来,待得阿香呼唤,她才又跟上步子。
卿芸儿跟着阿香绕过阳台,来到一处整排房间的地方,阿香推开一个房门示意卿芸儿进去,卿芸儿点头,率先入房。
房内不大,却粉纱悬挂,清香扑鼻,中间一张圆桌,上面是一盏茶壶和茶杯,一张粉帘香床便靠在最里面的墙壁。
阿香跟着进入,关上房门道:“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以后,你必须勤练诗画,学习舞蹈和礼乐!”
卿芸儿回头惊看着她:“为什么?我学舞蹈和礼乐干嘛?”
阿香看着她不解问:“你真的不知道么?”
卿芸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阿香无奈道:“刚刚你看到的那些女孩,以及还有我和你,以后都要去黄岛(新罗京城)做贵族们的妾!”
听到这个消息,卿芸儿如被大钟击中,呆愣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