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宫 第七十二章 安葬冯氏

作者 : 老路在路上

()那块石碑果真具有神奇的力量!如此说来,它帮我打开“地目”,帮我看清一切障眼的虚幻之境更是在简单不过了!

“那藤原次郎的地目也是这块石碑帮他打开的?!”我突然想到了这个关键点。

“是的,确实是这样,那石碑后来真的被毁了吗?”清远道长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劫数,这便是天定的劫数,也必然是贫道的劫数。”清远的神情有些怅然。

“道长,我现在是在您的时代里?”

“民国二十六年。在你所听说的那个故事里。日本人刚离开这里不过几天时间,我今天是第一次返回五帝庙。”清远肯定了我的疑问。

“那半块石碑残余的威力,使得那恶魇打乱了自己所营造的幻境。仓皇之中,它把你丢下了。但,却又丢的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我不明白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现在依旧处身在五帝庙里,地点完全没有任何改变,但却被那“精神错乱”的恶魇给丢到了兵荒马乱的1938年。要想再见到我的家人和朋友,我得硬生生再活至少半个世纪,到那时我**十岁的高龄,恐怕走也走不动了。

不过,仔细想来也确实丢的恰到好处,在这里我幸运地遇到了刚返回五帝庙的清远道长。倘若那“恶魇”仓皇逃走之际把我丢进“109师团”的司令部……

“贫道自有解决问题的手段。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万不可四处走动。日本人刚离开时间不长,藤原一干人等又是从这里失踪的,他们肯定还会再回来。你在这里要警醒一些,随时留意周围的动静。倘若听到有鸣锣之声便迅速遁入山林。我去去便回!”清远道长对我嘱咐道。

“鸣锣之声?”一开始我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转念一想又恍然大悟:村里的百姓们肯定已经安排专人在村口高处放哨警戒了。

言罢,清远道长掩门而去。

约莫有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五帝庙外传来了仓促的脚步声。

我打开屋门,从偏殿一侧的台阶上到了二层平台上俯身趴下,忽而意识到此处肯定就应该是“冯鞋帮子”当日隐身伺机营救清远的位置。

一念刚起,就看到五帝庙的大门打开了,清远道长领着一个与他年纪仿佛的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从他们迈进院门的那一刻,我就看到了那人脚下穿着一双五颜六色的“迷彩”布鞋。

他是“冯鞋帮子”!

“道长,我在这里!”看到是自己人,我起身从平台上跃下。

“贤弟,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兄弟”清远对身旁的“冯鞋帮子”说道。

“扑通”一声,“冯鞋帮子”迎面跪倒在了我的脚下。

“你这是干嘛?!”我赶紧伸手去拉眼前的这位“冯大叔”。

“听道长说,你找到了俺媳妇的尸首,我在这里给恩人磕头了!”“冯鞋帮子”跪在地上不起来,一连磕了三个“咚咚”作响的响头,抬起头来满脸老泪纵横。

见他这般激动,我连忙也半跪着蹲去搀扶他。在清远与我的合力之下,“冯鞋帮子”才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

“贤弟,快去屋里看看吧。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保重!”清远说道。

听清远说完,“冯鞋帮子”抹了一把满脸的眼泪推开门进了屋。

霎时间,屋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冯鞋帮子”在相隔几十年之后终于又见到了这世上他曾经唯一的亲人。

压抑了几十年的情感,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站在一旁的清远道长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些年难为他了。让他自己单独呆一会儿,你我二人换个地方说话吧!”

跟随着清远道长,我再次走上台阶来到了五帝庙二层的平台上。

清远道长倒背双手站在平台上,目光眺望着远方,并不说话。

“道长,我该怎么办?”我的问话打破了暂时的沉默。

其实,我本来是想问清远道长怎么知道魇宫的,但话临出口时改成了这一句。我知道,如果他自己不想说,我是无论如何问不出来答案的。

“这么些年来,有很多事情仅凭一个人的能力是无法掌控的”清远道长叹息着说出了这么一句晦涩难懂的话。

“道长何出此言?”

“你的出现,或许就是天数所定”清远言道:“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属于自身的气数和劫难,气数将尽意味着劫难将至,劫难将至则又意味着消亡重生。魇宫如此,你我如此,一切都抛不开这个注定的规律。”

我一直自认为是属于悟性挺高的那一种人,但今天站在清远道长的身后却参不透他语言之中暗藏的玄机。但是我明白,这简短的两句话之所以令人难以搞明白具体所指,极有可能是因为清远想表达的信息量实在太大的原因。

这就如同老子所作的《道德经》中所阐述的一样,洋洋洒洒五千言最后不过是汇成一个简单的“道”字,但单独拿出这个字来,又有几个人能完全说清楚它背后所隐藏的庞大信息量?

“你打算怎么办?”清远道长忽然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转身看着我问道。

“我打算怎么办?”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身处在一个既人生地不熟又不属于我的年代环境里,我好像没有资格去打算“怎么办”,影响事物发展的主动权压根就不在我的手里。我还是觉得刚才我问出口的那句:“我该怎么办”要实际一些。

毕竟,清远道长是我唯一可以询问答案并从他这里获得帮助的人。

我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眼前的清远,他脸上泛出微微地笑意。

四目相对时,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清远道长之所以不正面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却又反问出“你打算怎么办”,他其实很可能是想告诉我:他完全有能力按照我想要做到的结果去帮助我!但他必须首先要知道我想要去哪里、想去做什么事情,然后才能给我更有必要的帮助!

“我要回去!”我说出了我的打算。

“回哪里去?”

“回魇宫里去!我要去救出我的队友,他们还在绝望的困境里,我不能不管!”我肯定道。

“回魇宫里去?怎么回去?回去之后你又该如何对付依旧存在的恶魇?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把你的队友们从困境中救出来?”清远道长注视着我,一连串问出了这些问题。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清远道长微微一笑,转过身去依旧看着远方苍茫的暮色,不再言语了。

生死一别几十年,我们眼前的“冯鞋帮子”早已是年过半百、略显老态了,而她的媳妇却还是保持着年轻失踪时的模样。

此前在我的连环噩梦中,她一直是一副面色惨白、满脸怨气的样子,令人感觉很是恐怖。但现在静下心来仔细看来,她安详、静谧地躺在“冯鞋帮子”的身边,面容俊俏栩栩如生。这幅模样,更是加剧了“冯鞋帮子”满月复的酸楚。

“冯鞋帮子”坐在自己媳妇的尸首前整整一夜,也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夜。

他握着自己媳妇的手,把这些年来经历的每一件事情都絮絮叨叨地讲给那个早已冰冷的女人听,而那些事情无非是哪一回上山看见了一窝小野兔、哪一回下地刨出一个好几斤重的大地瓜,哪一回又下大雨他家草屋里漏了水。说到开心的地方就笑,讲到难过的地方就哭,说着说着他还把自己一直穿着的那双烂鞋子月兑下来给媳妇看,说自己就是喜欢穿她做的鞋子,一辈子也不换。

我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况,好几次想过去劝劝他,但都被道长用眼神制止了。

清远道长作法为冯氏超度亡魂,“冯鞋帮子”浑浑噩噩地守在尸首前寸步不离,我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打盹,彼此之间一夜无话。

天亮之后,听从了清远道长的建议,“冯鞋帮子”没有把媳妇的尸首运回村里安葬。

因为,清远道长担心在失踪几十年之后冯氏的尸首突然出现会给村里的百姓们带来新的恐慌。而且,一旦想要去向公众合理的解释冯氏的失踪和重现,必然就要牵扯到一连串庞大的“秘密”,这样一来造成的后果令人难以假设。

更何况,眼下日本人正在打“魇宫”的主意。相关的消息一旦传出,必将会给这个山村带来新的祸端。

在五帝庙后的山林里,清远道长为冯氏选择了一处墓地。我们三人一起掩埋了这个苦命的女子,也掩埋了“冯鞋帮子”大半辈子的一份牵挂。

一垒孤零零的坟茔,看上去有些许莫名的凄凉。

“冯鞋帮子”的确是一个重情义、守信用的忠厚老实人,此后他确实从未向外人提及过自己媳妇的任何事情,这一点我完全可以证实。因为,在当日达叔讲述的故事里我根本没有听说过“冯鞋帮子”媳妇尸首重现的只言片语,自然也就更没有提到我曾经的出现。

只不过,村西头的五帝庙后从此多了一处可以让“冯鞋帮子”尽情倾诉心里话的地方,这也算是令人值得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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